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州戰事,整體進展要比預想的更快,原本計劃,攻占裕溪河口之後,至少需要三天時間,攻破和州(西城)外圍,徹底掃清巢湖水道。


    然而,最難打的仗,就是張瓊、申屠令堅與劉茂忠三方混戰,一場打下來,龍翔軍損失戰船四十多艘,死傷將士七百多人。


    至於張瓊這邊,更慘,後周水師幾乎全軍覆沒,戰船九成以上沉沒(被燒毀),燒了就燒了吧,說實話,南唐水師是真瞧不上那些戰船。


    直到逃迴了岸上基地,張瓊才恍然清醒,自己犯了一個多麽嚴重的錯誤——老子閑得蛋疼,跟江南鼠輩拚水戰幹啥——如果,老老實實地守著和州(西城),十天半個月,李煜也未必攻的進來。


    加上趙彥徽的增援,完全可以憑借後周禁軍精銳,死守和州防線!


    這還沒算上張光瀚的三萬流民軍,好歹都是精挑細選的青壯年,退一萬步說,南唐實施“圍點打援”,你也得打得動,西北還有廬陽駐軍!


    完了,都到了這個份兒上,說啥都完了!


    後續,陳德成兩千龍翔軍完全控製了裕溪河口的水師營寨,意味著自己僅剩下的幾十條戰船,隻能向巢湖退卻,長江自此無緣!


    好,沒關係,老子就守著和州(西城),我看能怎麽著!


    “人類從曆史中獲得的教訓,就是人類從沒有在曆史中吸取任何教訓”,這句話,也適用於個人。


    張瓊因為自己的傲慢,已經在戰場上吃過不少虧,如壽春之戰、嘉州之戰,尤其是在蘄州之戰中,被盧絳一口氣追了一百多公裏。


    和州之戰,重蹈覆轍!


    但是,他相信自己的命好,就算是身陷囹圄,同樣有翻盤的機會。


    從“結果論”上說,確實如此,比如在最兇險的“十八裏灘砦”之戰中,張瓊率部本就是敗局已定,卻因為救了趙匡胤,致使後周軍隊軍心穩定、士氣重燃,自此,張瓊也正式在禁軍係統中嶄露頭角。


    隻不過,這一次不太一樣,奉命登陸作戰的是,是南唐官僚係統中的一群小年輕。


    年輕氣盛,較之當初的張瓊,有過之而無不及。


    九月初九,淩晨時分,三大主力全部完成預定戰鬥目標——


    右廂指揮使李冠提前在康照河口登陸,整頓完畢之後,一刻不停地開始攻擊趙彥徽,趙彥徽措手不及,準備劃地為營、負隅頑抗的時候,降將趙讚、李恕領兵前來支援,兩萬人包圍一萬人。


    左廂指揮使黃可順利接收和州(東城),收編趙讚舊部。


    雄武都指揮譚紫霄與龍翔軍都虞侯陳德成會師之後,在龍翔軍護衛之下,兩艘橐船、三千七百多名江寧大營士兵,被轉運到和州(西城)登陸,開始支援。


    支援誰呢?諸葛蘭!


    如果不是李煜要求龍翔軍作為“先鋒軍”,諸葛蘭早就一馬當先衝進來了,沒辦法,立功心切啊。


    當然,諸葛蘭敢這麽幹,也是有底氣的,他的橐船上有三千天策軍,也就是被戲稱為“大唐第一騎兵旅”的重裝騎兵,一共九千人。


    不得不說,諸葛蘭的麵子夠大,李煜耗費金錢無數打造的重裝騎兵,一下子能夠調撥三分之一,遠在海州“販馬”的李元清聽說了,肯定肚子疼。


    問題是,等到譚紫霄、陳德成趕到和州(西城)的城下時,大門敞開,城池攻破了!


    可是,再找諸葛蘭,人沒了!


    譚紫霄的心頭,立即湧上來一股不好的預感,立即唿喊守城之人。


    守在城門口的是陳褒,江寧大營馬步軍統製官,上來迴話道:“譚指揮使,和州已攻破……”


    “少廢話,我問你,諸葛將軍人呢?”


    “諸葛將軍留下步卒,親率騎兵前去追趕張瓊、石卿等殘敵。”


    “當真?什麽時候城攻破的!”


    “這個……城中周軍投降,我們沒怎麽打就進來了。”


    守城將領沒有誇張,張瓊狂傲的代價之一,就是不得人心,史書上對他“性暴無機,多所淩轢”的評價太貼切了,曆史上,趙匡胤的言論也足以證明——


    “殿前衛士如狼虎者不啻萬人,非張瓊不能統治!”


    試想,能夠製服一群虎狼之輩的禁軍的人,又該是何等殘暴?


    逃迴城池之後,張瓊剛包紮完傷口,就下令全軍整隊,準備趁著唐軍泅渡未半而攻之,最好是將全部唐軍丟絞殺在灘頭。


    眾將一聽,全部力諫,其中反應最激烈的,就是和州守備統兵史珪。


    “主帥,唐國兵馬來勢洶洶,僅觀江上戰船,至少三萬有餘,數倍於我軍,最穩妥的方式就是據城而守、等待支援。”


    張瓊呲牙咧嘴(腿疼啊),怒吼道:“史統兵,你畏戰嗎?”


