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照常升起,世界依然多彩。

    上課鈴響起,十月始依照課程表安排,我們要去“工業中心”加強修養,每天上八節,為期一個月,主要節目是研究和解剖那部校方從德國買進號稱價值三百萬的機器。

    這個課程裏,老師也是要求分組的,每組六個人,這就說明,除了達叔和聶文淩,我還必須有三個搭檔。我拉攏了一個大個子男生,此人姓卞,初相識時同學們以為他姓“下”,就叫他“大下”,後來才知道正確讀音,“大便”。

    根據我的了解,大卞是班中的尖子,四肢發達,頭腦也發達,而經過相貌和才智的對比,讓人認同一個結論,上帝是公平的。這樣的人才,自然就給我這種看著機器思路不清的人帶來了莫大的好處;而聶文淩則找來了兩個女生,其中一個就是顏小薇;聶文淩不像我這麽心懷鬼胎專找有利用價值的人,隻知道看哪個女生好看點的就屁顛屁顛地勾引過來。但不管如何,這樣也算是湊夠六人幫了,大卞自然也被推舉為組長。

    實訓過程中,在團隊建設中大卞起到了核心作用,即是,其他五人必須常常一圈子把他圍在中心。他可以給組員講述很多為什麽,比如這個螺絲為什麽要垂直那個底座,線卡子為什麽要剪得平滑,雖然這些對這台機器來說好像很重要,但我有點漫不經心。對這個專業的東西,我的確沒什麽興趣。

    達叔說:“學了技術以後,你可能會修電梯啊修電路啊修電燈——”

    我說:“可是不一定要我做啊,總有人去修的。”

    達叔說:“但你學了至少可以應付些緊急情況嘛?”

    我“哦”了一聲。

    達叔見我沒誠意,於是給我刻畫一個畫麵:一個不知名的人拿著槍走上來直指我腦門,說:你會不會修電燈,不會我就崩了你。

    我隻好信服了。

    不過在現實生活中,我們的確被這樣逼迫著,那拿槍的叫“生存”。為了日後的生計,我不得不呆在這個學校學些毫無興趣的東西以混個文憑,方便找份讓自己吃不飽餓不死的工作。

    以前我總能在書上看到一些很樂觀的說法,什麽興趣是最好的老師;要做自己感興趣的事等等,問天下間有多少人是一直在做自己感興趣的事情,我們不得不有太多拖拖拉拉的想法,唧唧歪歪的說法,其實根本原因隻是:沒錢。

    自然而然,上這個課,我學得也都比較吃力,兩個女生和我一樣,不過她們吃力好比吃飯,學起來沒問題。聶文淩和達叔的悟性較高,加上有兩個異性在旁,他們表現出莫大的動力。而大卞大有智力,還可統領全局。

    牛頓定律告訴我們,物體的加速度和物體所受的合外力成正比。很明顯,在大家的“力”的作用下,我們加速前進,成績斐然,得到老師的表揚,令我們一下子心如灌蜜。虛榮心這東西不比蛋糕,即使五個人分,依然是個個心滿意足。

    周末的時候,大卞介紹我和顏小薇出去做一個兼職,問卷調查,其主題是與文化相關的,問卷是一間研究生學院交給他的。問卷調查很多時候是一件可笑的事情,選擇題可以是客觀的,而人永遠是主觀的,答卷者趕時間或者心情不好也是可以亂勾的,其實對於不關係切身利益的事情人們總是有些隨心所欲的。而當調查是關乎國計民生的時候,通常是政府所謂的“民意調查”,無論政府出什麽條例搞什麽改革,結果調查結果一定是大部分群眾支持。

    我所關心的是,這個兼職是可以賺錢的,賺了錢買衣服。我們總是在為外表的光鮮煞費苦心。大卞交代的,我和顏小薇調查的對象是某社區的居民。

    當我們乘公車到達該區時候,一下車便看到一間報刊亭,在路邊。顏小薇說:“看,這亭子就是文化的象征,我們叫裏麵的大媽填下。”

    我說:“人家做生意的,我們冒出來必定成為耽擱,成功可能性不大吧。”

    顏小薇說:“切,沒問題的,我自個兒來,你學著點。”

