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後沒轍可想,真去掛梁上吊,誰曉得王爺自始沒現身。王妃或是心灰意冷,破天荒自別處買來一對揚州瘦馬,聽聞是孿生姊妹,色藝雙絕。王爺享用一迴,後頭就沒聲兒了。」


    「還當她是如何厲害,原就是個繡花枕頭,三招就敗得一塌糊塗。」她捏著杯蓋輕輕撥弄浮茶,略略抬頭,望向屏風上端,似懷想往事又似思度現實,「二姐……倒是沒料到如此厲害。」


    但她如此處心居慮拋卻一身傲骨,要的究竟是什麽呢……


    想了許久,也沒猜出謎底,她拿不定主意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因而道:「這事我知道了,二爺那邊恐怕也已收到消息。但二姐如此,著實令人難堪。今兒你就當沒來過,我也不知她如何。去吧,仍舊盯著長泰公主府,內裏陳設分布如何你再清楚不過,等著,遲早有用得著的時候。」


    「是,奴才一定辦妥。」德寶低頭弓腰,慢慢退了出去。


    雲意一人呆坐許久,直到紅玉上前來問幾時用晚飯,她才從一片空白之中迴過神來,目光對上紅玉擔憂的麵容,依舊是茫然無神。怔忪許久才問:「二爺迴嗎?」


    紅玉到:「迴的,喬西平一早說過,二爺今兒晚上要迴來用飯。」


    雲意點點頭,「等二爺迴來再用。」


    陸晉自宮中來,在兩儀殿與陸占濤、肅王會麵,雖說他私底下觀察,陸占濤滿臉紅光似乎尚在盛年,但沒讓他多想,殿內談論最多的還是戰事,對遼東用兵已成定論,具體哪一日出兵還要等糧草募兵情況,最晚不能拖過九月,否則嚴寒之下易守難攻,久拖不決則糧餉難以為繼。西北民風彪悍,行軍打仗素來是速戰速決,以快取勝。


    陸占濤手底下沒其他可用之人,主將自然還是落在陸晉頭上,他唯一的要求是不設監軍,但副將陸占濤需自選一人,其餘都由陸晉麾下眾將領兵。


    本是幸事,但念及顧雲音,與雲意會麵之時還是少不了尷尬。兩人都在演戲,卻又並非出自惡意。因此越發的不自然,一頓飯吃得磕磕巴巴沒人多話。飲茶時雲意才問:「二爺今日進宮,可有要事?」


    陸晉不愛喝白茶,飲上兩口便罷。「最遲九月就需出征遼東,我看這一仗不會短,你在京裏……當心陸寅。」


    雲意沒說話,望著茶盞上繁複景美的青花紋怔怔出神。


    陸晉來握住她微涼的手,比往常的力道更重一些,大約想要以此給她力量,催她堅強。「怎麽了?舍不得?我走了你可清淨得很,夜裏沒人鬧,白日裏更不必早起。」


    她原本沒大礙,但他一問,她眨一眨眼睛竟然多出一層水霧,眼眶微紅,語調也充滿了嬌氣,「去多久?」


    「總要三五月。」


    「噢——」她低頭看著桌麵,可憐又委屈。


    陸晉看得心疼,手臂略使力,一把將她帶過來安放在膝頭,看著她忍了許久才憋迴眼眶的淚珠,不由得柔聲道:「放心,你相公身經百戰,打遼東遠算不得艱難。等時候到了,必定得勝而歸,自己在家裏養胖點兒,別讓我擔心,嗯?」