    “末將生死置之度外,絕不畏戰!”


    “既然如此,還不領命,快去整頓軍隊!”


    “這……”


    一旁石卿也說道:“主帥,裕溪口已經被包圍,水軍戰船損失慘重,已經無法應敵了。”


    沒有水軍,單靠岸上的防禦,根本就不可能阻擋,你當和州是“諾曼底”嗎?你有重機槍嗎?話說,諾曼底登陸也是搶灘登陸的盟軍勝了。


    “婦人之見!唐軍不過虛張聲勢,意圖聲援泗州李重進罷了,若是等到攻擊城池,必然影響整個淮南戰局。”


    這句話說,張瓊說對了一半,真讓南唐懟到臉上,就是丟人的事兒,但是,他低估了李煜收複江北故地的決心。


    史珪再諫:“主帥,和州城池尚堅固,城中糧草、武器也充沛,隻要能堅守下來,時日一長,若是唐軍久攻不下,必然失去信心、士氣低落,有利於整個淮南戰局。”


    “守,守,就他媽知道守!史珪,這麽多年了,你俸祿漲沒漲?官位升沒升?自己心裏沒數嗎?就不能自己找找原因?我告訴你,就是因為膽小懦弱、畏縮不前!”


    史珪憋紅了臉,辯駁道:“主帥,在下就事論事,眼下,易守不易攻……”


    張瓊疼瘋了,又被手下頂撞:“來人,拖出去,打三十軍棍!”


    眾將一聽,“嘩啦——”一聲圍了過來,紛紛求情。


    石卿言語懇切:“主帥,大戰將至,正是用人之際,不如,就讓史珪戴罪立功吧!”


    “是啊,主帥,別讓軍心不穩!”


    張瓊冷笑:“我算是看明白了,看來,趙彥徽來了,你們都有二心了不成?!本帥的命令都敢違抗!”


    眾將嚇得冷汗直流,誰都知道張瓊的脾氣,也知道他與趙彥徽有過節。


    三軍之帥,一句話就能定人生死,如果被懷疑和趙彥徽有關聯,後果可想而知!


    “來人,拖出去,打!”


    這下,沒人敢為史珪求情了。


    基於和州的危急情況來說,張瓊的戰術布置或許有問題,可他處罰史珪的決議,沒有太大問題,隻不過是沒有“順坡下驢”,給眾人一個台階而已。


    一軍主帥,如果任憑手下人幾句話,就改了決定,很容易讓人質疑自己的權威。


    隻不過,對於將領的懲罰,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


    《三國演義》裏經常出現這樣的橋段,大戰在即,一個將領犯錯,眾人求情,最後主帥讓他戴罪立功。看似很俗套,其實是蘊含著“戰爭心理學”的,戰前絕對不能重罰將士。


    不僅不能重罰,甚至不能得罪,否則很容易上演“羊斟慚羹”的戲碼!


    所以,要殺一儆百,就隻能是在戰後。


    史珪很對得起張瓊,被打了一頓軍棍之後,乖乖地去整頓軍隊了。


    由於身體有傷,加上史珪本來就是承擔防禦責任的,於是就留在了和州(西城)繼續鎮守。


    張瓊、石卿統兵四千,加上趙彥徽派來支援的三千,去迎戰諸葛蘭的四千多人,看似是占了大便宜,誰能想到,四千多人中有三千都是重裝騎兵啊!


    麻蛋的,李煜!你不按套路出牌啊!誰家船上運騎兵啊!


    再說史珪,料定張瓊肯定會兵敗迴城,就命人搬了一把椅子椅子,坐在城頭,等著,靜靜地等著。


    等到張瓊迴來之後,高喊“打開城門”,史珪一桶金汁就澆了下來!


    開門,開你大爺啊!不是你打我的時候了?對不起,老子投唐了!


    事情經過並不複雜,陳德成、譚紫霄了解之後,心中自然高興,可一轉念,譚紫霄的心又懸起來了。


    “不好,諸葛將軍首次統軍,就帶領騎兵深入敵後,恐遭遇不測!”


    陳德成一皺眉,說道:“譚指揮,乘勝追擊而已,不必太大驚小怪。”


    哼,你們這群小年輕,還是太嫩啊。


    譚紫霄嚴肅地說:“陳將軍,兵法說窮寇莫追,再說,敵後情況不明,還是要小心為妙。”


    “為今之計,你打算怎麽做?”


    “陳將軍,你經驗豐富,就在此駐守,我親率部下去追趕!”


    陳德成想了想,好吧,這是把“先登之功”讓給自己了。


    譚紫霄立即上馬,帶領副將餘洪,前往含山方向追趕,一邊跑一邊祈禱:“諸葛將軍,千萬別輕低冒進啊!這可是你的首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南唐榮光:我李煜不止是詞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窗外淩霄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窗外淩霄並收藏南唐榮光:我李煜不止是詞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