    我隻好拭目以待,畢竟顏小薇在學校做什麽部長的,想必已經練就無數裝模作樣蠱惑人心的本領。

    顏小薇走上去,當時亭子空無顧客,惟見顏小薇指手畫腳,嘴唇翕動,問題是老板娘直擺手,看來顏小薇在被拒而又死纏爛打。我走過去,準備勸其收手,別在我麵前死要麵子。

    忽然一個老頭兒騎著電單車從我身邊唿嘯而過,我立定,見此老頭將車停靠亭旁,入亭內,看來是這報刊亭的老板。這個時候,我聽得見他們的對話。

    那老頭問:“這位姑娘,請問你——”

    老板娘就此將問句砍掉,自告奮勇說:“這妞兒說是什麽大學生叫我們填這什麽卷子,簡直影響我們做生意,趕都趕不走。”

    老頭怒臉對其妻說:“你這是幹嘛呢,人家一個女孩子也不容易。你咋這態度呢?”

    轉臉對顏小薇,更換出笑容,說:“來來,給我,我填。”

    顏小薇煞有介事的嘟著嘴,頭點得飛快,把問卷和筆遞上去。

    老板娘一屁股坐到可折疊的竹椅上,邊躺邊說:“好好好。你最好別吵到我,我可要睡覺。”明顯是在說氣話。

    老頭不予理會,說:“姑娘,你渴不渴?”顏小薇搖了搖頭。

    老板娘輾轉了下身子,特意把竹椅震得很響。

    老頭依然眉開眼笑說:“要什麽喝的隨便拿。”

    老板娘猛坐起來,欲言又止,然後瞪了顏小薇一眼,好像暗示什麽。

    顏小薇抖了一下,看來這女部長功力不夠深,忙說:“大叔,我不渴,你快填完就好。”

    老板娘又“啪啦”一響繼續躺。老頭迴頭白了她一眼,從冰櫃裏一手拿出一瓶礦泉水,隨後另一手迅猛地伸出捉住顏小薇的手,顏小薇嚇得又是一抖,我也是心神一震,老頭手遲遲不放,顏小薇甩都甩不開,老頭拿著礦泉水作搪塞狀,說:“來,來,拿著拿著。”

    持續幾下,顏小薇臉色尷尬,為掙脫老頭那隻皺巴巴的手,隻好接下那瓶礦泉水,老頭手放開,縮迴的瞬間又順勢摸了一下顏小薇的手,我敏銳地看到那老頭的表情猥瑣不堪。

    我一時間極度憤怒,衝過去,一手扒起問卷和筆,往亭子前台狠狠地踹了一腳,那鐵皮“咣當”大響如平地一聲雷,表麵凹了窩,那兩老家夥嚇了一大跳,張目悚然。

    我當即牽起顏小薇的手,她看了我一眼,意識到什麽,我們飛奔離去,不迴頭,並且不顧一切地闖紅燈,向前的步伐幾乎成一直線,麵對車閃過兩人有些斷續,卻毫不含糊, 期間我們稍有聽到那個死老頭的罵聲,但聲音瞬間變遠,又被汽車鳴笛聲掩蓋,但再一瞬間所有這些喧囂聲都消散無蹤,隻有耳邊的風聲。

    走進一條曲折的小路,我和顏小薇停步歇息,背靠著牆上氣不接下氣,相視而笑。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剛才如此衝動,但我知道我是依然是有著一種保護顏小薇衝動。不同的是,看著她的笑容,我還是沒有了以前那種喜歡的感覺。

    顏小薇說:“剛才衝馬路時好刺激啊,為了我,你冒著危險,我有點感動了現在。”

    我說:“哈哈,感動歸感動,你可不要喜歡上我,我已經不喜歡你了。就算喜歡,也是朋友的那種。”

    顏小薇愣了下,想必我是坦白了點,說:“哦,當然,我說過你是我哥們的嘛。”

    我說:“對,我覺得做你朋友比較舒心。”有些異性就是這樣,做朋友可以坦白很多,而做情人反而隱瞞很多。

    我們轉悠了一下,看到了該區的圖書館。我說:“這才是文化的象征,裏麵的人大多是坐那兒看書的,叫他們填寫應該方便些。”

