滁州、雄州雖遠,卻時刻牽動李煜的心,在派遣周泰去打探消息之後,仍舊放心不下,又派潘慎修去打探雄州的戰況。


    郭守文與韓通,你們兩個一定要撐住啊,眼下,朕能不能一統江南、再取天下,就看你們的戰鬥力如何了!


    好歹睡了一個囫圇覺,李煜醒來,剛要召見人,就被清風攔住了。


    “陛下,龍體不適,還是多休息一下為好。”


    “清風,你怎麽迴事兒?”李煜一邊穿鞋,一邊調侃,“怎地如此嚴肅?”


    清風表情不僅嚴肅,還很鄭重,他行了個禮說:“陛下,臣職責所在。”


    “職責?你什麽職責?”


    “臣是內侍總管!”


    “那又……”李煜閉嘴了,想起之前,清風也專門提及到自己的身份。


    內侍總管,說白了就是皇帝的專門奴仆,曆朝曆代這一身份或許名稱不同,可職責相近,其中一個就是負責管理皇帝的生活。


    無所不包,包括皇帝跟那個妃子睡覺,今天該吃什麽,出門穿什麽樣的鞋子與衣服,等等。


    雖然皇帝曆來任性,但涉及到“非原則性爭議”時,皇帝一般也會妥協,畢竟,還有一個東西叫做“起居注”,那可是編著國史的重要參考材料!


    “清風,非常時期,你就不要堅持了。”


    “陛下,龍體要緊。”


    清風毫不所動,旋即,又言辭懇切地說:“陛下,龍體若損害過重,大唐江山如何穩定?”


    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戒之以法。


    李煜無奈,說道:“好吧,那朕幹什麽?總不能窩在床上吧!”


    “陛下隻要不操勞國事,幹什麽都行。”


    “哦?”李煜扯了一下衣領,笑道:“那你去請徐鉉、陳喬過來。”


    “陛下,又要商討國事?”


    “唉,朕喊徐、陳二人過來,當然是作詞繪畫,就在禦花園設宴,行了吧?對了,我看天氣暖和,你去請窅婕妤一起。”


    清風心中高興,剛要出去,又反身詢問:“陛下,不請皇後與周貴妃嗎?”


    “別,千萬別!”


    李煜苦笑,大周後馬上就要生產了,還是靜養為好,至於小周後,好不容易習慣了妊娠反應,鍾太後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要亂走動。藥娘,朕的藥娘,是最省心的,多日不見,甚是想念。


    清風答應,轉身出去。


    “娥皇,女英,朕可不是故意冷落你們,事出無奈啊。”


    想到這裏,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看著清風離去的背影,覺得一切挺滑稽,明明是被人關心,怎麽還得了便宜賣乖?


    “小子,你是阻擋不了朕的,嘎嘎嘎!”


    對吳越作戰,事情千頭萬緒,可不單純是軍事方麵。


    少頃片刻,禦花園中。


    徐鉉、陳喬應召前來,兩人也有些激動,多日不見皇帝了,還以為自己被遺忘了。


    又聽清風說起,皇帝是想要作詞、作畫消遣,兩人趁著一會兒功夫,搜腸刮肚地將自己的滿意作品,在腦海中過了一遍。


    隨著一聲“皇帝駕到!窅婕妤駕到!”的聲音,兩人趕緊恭敬地起身,跪地迎接。


    “徐卿,陳卿,辛苦你們前來,快起,入座。”


    李煜小心翼翼地扶著藥娘,入宮多時,藥娘的氣質也變化不少,加上腹中胎兒顯懷,更平添了一份溫柔氣息。


    徐鉉說道:“陛下,難得閑情雅致。”


    李煜淡然一笑:“沒辦法,朕這個皇帝,也得服管。”


    陳喬看了一眼清風,忍笑不語,這個小子,肯定是先得了鍾太後的命令,才敢如此的。


    攙扶藥娘坐下,江南精致的糕點,依次端了上來,陽光雖暖,可花園中已經沒有姹紫嫣紅,倒是常青之木、鬱鬱蔥蔥。


    “清風,你不必伺候,我看糕點不錯,你親自去給皇後、周貴妃送一些。”


    清風有點鬱悶,送東西這種差事,誰都能幹啊!