    她不迴答,他便抖一抖膝蓋搖一搖她,「聽話——」


    雲意點點頭,乖順可愛,「知道了。」


    過不多久又補充說:「你可千萬小心,齊顏衛精銳不能離身……」


    「哪有這麽打仗的?」


    「你如今不再是孤身一人,衝鋒在前也該想想我,想想我們。」


    這話陸晉受用得很,因而笑個不停,朗聲道:「末將遵命,還請殿下安心。勢必取遼東總兵項上人頭,以表忠心。」


    「遼東總兵於鳳玉是良將,你別動不動要人腦袋,取之自用豈非美事?」


    陸晉道:「一戰即投不可用,死戰不屈亦不可用,隻看他於鳳玉腦子頂不頂用,能不能選個好時辰開城投降。」


    雲意忽而想起一人,便道:「孫達可用,若不然趁此機會領他去前線練一練?」


    陸晉沒領情,「那小子年紀太輕,嫩得很。」


    「早幾年常見麵,父皇也曾留意,我看中的人試試總無妨。」


    「噢,原來是老相識……」他不大不小開個玩笑,見她嘴角下沉,當即換了說辭,「得,帶個毛頭小子不算事兒,就讓他去見識見識。」


    「記得早迴,少去沾花惹草——」


    「聽說於鳳玉有一房美妾,豔名在外……」


    「想也別想。」


    陸晉連忙討饒,「豈敢豈敢,現如今是既沒賊心也沒賊膽。倒是你,幾時給我生個大胖小子?」


    雲意撇撇嘴,「姑娘又怎地?」


    「那就不能是大胖姑娘,要像你們顧家多出胖子,姑娘恐怕難嫁。」


    「找打——」


    「找個地方讓你打。」又開始語帶雙關,逼人麵紅。


    然則陸晉第二日收到密信,有故人邀約,相會城郊護城河上奉香小舟。


    他手持信箋,眉頭深鎖,望著信紙在燭火上燒成了灰。


    是鴻門宴,但他卻不是砧上肉。


    七月十九,亥時三刻,街道已成空巷,四周寂靜無人,唯有護城河上浮一花舟,捧著闌珊燈火,等她的有情郎。


    宵禁期間,空曠寂寥。唯有馬蹄敲打石板路,一聲聲清脆入耳。來人高頭大馬,英武非凡,一身黑衣融進夜幕,就像一頭伺機而動的獵豹,她等他入甕,他等她上鉤。


    無論目的為何,陸晉於此明月交輝之時如約而至。


    花舟就停在岸邊,說是舟,其實是二層的船,比之秦淮河畔專司此道的花船略小,但內裏精致不知高出多少。


    陸晉停馬落地,把韁繩遞給喬東來。他幾乎算得上是孤身赴約,可見根本沒將邀約人放在眼裏。


    提步上船,船艙內彌漫著一股濃鬱的浮豔的香,眼前一把七弦琴,一隻小桌,一壺酒,自然還有嫋嫋婷婷一美人,穿著她慣常套用的素白銀簪,連帶盈盈雙瞳,非楚楚可憐一詞可形容。再有被薄紗籠住的燈罩,把艙內僅有的光染成曖昧迷離。


    她端正小巧夜光杯,遞向陸晉那一方,再倒滿美酒,纖細如玉的手翻轉向上,做了個請用的姿勢,輕聲道:「二爺請——」


    陸晉握住酒杯,卻沒往唇邊送,不過是挪個地方,輕輕敲打桌麵。眼睛也不抬,帶著慣有的輕蔑,聲似箜篌低鳴,「說吧,神神秘秘請爺到此,為的究竟是什麽?」


    她勾一勾唇角,淺笑妖嬈,或許無論他如何厲聲質問,她都已打定主意要裝腔到底。自飲一杯,睜著朦朧的眼望向他,「二爺何須如此著急,你我故人相見,總該敘敘舊。」


    「爺跟你有什麽可敘?倒是你,居心叵測故弄玄虛,是何人授意?江北都督府賀蘭鈺,還是肅王不再甘做傀儡?」他一字字一句句全然敲打在她心上,不論對錯,已足夠震懾。


    顧雲音笑容未減,藏在袖中的手卻驟然緊握,尖利的指甲陷進肉裏,微微刺痛。她捏著團扇,掩住半張臉,玩一出猶抱琵琶半遮麵,「二爺性子急,等不得,那便由我先說明。」


    「說什麽?廢話留給你帳中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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