    果然,我們在經過一個個閱覽室後終於完成了任務,兩百份問卷全被填完,關鍵是裏麵人挺多的,我也想不到現代人還是挺有閱讀興致的,因為據我在學校的觀察,能坐在圖書館好好看書的大多是長相意味著戀愛很成問題的人。

    我和顏小薇是分頭行動的,還好,她說沒有又碰到色狼。而我,看到有人進來就必須比平時有禮貌一百倍,因為裝的很隨和,人們也就隨和地填了;但也有拒絕者,比如一個老人,說:“我已經與世無爭,不想填這些。”而有個女的,眼光銳利,一看就知道我做這個是為賺錢,什麽都沒填,隻在問卷上寫了一句:商業世界,除了利益還有什麽?

    這句話顯得如此深沉,看來這些人受過刺激。我隻是覺得,其實人活著都是想風光的,“淡泊名利”“與世無爭”往往是無能庸碌之輩寬慰自己失敗的借口,如果說一個人真是甘於平凡,那隻能說明他已經江郎才盡玩完了,或者厭倦了名利的光環下的日子。

    出了那個區圖書館,我聽見了肚子的召喚,我覺得有必要去吃個飯了,當然我會請上顏小薇。我們去了一間快餐店。

    因為我請客,顏小薇死活讓我來點菜。於是我點了兩份肉兩個小菜。

    我大口大口吃得正香,卻發現顏小薇一直隻吃那盤素菜。

    我說:“吃多肉點嘛。”

    顏小薇說:“不用啦,我在減肥中。”

    我嚴肅地審視下她的身材,說:“是嗎?那真是有得減羅。”

    顏小薇說:“不用很久了。我可是一直都在堅持著減的。”

    我又重新審視下說:“可是好像你一直都沒變過啊。”——如果一個女人的背影令得你想看她的正麵,你通常會有些失望。雖然顏小薇的正麵可以讓人看到希望,但目前問題是,單看她的背影,勢必對她的正麵毫無興趣。所以,我也覺得顏小薇的身材真的有必要縮水點了。

    但我不知為何還是一如安慰所有女人那樣,說:“減什麽呢,健健康康就好啦。”

    顏小薇說:“要減,要減。”

    我說:“減也要適度,吃那麽少怎麽行呢?”

    顏小薇說:“行啦。行啦。”然後低頭吃飯。

    片刻後,我發覺我台上那盤扣肉依然滿滿登登,因為這個盤出我意料的大,我確定我無力消受,我把它推近顏小薇,說:“來,吃點吧。”

    “不用啦。”顏小薇又推迴來。

    我又推過去,說:“吃一點啦。這樣我覺得你很可憐,多不好意思。”

    顏小薇慎重考慮後,說:“好吧。我吃一點點。就一點點。”

    我很高興。

    ……

    我所沒想到的是,顏小薇所謂的“一點點”其實是一點點地吃,到最後居然自己把整碟肉給吃光了。

    出快餐店的時候,我看著直打飽嗝的顏小薇,終於明白她為什麽一直都在減肥了。

    已經是夕陽西下之時,我和顏小薇也要就此分別;她要迴家,那是她親戚家,而這個偌大的城市,我是無親無故的,所以,我要迴是的學校。

    顏小薇把問卷全塞進她的手袋,等下周一來校再交給大卞。

    她放好問卷後從手袋掏出了一個雪梨,說:“來,這個給你。我洗幹淨了的。”

    我說:“這個時分,我想你也餓了,留著吃吧。”

    她說:“不要啦,我想送你吃。”

    我說:“不如分來吃吧。”

    這個時候,在快餐店旁邊的發廊正大聲地放著王傑的歌,並且不失時機地到了那一句:啊——分離(梨)從來不易,這個你我早已知……

    我和顏小薇意會一笑,我接過雪梨,她抿嘴一笑,轉身離去。

    王傑的《幾分傷心幾分癡》還在延續,目送顏小薇的背影,夕陽餘暉在我眼前散落,如果是以前,這種情境裏看著顏小薇,我一定會感傷,而那一刻我隻有一種舒暢感,因為兼職終於做完了,繼而咬了一口雪梨。

