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半坐在床上,看著殷勤詢問自己的哥兒一臉的無語。


    “快點呀,牛車待會兒坐滿人就趕走了。”


    柳榆見這人遲遲不說話忍不住催促。


    “行吧,你抱我起來。”


    看著長生伸開的胳膊,柳榆眯起眼睛裏嘴邊漾開一抹笑容。


    服侍長生方便一迴,柳榆又交代一些瑣碎的事,便拿起背簍略有憂心的走了。


    長生見這人一步一迴頭的模樣,忍不住好笑。


    “去吧,早去早迴。”


    見柳榆終於磨蹭著出了門,長生半靠著身後的卷起的被子,微微發愣。


    這兩日在柳家吃得飽,穿的暖,仿佛是做了一場不真實的夢,家裏的阿爺阿奶也不嫌棄自己斷腿不能幹活,對自己還頗為照顧。


    長生想起早上的飯食,心中暖意融融,這是自個這輩子吃的最好的一餐飯食。


    沒人在他端碗的時候冷嘲熱諷,陰陽怪氣,想起榆哥兒堅持喂自己吃下的一口口飯,長生的臉頰微微發燙。


    “長生,藥我給你放在床邊,待會兒別忘了喝。”柳福生端著藥碗走進屋內,找了個凳子放在長生炕頭,一碗氤氳著熱氣的苦藥汁子被放置其上。


    “謝謝阿爺。”長生收迴心神,忙同進來送藥的柳福生道謝。


    “以後咱們都是一家人,莫要外道。”


    柳福生慈愛的笑笑,長生和自家的榆哥兒脾性不同,他又初來乍到,難免有些拘謹,老爺子為免長生不自在,擱下碗正打算出門。


    “長生,你臉咋有些紅,可是哪裏不舒服。”柳福生有些著急,他可還記得昨兒趙郎中臨走前,讓他們千萬注意長生別起燒了。


    見老爺子說話功夫就要去請趙郎中,長生也顧不得被人戳破的羞囧,忙道:“阿爺莫忙,我這是方才吃熱飯激的熱氣,不妨事。”


    柳福生生怕他生病了不好說,又探過他的額頭確定真無事才放心。


    “嗬嗬,無事就好,阿爺出去理理家裏存的木材,給你做副拐杖。”


    …………


    不提家裏的一場烏龍,走到村口的柳榆見牛車上還剩最後一個位置,忙小跑著過去。


    “榆哥兒,你也趕集呐!”


    柳榆剛剛坐下,就有婦人出聲搭話。


    “嗯。”


    “長生今兒怎樣了。”


    盡管柳榆反應冷淡,婦人照舊自顧問道。


    柳榆抬頭看眼身邊的婦人,這人是村裏有名的大嘴巴,村裏人背後都叫她大嘴瓢,誰家吵架幹仗起紛爭,她必要湊上去,也不勸和。


    就那麽抓著一把瓜子,津津有味的看人笑話,轉頭再添油加醋當個新聞同人說道,討嫌的很。


    “趙郎中昨兒說若是不起燒許能保住一命,就是這腿有些麻煩,傷的太重,能不能養迴原樣,得看老天爺發不發善心。”


    柳榆眼珠一轉,含糊道。


    長生的腿傷最少得養半年,為免這半年來被田家那群沒臉沒皮的人聒噪,柳榆說話也就真一半,假一半。


    畢竟要讓田富貴和水三妹覺得錢有所值不是。


    “呀,竟是這般重,命都保不住啦!這長生也是可憐,就算是個瘸子跛子也好過沒命啊!”


    王氏嘴上說著同情的話,眼睛裏的八卦之火更是灼熱。


    柳榆著實想把這娘們的嘴巴縫上,以務必讓牛車上每個人都聽到的音量道:“嬸子胡說什麽呐!誰是坡子瘸子,嬸子家裏人才都是坡子瘸子,等我去大集買些黃表紙迴來,定能求得老天爺開眼。”


    “哎吆,你這哥兒怎空口白牙的咒人呐!我不過順口那麽一說,可沒別的意思。”王氏嘴上說著沒別的意思,這會兒見柳榆如此的激動,更是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這長生,八成是活不成啦!


    這可好,柳家不但白花費五百個大錢,說不得還要再賠上一副棺材。


    王氏抱著瞧熱鬧的心,正要往懷裏掏瓜子磕磕呢,才發現自個身上沒帶。


    又扭頭同車上的婦人夫郎們擠眉弄眼。


    奈何其他人見柳榆一臉的盛怒,並不敢有所迴應,生怕柳榆誤會自個看他家的笑話,惹來哐哐兩拳。


    他們趕的大集是他們所屬的鎮子,上章鎮,他們村離上章鎮大約六七裏的路程,說遠不遠,說近那也不近。


    是以村裏有牛的人家趕集的時候會捎帶著村民,牛可是個金貴的物件,主人家都很寶貝,如此辛苦的把人拉到大集,主人家會按人頭收取趁車的村民車資。


    也不貴,一個來迴隻需一個大錢。


    今兒柳榆趁的牛車是村裏一戶黃姓人家的,牛車上滿滿坐著四個人,這若是有誰買的東西多,迴來時隻能那人的東西放在車上,她自個就要腿著迴來。


    牛車慢慢走在鄉間的小道上,柳榆從錢袋裏掏出一文大錢遞給趕車的黃老三。


    黃老三笑嗬嗬收下,同柳榆交代迴來時還在鎮外的大槐樹下集合。


    牛車慢悠悠駛向上章鎮,一路上頗是枯燥,婦人夫郎們便找些話頭打發時間。


    諸如你家的坑頭包的怎麽樣了,麥子出的可齊,家裏孩子們的冬衣有沒有準備起來。


    再比如誰家的媳婦是個厲害的,哪家的妯娌又幹仗了,誰家的孩子半夜尿床被老娘好一頓收拾。


    這個話題王氏頗有發言權,嗓門極高說著這些東家長西家短,其中更有那旁人不知的。


    婦人夫郎們聽的津津有味,柳榆並不說話,隻豎著一雙耳朵聽,心裏不禁萬分慶幸,還好他是招贅,不用嫁出去同婆婆妯娌大姑姐小姑子玩這些兒心眼活。


    竹園村百十戶人家,家家戶戶都有可說道的瑣碎事,這一路上聽著大嘴瓢這個顯眼包顯擺她知道的新聞,路仿佛也格外短了一些。


    上章鎮就在眼前,眾人下了牛車,頗有些意猶未盡的結束話頭,走去鎮裏,去添置自家需要的東西。


    柳榆獨身一個,和黃老三確定迴去的時辰後,婉拒了王氏結伴的要求,自顧走了。


    他先去雜貨鋪買了紅糖和紅棗,這兩樣都是金貴東西,一斤紅糖就要十八文,幹紅棗略便宜一些,一斤也要八文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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