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榆迴到家後,柳福生和年氏便追問今兒的事。


    長生也很是擔心,一直在屋裏豎著耳朵等著,聽著幾人推籬笆門的動靜,忙從炕上起身,架著拐杖就走了出來。


    堂屋裏,幾人圍住柳榆,就著油燈上上下下前前後後細細打量一番,見人完好無損,沒有擦破一丁點油皮,方才把心放迴肚子裏。


    “說罷,今兒到底怎麽迴事。”年氏往凳子上一坐,盯著柳榆道。


    柳榆思量再三,還是把何鮮準備的那套說辭拿出來告訴三人。


    年氏輕哼一聲,也不知信沒信,卻是沒再追問。


    柳福生也歎息一聲,隻道找迴來就好,順便感慨一下自家三孫子今兒遭罪了。


    長生倒是十分的相信,隨著柳榆的講述或是緊張,或是憂心,或是憤怒。


    等聽到幾人把任大寶揍了個鼻青臉腫,長生的麵上也露出痛快的表情。


    “好了,沒出啥大事就好,都早些睡吧,時辰不早了,灶房有給你留的飯,熱一熱就能吃了。”


    年氏看一眼長生,又意味不明的瞥一眼身邊的柳榆,兀自迴了房。


    這大半天可沒少折騰,這麽長的路走下來,中間在雙流鎮的時候又緊繃著精神,這一鬆懈下來,柳榆隻覺疲困交加。


    索性飯也不吃了,趕明早的時候兩餐並一起,匆匆洗漱好,又和長生說兩句話,便也上炕歇著了。


    仿佛頭剛放上枕頭,就聽到雞鳴聲,柳榆又迷糊著閉上眼睛,待雞再次鳴叫時,一個激靈人也徹底清醒過來。


    急忙穿衣收拾好,剛一開門,就見灶房亮起燈火。


    “起來了,水在外鍋,你自己舀來洗漱。”長生坐在灶膛前,一隻腿繃的筆直,正往大鍋的灶膛裏添著柴火。


    橘色火光下,長生扭頭衝柳榆看過來,聲音溫潤,麵龐也格外的柔和,顯出比平常更加動人的清潤和煦。


    柳榆唇角微彎,心也仿佛沾了蜜,甜滋滋的化開一片,四肢百骸都跟著熨帖起來,輕輕“哎”了一聲。


    飯菜很快熱好,兩人也沒麻煩,把昨晚留下的一盤炒豬肝放在灶台,一人一雙筷子,就著雜糧饅頭吃的香甜。


    天空中掛著幾顆星子,天氣幹冷,環繞在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帶著清寒的味道。


    把東西都收拾妥當放置到板車上後,柳榆有些猶豫要不要長生跟著一起去。


    冬日天冷,每日這麽早趕這麽遠的路,著實辛苦,長生腿傷未愈,實在不宜每日奔波。


    ”我每日在家也無事,陪著一道去,既能透透氣,你也有個說話人,這也不用我走路,敢是你不願帶我。”


    不知是不是察覺到柳榆的想法,長生的表情略帶哀怨,斜眼睨了柳榆一眼,一副別想甩脫我的表情。


    “哪有不願,我路上多個說話人,求之不得呢。”


    長生少有玩笑的時候,柳榆見他沉靜的眉目帶著少有的活泛,心裏也開懷。


    迴身又從自個的炕櫃裏拿出兩張破舊的小褥子,一張墊到車裏,待把長生安置妥當後,另外一張又仔細蓋在長生的腿上。


    “這是我小時候用的褥子,舊是舊了些,卻是幹淨的。”


    時辰已經不早,兩人一車很快上路,在天邊露出魚肚白的時候兩人到了許家壩,許是時辰太早,也或許今兒不逢許家壩。


    街口巷尾一片冷清,竟無一個行人,開張的鋪麵也寥寥無幾。


    板車穿過許家壩繼續前行,在日光灑向大地的時候,兩人終於到了窯口。


    窯口的早集依然熱鬧,這會兒生意最好的就數賣早點的攤位,裏麵多是壯年的漢子。


    蒸籠冒著白汽,老板正端著盤子撿白胖暄軟的包子。


    “肉包兩文一個,素包一文一個,客官可要來點什麽。”


    賣包子的大叔和柳榆視線一對上,便開始推銷他家的包子。


    “我不餓,你買你自個的。”長生見柳榆掏錢袋,忙張口打斷。


    “麻煩給我四個素包子,每樣餡兒來一個。”


    柳榆掏出四文錢,遞給老板,轉而衝長生安撫一笑:“趕這麽遠的路,吃個暖乎乎的包子暖暖身。”


    他自個還好,一路上沒停歇,手腳俱是暖的,隻是長生坐在板車上,又不能活動,想必是越坐越冷。


    接過包子鋪大叔遞過來的包子,柳榆把油紙袋塞到長生手裏,讓他先吃,長生不肯,又怕涼了,隻抱在懷裏。


    兩人走到攤位前,很快把東西都擺放好,隔壁的黃伯安沒等柳榆開口借火,便取了火種過來,遞給柳榆。


    待到板栗酥進鍋熥烤後,兩人趁著這功夫也把油紙袋拿出來,你一個,我一個的分起白麵素包子。


    “咦,我這個是螞蟻菜餡的,你那個呢。”


    “我這個是洋槐花餡的。”長生咬一口包子,驚詫道。


    “這家人心思可真巧,馬齒莧也就罷了,咱們家年年也曬,槐花倒沒見誰曬過。”


    柳榆三兩口吃完一個包子,感慨一番包子鋪的巧思。


    “這個豆腐餡的味兒好,辣辣的,迴頭咱們也這麽包。”柳榆咬一口自個手裏的包子,把最後一個包子遞給長生:“吃吃看這個是什麽餡的。”


    “是蘿卜絲餡的。”


    “這些素包子難為他們怎麽包的這般好吃,吃著口裏香香的。”


    吃完了包子,柳榆對著街上越來越多的行人也開始叫賣起板栗酥來。


    “這些餡在調製的時候加了豬油,所以你才覺得香口。”長生不禁失笑。


    “趕明兒下雨不能出門的時候,咱們也包來吃吃,我記得家裏夏天的時候也有曬螞蟻菜。”


    兩人帶的板栗酥約摸三百來個,這是昨兒年氏一整天做的,下午長生雖也有幫忙,隻長生手生,年氏年老手也有些慢,兩人忙活這般久,一共也才隻做這麽些。


    前幾日的熟客,加上今兒的生客,還有些聽人說起鎮上新開了家賣板栗酥餅的鋪子,好吃又不貴,就慕名而來。


    老客打底就是五個起步,生客再嚐過試吃品後,也痛快掏出銅板。


    三百來個板栗酥,不到午時就賣個一幹二淨。


    收拾好東西,走到街口的時候柳榆拿眼睛一掃今兒賣的肉,又被屠夫招攬著買肉。


    “家裏前兒買的還沒吃呢,阿奶說晚上咱們吃餃子。”


    長生生怕這人花錢沒個約束,忙開口截住。


    長生情急之下聲音就有些大,屠夫聽的清楚,笑道:“那等你們吃完了買也一樣,咱們就在這處擺著,小兄弟,我家的肉新鮮又夠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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