    去車站路途中,我經過一座天橋,佇立了下。腳下的是一大片來往著馳騁的車輛,這一個城市,高速,也忙碌,下班的人流洶湧,而群情疲憊,公交車的停靠是他們久等的結束,擁擠的開始,車子留下一團灼熱的空氣後載著人群歸往住處,難免的是,城市很大,房子很小。

    我似乎看到了我畢業後影子,忍不住拿相機往下拍照。

    迴頭看到我敏感地覺得有個人好像有在注意我,她一直不時地瞥我幾眼,我看過去的時候她神情不是很自然,她是在天橋賣影碟的女攤主,正坐在攤前。我看了下自己,我胸前掛著相機,也掛著證件,這些裝備都為這次兼職服務的。

    我頓時有個直覺,難道她以為我記者,怕我曝光她影響市容的“罪行”?

    以前我總會在新聞上看到很多城管對攤販大動幹戈的報道,但我親自考證過這樣的社會故事,我想順水推舟取證來研究下。

    於是我走過去假扮顧客,女攤主對我上下打望,果然第一句就是:“你是不是記者啊?”

    我已備好台詞,說:“放心,我是學生來的。”

    女攤主依然對我有一種提防的表情。

    我編了個可以讓我們溝通的想到個謊言,我小聲說:“說實話,我在一個報社實習的學生,三個月後就可以成為記者了。我知道現在城管都被你們當成妖魔,我也覺得你們生活已經很不容易,卻還處處受到城管的壓迫,我想了解下你們想法和難處,寫些報告,向上級反映,希望政府可以有作為,改善你們的狀況。”

    這番話果真讓她的顧慮有些冰釋,我繼續胡謅,為自己塑造一個伸張正義的記者身份,她的顧慮也總算冰消瓦解,我覺得這位女攤主心中也的確充滿苦衷要表達。

    我問:“平時城管會不會來管你們?”

    她說:“一般城管不怎麽理的,最多隻是叫他們離開而已,最兇的是那些協助城管的,他們是城管請來的人,穿迷彩服,也有穿便衣的,還會掛著證件,這些人來就會把我們的東西搶走,然後自己偷偷地賣。有一個老頭還跟我說過,他跟我買的話要兩三塊錢一張,在協管那裏買的影碟一張才一塊錢。”

    我有些震驚,說:“他們也太卑鄙了吧。”

    她說:“看到這些協管我們都很怕他們,我們都叫‘日本鬼子’來了,為了搶到東西有時還騎著單車追過來,我們一看到他們都要快逃,逃不了隻好用布蓋上。”

    我看到攤子旁的就是她腳踏車,車籃裏的是兩張大大塊的很髒的布。

    她說:“為躲避,為謀生,我在商場,天橋,車站很多地方都有擺過攤子。”

    我問:“有很多人買碟嗎?一般是些什麽人來買啊?”

    她說:“打工妹較多,她們常買那些韓劇,至於打工仔那類的人則比較少,這些人上班時間長,經常加班,沒時間買碟自己看的。一般下午五點到六點的時候,銷量最高,那時候下班,天橋行人多。”

    我問:“這些就是主要消費人群嗎?”

    她說:“還有些是那些老板模樣的人,他們有錢,會買比較多,不過我們跑得很累,要送上酒店給他們;有些是熟客,我們也會送上門給他們。”我下意識地漂了眼她坐的凳子下那個黑袋子,不用說,那一定是色情碟。

    我問:“那你這樣可以維持生計嗎?一個月能賺多少錢?”

    她說:“一般每個月能賺大約1000塊,就是基本能維持生活,但隻要一次被那些協管全部搶去,害得三個月賺的錢沒了。我就被搶過兩次了。”

    我問:“家庭的生活狀況是不是很艱難啊?”

    她說:“是啊。我的孩子在家鄉讀書,讀小學,由家裏的老人帶著;我和丈夫都靠擺攤賺錢,生活條件很差,現在六七個擠在很小的出租房住,每個都要交好幾百的房租和水電費。”

    我問:“有試過找些穩定的事情做嗎?”

