柳榆記下五個叔伯的名字,說好明日上工的時辰。


    和長生一起辭別眾人,跟在前牽牛的柳福生身後,心滿意足往家趕!


    買牛這樣的大事,很快就傳的滿村盡知,從住在附近隔壁的柳茂根幾家人,再到村裏其他鄉鄰,一波又一波人,便是中飯時候,都有人上門瞧牛。


    個個眼裏帶著羨慕,柳榆先開始還陪著說些場麵話,見人總是仨仨兩兩上門,總不停歇,也不耐煩繼續應付。


    見牛精神尚可,柳福生拌了麥赴放進一個破盆裏與它作食,又添了涼白開與牛飲,柳福生笑容滿臉,並無一絲煩亂,看著牛的眼神,更是比看著家裏兒孫更要疼惜。


    柳榆看得可樂,左右家裏也無甚事,便拿出兩個背簍,扯著長生,就上了山。


    夏初時節,蟬鳴清越,山腳下樹木不豐的地兒,草木葳蕤,兩人挑著鮮嫩的青草很是打了一背簍,家裏又多一樣食草的大牲畜,草料可得備足。


    “這處打的差不多,咱們再往上走走!”


    柳榆把盛滿青草的背簍放在土路稍遠一些,接過長生手裏的背簍就要養山上去。


    長生不肯讓柳榆背,力氣又不如柳榆大,一來二去沒有掙過柳榆,不過幾個唿吸,背簍就轉到柳榆手裏。


    “走吧!”


    柳榆把背簍往後一甩,就穩穩背到背上,他腿長步子卻收著走,當先一步,走在前頭。


    長生見柳榆有意慢行,心下微暖,穿行在綠意森森的竹林,連熱氣,仿佛都消減許多。


    二人徑直走到一處野草豐茂的山坡,這處樹木高大卻稀疏,期間灌木藤蔓叢生,兩人避開荊棘處,拿出鐮刀,便開始彎腰挑幹淨鮮嫩的草來割!


    “不知道咱們有沒有運氣抓隻兔子!”


    灌木叢裏時不時傳來悉嗦聲,柳榆眉心一動,隨手撿個石塊就往發聲處丟。


    果有隻灰色野兔受驚亂竄,驚惶之下竟是不擇路,徑直往柳榆二人所在的之處跑來,柳榆一時欣喜,一把握緊手裏的鐮刀,比兔子還要靈敏趕迎上去。


    “呀,長生,你從邊上堵著!”


    兔子靈敏,到底沒蠢到底,察覺不對後,掉頭就往側麵而去,這麽大隻兔子,吃的膘肥體壯,柳榆可不願到手的兔子又溜了,忙喚長生攔它一攔!


    終究是兔子靈敏勝於人,長生慢上一拍,生生讓它從自個胯下給溜了!


    “哎吆,這到手的兔子還能飛了!”


    柳榆可惜非常,看著兔子消失的方向,不住歎息。


    “都怪我,反應太慢!”


    自己手若在快幾分,這兔子也不能跑了,長生心裏有些愧疚。


    見柳榆額頭沁出薄汗,眉間紅蓮印記更加的奪目,也覺有些口幹舌燥,忍不住咽兩下口水,從懷裏抽出一方幹淨手帕,上前兩步,輕輕與柳榆拭去汗水。


    “和你有甚幹係,兔子向來靈敏,這隻更是成精了一般,這山裏野雞野兔最多,說不得這些灌木叢裏,還藏著有呢!”


    柳榆接過帕子,隨意抹兩把臉,見長生緋紅滿臉,一雙眼睛清淩淩看過來,更是帶著幾分說不盡的纏綿之意,一時也有些失神!


    “爹也真是,他老人家兀自享受,這大熱的天,卻差遣咱們尋甚的補身之藥,我長這麽大,也不過認識大薊草,車前草,鳳凰草這些常見藥材罷了,這些又不對娘的病症,便是知道,也不能服用!”


    漸行漸清的一道男聲由遠及近,聲音帶著些不耐煩,腳踩青草木枝聲也越發的清晰。


    二人忙錯開視線迴神,尋著聲音望過去,卻是被幾叢灌木荊棘遮擋視線,隻聞其聲,不見其人。


    “是長喜!”


    長生皺眉看過去,聽說話人又抱怨兩句,便把柳榆扯到一大片藤蔓後,壓低聲音,以口型氣音告知柳榆!


    竟是長喜,另一道腳步聲不用猜,也知必是黃英了!


    “夫君若是累了,先坐下歇歇,我去搜尋一遍,若能挖到一株天麻,哪怕年份小些,總也能派上用場!”


    兩人竟是往這處走來,柳榆和長生屏氣凝聽,為免雙方碰見尷尬,並不發出一絲動靜。


    “娘真是老糊塗了,原手裏恁多銀子,情願給長壽還賭債,都不留些傍身,現在可好,竟連藥錢都掏不出,如今可是打了水漂,長壽拿了銀錢,好似死了一般,再沒音信……”


    長喜猶自喋喋不休,柳榆和長生對視一眼,都有些好笑。


    水三妹最愛重的就是這一胎雙生的兩個兒子,為此先賣長生,再賣秀秀,如今可好,大的這個對她頗有微詞。


    小的那個便如方才溜走的那隻兔子一般,更是毛都抓不到一根!


    也著實可悲!


    “娘的銀子,她願意花在哪兒,與咱們不相幹,隻咱們日子尚且過得拮據,過兩天又要翻耕土地,我這裏也顧她不上,隻希望爹看在夫妻多年的情分上,請他頓看顧幾分娘了!”


    黃英聲音依舊清冷,隻聽他又安撫長喜幾句,方才走開去找藥材!


    過了約摸一刻鍾多鍾,許是沒有找到補身的藥材,黃英歎息過來:“這處我細細翻找一遍,並無藥材,我隻拽了半背簍青草喂雞,咱們先家去吧,出來這麽久,你該累了!”


    夫郎體貼,長喜也無甚話說,二人對著歎息一聲,方才漸漸起身遠去。


    兩人一走,柳榆隻覺喘氣都通暢許多,轉過藤蔓,看向二人離去的方向,隻見樹林那頭,黃英身背滿滿一背簍冒尖的雞草,手扶長喜,兩人步履緩慢,繼續往前麵的山坡前行。


    這些日子,又是割油菜,又是收麥,連端午都沒好好過,忙的暈頭轉向,竟是好久沒聽到田家的消息了!


    從二人方才的對話中,不難聽出水三妹已病的起不來身,田富貴隻作個甩手掌櫃,甚事都推給長喜小夫妻倆。


    把一個家攪合至此的長壽,卻是不知又去哪裏搖擺去了!


    “管他呢,左右不幹咱們的事!”


    別人的家事沾不得,柳榆也是現今才明白這個道理,想著當初信誓旦旦答應秀秀替她打斷長壽腿腳,便覺好笑!


    自己當初想的太簡單,也太想當然,這事但凡走漏一絲風聲,或者露出一點端倪馬腳!


    自家定是會被攀拉下水,好不好的,怕是要被人糾纏一輩子!


    撇開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看著眼前繁茂的灌木,柳榆總覺裏麵藏著兔子山雞,總想抓一隻出來,好在長生麵前顯顯本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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