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夥兒看到這樣的黃英,那譴責的目光便同刀子一樣,直向水三妹而去。


    田富貴是個公公,便是為著避嫌,也不會與兒夫郎明麵上不痛快。


    長壽是小叔子,秀秀更是小姑子,仨人關係雖不很親密,也沒聽說有吵嘴磨牙。


    長喜是丈夫,他們住在同宅的都知道,長喜一向愛重夫郎,日常同英哥兒說話也和氣,從不高聲。


    且午間這水三妹才把人砸破,這麽小半日功夫,就又逼得往日穩重的英哥兒尋死,這可真是作孽。


    有那離的遠些的,來的晚的,看到英哥兒額頭的傷口,難免多問一句。


    “嗨,那是長喜娘午間是那碗砸的,具體為的甚咱們也不知,左不過是鹹了淡了,尋事出氣罷了!”


    大嘴瓢見有人湊過來問她,忙揚聲說道。


    她住在田富貴家另邊,兩家隻隔一條去屋後的過道,離得頗近。


    午間水三妹拿碗砸黃英的時候,她並不在家,那會兒正在村口和別人扯閑話,還是後來看到黃英頭上的傷,問自家閨女,模糊聽說的。


    這些話也是她猜的,水三妹對娶進來的兒夫郎不滿意,洗衣挑剔衣角袖口髒汙,雜糧飯嫌棄沒有油水也罵,人黃英殺雞燉肉,了不得,更是罵的人家祖墳都得冒煙。


    打掃庭院略有一片葉子,都要指桑罵槐一番。


    黃英在水三妹手底下,可算是動輒得咎。


    “長喜他娘,英哥兒也是你家三媒六聘,親自迎迴的兒夫郎,也是個勤謹孝順的好孩子,這樣好的兒夫郎你都看不上眼,莫不是非得找個如你一般的,天天吵嘴幹仗,攪得家裏不安生才算完!”


    大嘴瓢作為鄰居,自覺應該勸上一勸,看一眼形容淒慘的黃英,又瞅一眼顫抖如落葉的水三妹。


    便把話對準了油皮兒沒破,形容完好的水三妹。


    她話一出口,水三妹眼睛陡然變得狠厲,指著大嘴瓢,嘴裏咕隆嘶吼。


    水三妹病這一段時日,原本就高的顴骨,因為消瘦,更顯得眼眶深凹,刻薄淩厲。


    “你說的甚,咱們聽不明白!”


    水三妹聲音粗粒,發出的聲音猶如砂石對磨,嘶啞難聽不說,又分辨不清。


    “長喜他娘,午間你嗓子還好許多,怎半日功夫,就說不出話,別是又添了病症吧!”


    任氏扶著黃英的手臂,抽空又關切問水三妹兩句。


    水三妹指著大嘴瓢的手指一轉,正正對著衣襟散亂的黃英,唿唿喝喝的聲音從她喉嚨口吐出來,卻是句不成句。


    柳榆見黃英雖不停哭泣,眼睛卻是不停望向路口的方向,也不知在看什麽。


    不由得,柳榆也迴頭看去,隻見原本空無一人的來路,隱隱有橘黃光線透過竹林映射,顯見得來人已經走到竹林小道那裏。


    幾息後,一支火把在前照路,隱約看見四五人擁簇著一個老者而來。


    “娘既怪我,便是我今兒就死,也得表一表冤屈!”


    柳榆正細細看來人都有誰,不妨被黃英淒厲的哀叫一激,胳膊上陡然浮起一層雞皮疙瘩,也顧不得往身後望,忙就去看黃英。


    飄忽昏黃的火把下,黃英已經掙脫任氏和李氏,直直跪在當地,一手舉誓。


    “從我嫁到田家第一天到現在,無一刻不想著把日子過好過順,家裏地裏的活計,隻要我有空閑,還有力氣,從不推脫,上敬公婆,下看顧小叔小姑,如我說的有一句虛假,死後永不輪迴,永墮十八層地獄!”


    黃英雙膝跪地,脊背挺的筆直,他衣襟有些散亂,綁束好的頭發因為方才的一番掙紮也散開,額頭傷口崩開,血漬和著淚水糊了滿臉,神情堅決淒楚。


    聲音更是響亮絕望。


    “便是娘這段時間生病,諸如擦身洗腳,娘說妹妹不細心,我也從不怠慢躲懶,事事親力親為。”


    “今兒個娘說賣田地上縣城看病,我也是舉雙手雙腳同意,田地是死的,人是活的,死物哪有活人要緊!”


    “隻是田地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賣出的,我勸娘先請了村裏的趙郎中來看病,好歹扶扶脈,先開劑湯藥吃,如此兩不耽擱,娘卻不由分說把湯碗砸我,罵我阻你賣田,盼著你死!”


    黃英摸著額頭的傷口,傷口與手指相觸的一瞬間,疼的他一個激靈,心裏也越發的清明。


    “娘這話可是冤死了我,前段時日娘說長壽欠下賭坊三十兩銀子,咱們一家人商量如何辦的時候,娘說賣田,我那時確實不願意,後麵娘生病吃藥,我若再阻止,那成什麽人了!”


    黃英話一出口,人群轟然做聲。


    “這長壽這是狗改不了吃屎,年前為給他還賭債,田富貴他們家裏才賣三畝半地吧!”


    “是呐,我妯娌還買了一畝!”


    “英哥兒這算好的,誰攤上這麽個小叔子,真算是倒了大黴!”


    “死婆娘,你竟還折騰著想賣地,家裏一共就這麽些地,你是要餓死咱們,與那不成器的陪葬啊!”


    田富貴聽到黃英的話,扶著水三妹的手就一鬆,又猛的一推,一手指著水三妹的鼻子,喝問。


    水三妹被推一個趔趄,全部的重量都壓到長喜身上,長喜一向瘦弱,倆人險些一同栽倒。


    長喜看著跪地痛哭的夫郎,眼中滿是心疼,這會兒聽到釀又要賣地與長壽還債,心裏委屈滿溢,火蹭一下就起來了。


    明明自己身體不好,更需要照顧補身,往日也就罷了,這幾日何家嬸子端過來那麽大一碗雞湯,娘也不分給自己喝。


    一海碗雞湯,她和長壽一人一半,嘴裏說的什麽,怕長壽挨出內傷,驚了骨頭,需得好好給他補補。


    合著他惹下這麽一攤子事,他還有功了!


    長喜心裏怒氣滿滿,偏又不能鬆手,又見夫郎臉色嘴唇無一點血色,心裏更是著急。


    黃英眼裏帶淚,見夫君看著自己毫不掩飾的疼惜之色,心裏越發的冷靜。


    他環視一圈,抹了抹淚:“今兒晚上,娘又舊話重提,直說賣地與長壽還債。”


    “我不過略勸兩句,隻說長壽將來還要說親事娶新人,小姑正當年歲,還要置備嫁妝,田地都賣完了,家裏到時肚子都填不飽,別說攢不下聘禮,到時別人瞧這樣一個爛攤子,誰又肯嫁進來呢!”


    “娘就說,就說……就說……”黃英眼睛看向長喜,嗚嗚咽咽的流著淚,直哭的肝腸寸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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