    她說:“我都30多歲了,又沒知識,能做什麽呢?2002年以前我也做過廠工,每天工作8小時以上,老板趕貨的時候就要做很久,有時加班加通宵,有些人當時就暈倒了。”

    我拿著筆和紙,這也是我兼職之行的裝備,我把她說的話都大體記錄了下來,當然這談話過程不如以上所說那麽簡潔和流利,我有整理了下。

    接著我們談話中斷了,因為一個男子衝了上來,女攤主說那是她的弟弟,他說有人通風報信了,得趕快走。

    他們當即收拾影碟,裝進箱子,用布遮好,架在腳踏車上,我幫她拿起凳子,她馬上接了過去,言語和表情都是萬分感謝。

    女攤主就這麽推著腳踏車順著天橋的梯道下去,其弟在後隨扶。

    入夜了,城市片片五光十色,他們的背影經過幢幢燈影,消失在黑暗中。我心裏也有些不好受,這個世界很多事物隻能讓你感歎,而不能改變。

    本想當當假記者過把癮的,不料鬧出這種情緒,唉,看來生活真不是鬧著玩的。

    搭車迴校的路上,我一直往車窗外看,看夜色中那些活躍於路邊的擺攤者,他們有些推著小車子,有些擺著小台子,賣燒烤,賣燒餅,賣水果等等,城市裏閃過的色彩很多斑斕,而他們的生活,很多波瀾。

    周一到來,當顏小薇把問卷交迴給大卞的時候,他檢查過後,表示滿意,給我倆發放工資,一人兩百,而當晚大卞和我要去一趟那個研究生學院,把問卷交給他的老板,一名教授。大卞告訴我,他是那研究生院的導師,教授來的;並且對我灌輸所謂為人處世的道理,畢竟要見的是大人物。

    我聽不進那麽多,我隻管他是人就行了。

    來到研究生學院,教授遲遲未出現。那已經超過我們的約定時間,接著我們給他電話,他說正在應酬吃飯,叫我們等下。人家教授作為“煙酒生”的導師,這是能體諒的,還好他識時務:酒肉穿腸過,問卷心中留。

    閑來無聊,大卞便帶著我環顧一下校園夜景,我感覺大卞對這裏很熟悉。大卞說他爸和那教授是認識的,然後教授和他的學生有時手上有些調查課題需要幫忙的就會找他,他接手過很多次,所以和教授和這裏的一些研究生都混的挺熟的;加上經常跑來此送貨上門,自然就熟悉環境了。

    路上出現了一群人,和我們相遇,大卞遠遠看著就打招唿了,看得出他們是這學校的學生,和大卞是認識的,在大卞的唿聲中我得知一個男的叫吉祥。

    吉祥說:“又來交問卷給陳教授啊?”

    大卞說:“是啊。你們去哪兒啊?”

    吉祥說:“我和幾個哥們出去喝酒,去不?一起啊。”

    大卞覺得有事在身,正猶豫。

    吉祥說:“不如你交了問卷給陳教授再過來,就是我們前幾次去的那個酒館。”

    大卞說:“你們先去吧,我看情況再過去。”

    完後,吉祥告辭,跟上大隊,走掉了。

    大卞和我繼續前行,他說:“嘿,待會交了問卷的話,你想不想去喝一場啊。”

    我說:“不了。我都不喜歡喝酒的,又不是什麽美味的東西。”

    大卞說:“要不你喝一點點,大家聊聊天也好,搞關係嘛。”

    我說:“酒場上一般都能吹的,我不懂吹的。”

    大卞說:“你要學下,不然將來怎麽應酬,怎麽跟有關係的人搞關係?”

    我說:“沒事的。大家都是胡搞瞎搞而已。”

    經過一棟宿舍樓,我看到有些談情說愛的男女,我不禁感歎了下:“不知讀研是一種什麽的感覺呢?”

    大卞說:“我看到很多讀博士的讀碩士都沒事可做的,整天看影劇消磨時間。”

    我說:“不是說要經常寫論文的嗎?”