    見狀,陳喬差點沒笑出聲,小子,皇帝這是故意啊。


    “這個,芙蓉糕,紅豆凍,還有水晶沁,這個最好,老婆餅,都送去。”


    清風無奈,收拾一些東西,快步去送。


    藥娘湊近:“陛下,你可是故意為難清風。”


    “沒有,朕乃實誠君子,清風是我心腹之人,怎麽會故意為難?”


    “你呀……我都聽說了。”


    李煜哀憐地看著藥娘,低聲說道:“梓桐,不要拆朕的台,今日,還有事與你相商。”


    徐鉉政治神經大條,真以為要作詞,問道:“陛下可有題目?”


    “詩詞消遣,隨便就好,朕聽說你近日以《春秋》為題,大作一首?”


    徐鉉答道:“臣出入太學院,見不少儒生捧著《春秋》,開口大義,不覺可笑,就亂寫了幾句。”


    “過謙了,說來,朕也聽聽。”


    徐鉉沉吟一下,信步而行,口中吟誦——


    昔日儒風盛,言及霸道羞。


    亂世需重典,何用讀春秋?


    【不是原詩,原詩意思相反】


    李煜聽完,反複咂摸,“亂世需重典,何用讀春秋”,這句話說得好,實在是太好了。


    “陳卿,你覺得如何?”


    “鼎臣文采風流,筆下皆非凡品。”


    “子喬謬讚了。”


    李煜明白,雖然提及《春秋》為題,是自己一時興起,但憑借徐鉉的才思敏捷,“七步成詩”不在話下,他故意做了這麽一首詩,無非是想迎合自己的所作所為。


    “昔日儒風盛,言及霸道羞。真是一針見血!昔日,大唐文盛武衰,將領青黃不接,想要打一場勝仗都難啊。”


    陳喬說道:“陛下提拔新人,如今,陳冠侯、龍幼安、諸葛蘭等已經能獨當一麵,假以時日,必定能文武昌盛。”


    “可是——”李煜沉吟,“言及霸道羞……如今仍有不少人,主張勞什子的以和為貴、躬行仁義,哼,這些人,書都讀到狗肚子裏了。”


    陳喬、徐鉉趕緊低頭,他們也知道,皇帝並非針對自己,而是借著罵讀書人,釋放心中鬱悶罷了。


    一些老臣,倚老賣老,生怕自己不能安享晚年,更怕兒孫被拉上戰場,有些就算是賦閑在家了,也時不時地上奏折,提醒李煜要“以和為貴、不要折騰”。


    除了自私的一麵,其實,李煜也想明白了一些複雜的問題,最根本的,就是“王道政治”與“霸道政治”的博弈問題。


    李煜稱帝了,皇帝就應該有皇帝的樣子。


    什麽是皇帝的樣子?自然是要胸懷天下,施行王道,要將天下所有人視為子民,而王道最核心的內涵,就是儒家提出的“仁義治天下”。


    王道,確實是很美好,可兩千多年後,一個偉大的作家說過:“在中國,其實是徹底的未曾有過王道。”


    因為,凡是相信“王道鬼話”的皇帝,下場都不怎麽好。


    至於霸道政治,或可以說是“霸權主義”,才是這亂世之中的唯一真理。


    “陳卿,徐卿,此處無外人,朕就直說了,不久之後,朕就會對吳越開戰,你們在輿論攻勢上,要挑起擔子來。”


    陳喬早就知道李煜的脾氣,表情如常,徐鉉倒是意外,說好了的,今天不是來陪著皇帝作詞消遣的嗎?


    看皇帝的表情,仿佛在說,還做個鳥詞啊!


    陳喬見狀,拱手問道:“陛下,請吩咐,臣竭盡全力。”


    “好,朕要你等二人,編寫一部兒童啟蒙的書,就叫《百家姓》吧!”


    “百家之姓?這……與輿論有何相幹?”


    李煜一笑,隨口說道:“趙錢孫李,周吳鄭王……”


    念了幾句之後,問道:“明白了嗎?”


    徐鉉一頭霧水,明白啥了!


    陳喬機警,試探地問道:“陛下,攻取吳越,是否是要以匡扶大周為名義?”


    “知我者,子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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