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一早,鎮會正日,天蒙蒙亮,柳家院裏就有了響動。


    柳榆和長生把提前收拾出來的各個東西裝上板車,柳梅香在灶房做早食。


    年氏把小雪從炕上薅起來,坐在堂屋門口,借著晨光給小姑娘梳著發髻。


    少傾,飯食做好。


    每人一碗熱騰騰的疙瘩湯,昨兒柳山拿來的燒餅還剩幾張,略蒸一蒸,幾人分分算作主食。


    吃過飯,年氏鎖好門,一家老小推著板車,開始出發。


    他們起的頗早,整個村子靜謐安寧,家家戶戶院門緊閉。


    走過青石橋,年氏突地道:“哎吆,昨兒竟忘了和山子約好一道,這孩子也不知走沒走!”


    上章鎮就兩三條街道,平日趕集幾條街逛下來也用不多久。


    這幾天逢會,隻戲台就不會搭在街鎮裏,往年都是搭在鎮外的寬闊的草市上。


    更不提還有別的,他們若是不約一起,到了可不好找人!


    隻是現在多說無益,都走到這了,也不能迴頭再去柳茂葉家裏問,他們起早也是想占個好位置,時間可是耽擱不得!


    老的老,小的小,還有個腿傷不知如何了的長生,幾人走的並不快。


    路上倒也碰見零星的行人,有的也推車前行,上麵一層油布覆蓋,顯見得是同行。


    幾人路上一番商量,一致決定把攤子擺在草市口。


    鎮上街道不算多寬闊,雖也每年鎮會和麥會時節,各家商鋪都會無償讓他們這些小攤子擺放,人在屋簷下,終究不方便。


    且他們還有熱爐子,到時擠擠攘攘的,若是燙到人,可也是麻煩。


    草市口好,往前不遠就是搭建的戲台,草市口往年也會有玩雜技的賣藝人在此圈地搭台。


    孩子們頗是喜歡這個。


    愛聽戲的老人,和愛看雜技的孩子,人多,總能帶動生意。


    一行人信心滿滿又略帶忐忑直奔草市,去到才發現,好位置已經都被占完,別家賣浮子茶和麵食的,已經連油布棚子都搭好。


    “阿爺阿奶,大姐,過來!”


    幾人正掃視著哪兒還有好一些的位置,這檔口,一道聲音傳來。


    “是三哥!”


    柳榆心下一喜,忙就看去,果然,草市口偏南一些位置,柳山正揮手讓幾人過去。


    “三哥,你啥時候來的!”


    柳榆快步推車過去,這處位置挺大,柳山把他橫在那的板車挪走,恰好能讓柳榆把板車推進來。


    “剛剛好,三哥,你這是給我們留的吧!”


    放好板車,柳榆扭頭一瞧,隻見柳山滿臉的得瑟,不由笑道。


    “可不是給你們留的,這些人卯時初就到了,就為了占個好位置,我猜著你們肯定來不早!”


    柳山一邊說,一邊把他的風泥爐子挪開一點,留出供人進出的空隙。


    柳榆聽完不禁覺得冤枉,不是他們起的晚,實在是這些人也太早了。


    板車的扶手下放置一條長凳,使板車平衡橫起。


    麻花裝在幹淨的布袋裏,連著布袋放進藤筐裏,滿滿當當裝了一大藤筐,放在扶手處平鋪的兩塊木板上,堆的冒尖金黃麻花,看著就喜人。


    從柳山的爐子裏夾兩塊木炭,把風泥爐子也燒上,平底鐵鍋放在其上,由著它慢慢燒熱。


    放置餅胚的藤筐直接就放在板車上,方便拿取炕製。


    一整個板車,就是他們今日的鋪麵了,地方狹小,且也用不到這許多人,年氏和柳福生拿過帶來的小馬紮,帶著小雪,就去了戲台處。


    戲台離的不算遠,幕布輕遮,好戲還沒開場,戲台底下已經坐了許多等著聽戲的人。


    太陽升起,草市這邊的人也越發多,孩子們多是聚在草市口,滿眼期待著等著看耍雜技。


    “燒餅,熱騰騰,香噴噴的大燒餅,一文錢一個呐!“


    柳山一手翻動著架在風爐上的鐵架,一邊高聲喊道。


    他聲音頗高,愣是壓過往來行人的熱鬧聲,還真被他引來幾個臉蛋皸的紅紅的娃兒!


    “一文錢一個,又香又大的燒餅!”


    木頭鑲嵌的鐵架上,一個圓形鐵板嵌在最中,鐵板的兩麵各貼一個圓圓大大,撒著蔥花芝麻的白麵燒餅,正熥的金黃香酥。


    鐵架轉動間,熱氣也溢散出去,麥香蔥香直入鼻中。


    “老板,給我一個燒餅,我要剛出鍋的!”


    一個八九歲的男娃小心摸出一文錢,遞了出去,看一眼板車上草編的灶筐,鄭重道!


    “放心吧,我這都是剛出鍋的!”


    柳山拿過鐵夾,把熱燙的燒餅夾過來,先放進灶筐裏,略涼一涼,遞給不錯眼盯著燒餅,不停咽口水的男娃!


    一同過來的另幾個孩子,卻是被這燒餅攤旁邊的另一種吃食吸引。


    炕在平底鍋中的小餅看著一樣的金黃酥脆,外皮已經炕的酥起,深嗅一口,竟聞到絲絲縷縷的甜香!


    “老板,這個是什麽餅子,裏麵什麽餡兒!”


    一個紮著啾啾的小哥兒,皺皺小鼻子問道。


    “沾著白芝麻的是紅糖酥餅,沒有芝麻的是芝麻酥餅,都是甜口的,你們要來一個嚐嚐嗎!”


    柳梅香翻動著酥餅,對開口的小客人做著介紹。


    “你這兩樣酥餅一個多少銀錢!”


    拿著大燒餅的男童咬一口手中的燒餅,鼓著腮幫子,話有些含糊不清。


    “都是一文錢一個,好吃不貴!”


    柳榆接過話頭,笑道。


    “你這也太貴了,你家的酥餅可是小了好些!”


    男童說著就把手中缺口的燒餅往平底鍋一伸,大小分明。


    “你這酥餅也就巴掌心大小,我這個燒餅比我臉都大,賣的也忒貴,再便宜點兒唄老板!”


    男童把燒餅舉在臉前,比劃著。


    柳榆瞅一眼這孩子,覺得可樂,也不同他理論酥餅和燒餅哪個更劃算。


    都是自家人生意,不能砸自己飯碗。


    也不多廢話,隻拿個小竹盤,讓柳梅香每樣各夾出一個,熱熱的分成十來個小塊,挑著餡料足的部分一個孩子分一塊。


    “都嚐嚐,咱們這酥餅全是紅糖和的餡,又香又甜,喜歡就買,不喜歡也沒甚!”


    柳榆分酥餅塊的時候,恰好又有行人看見,帶著孩子駐足。


    他也不小氣,把剩下的幾塊也都散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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