    大卞說:“這是有事做的。剛才那個吉祥師兄跟我說,他們有些人一天到晚寫論文,而且常常還不是自己寫的,有錢的就花錢買,沒錢的就辛苦點,網上複製粘貼後還要精心弄得麵目全非。”

    我說:“真的假的?”但在潛意識裏,我已經認為這是真的,我覺得可笑,毋庸置疑,個中一些人日後可是中國學術界的人才。

    我說:“他們研究能力有限,那他們的導師為什麽不帶緊點他們?”

    大卞說:“吉祥說導師不管你那麽多的,他就那麽一句話,然後讓你整天寫篇什麽東西或者做個什麽東西,弄得人像個機器一樣;還有的專門讓學生去搞些可以賺錢的項目然後中飽私囊。”

    我說:“哈。做導師可真夠爽啊。”

    大卞說:“這已經是負責的啦。不負責的呢,什麽都不聞不問,讓你自生自滅,學生一年半載連自己導師的麵都見不了一次。”

    我一時想起關於這個研究院的一些新聞,哦,原來這些就是什麽交流會發布會上坐著的所謂“博古通今”“內在素養深厚”“以學識和人格魅力征服學生”的導師。

    突然,大卞的手機響了,那個導師級的教授終於來到了。

    教授的車很破舊,是過時已久的“羚羊”,我隻覺得這好像一輛黑麵的,看來這是一個教授混得不好。

    我們把問卷交給教授後,他說開車送我們迴校,畢竟已經很晚了——這讓我感動萬分,無論我之前覺得某種職業的人是多麽不好,有多少種“白天教授,晚上禽獸”之類的說法,在我心裏我會懷疑一切,而當一個人出現在我眼前,我卻會拋卻所有懷疑,隻要可以好好說話,我一定是棉花心腸。

    在奔走的車上,大卞跟教授說了一下這次調查的情況。

    我也插話攀談,說:“陳教授啊,其實這輛車可以裝飾下,這樣看起來好像搭客的耶。”

    大卞瞪了我一眼,看來此話不該言。

    還好教授海量,他說:“是啊,有時停在路邊,有些陌生人會直接開門上車,說‘師傅,去xxx(地方),多少錢啊?’——看來我倒真像搭客的呢。”

    我瞪了大卞一眼,表示自己有未卜先知的能耐。

    大卞說:“那您準備什麽時候換輛嗎?”

    教授說:“目前沒什麽錢,換也想換好點的是吧。哈哈。有時候晚上迴家,我倒想順路搭幾個客,但又怕警察查到,那可要扣車的。那可就等於沒車了,罰的錢都可以賣輛新的了。”

    大卞轉移話題,對我說:“跟你說啊,坐陳教授的車我們很榮幸了,陳教授是名人來的,名字常常見報的。”

    我本想說:你胡謅啦,平時都不見你看報紙的。但我還是轉了個念頭,說:“哦,真厲害,對了,你看到最近教授上什麽報嗎?”

    教授好像也很想知道,說:“哈哈。是啊,說來聽聽。”

    大卞不知哪裏來了靈感,有點吞吐,說:“我看過的,有點忘了,好像是xx地區規劃的調查報告會,陳教授在上麵做報告,很多新聞記者,攝像機的。”

    我裝的煞有介事,說:“哇,這可是城市規劃的大事哦,陳教授,什麽的時候事情啊?”

    教授反而麵露難色,遲緩了下,說:“那個,我平時事務太忙,這我也有點忘了。哈哈。我經常都會去一些機關啊學校啊作報告的,我挺忙的,很少接受采訪,有時候別人在場拍了寫上新聞了我也不知道。哈哈。”

    其實我理解的,每個行業都有人混得好,有人混得不好,然而人人都有虛榮心,當沒金錢來搞些冠冕堂皇的東西時候,能聽到奉承的謊言也是令人滿意的。這說明人們是需要虛偽的,大家一起虛偽,就皆大歡喜了。

    就好比這次,大卞覺得自己人際交往能力進步了,而那教授覺得事業有成臉上貼金了,雙方都能自我滿足一下了。人生最大的快樂就是知足了。

    當前最令大家快樂的是,在大卞的引領下,我們在實訓課上取得了好成績,課程順利結束。

    其實上課後期老師對大家的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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