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書·後主本紀》:建隆二年,後主遂立為太子……十二月,置龍翔軍,以教水戰。


    龍翔軍是李煜立為太子不久之後,親自組建的水師,自建立之初,一直在申屠令堅的管理下,沒日沒夜的苦練,一仗都沒打過。


    這支隊伍的兵源,大部分是“募盜為兵”,江賊海盜,對水上作戰本就熟悉,一直窩在水師營地,快兩年了。


    一想到龍翔軍,李煜耳邊,仿佛就能聽到申屠令堅的哀怨——兩年!陛下,你知道我這兩年是怎麽過的嗎?天天排兵!天天布陣!天天演習!還天天得訓練士兵扔石頭!


    最可氣的是,第一批“燃燒罐”原本是為龍翔軍預備的,可是,上一次攻打和州的時候,讓江寧大營搶了先,更可氣的是,這些“燃燒罐”是申屠令堅指揮人製造的!


    李煜不啟用龍翔軍,也是有自己打算的,若不是申屠令堅不斷要求、開拔長江防線,他還打算繼續“雪藏”龍翔軍,直到那一場曠世大戰的來臨,現在,同意啟用龍翔軍,本意是為了讓申屠令堅練練手,檢驗一下成果而已。


    一是龍翔軍,嚴格意義上不屬於南唐戰鬥序列,而是李煜的私人武裝,從建立之初,都是李煜想辦法搞錢養起來的,彼時李煜身為太子,豢養私兵等同於謀反,如今登基之後,龍翔軍才算轉正。


    二是兵源素質問題,“募盜為兵”的優點是,士兵不怕見血,省去了戰場適應過程,缺點就是紀律性太差,五千個打家劫舍、殺人劫財的家夥聚在一起,不好好加強紀律教育,極容易引來反噬。


    三是戰船升級,龍翔軍都統製劉茂忠、龍翔軍都虞候陳德成,分別統領左右兩部,每一部都專門建造了一艘大型艨艟及一艘大型樓船,分別作為先鋒戰艦、指揮艦,這四艘船,從材料到設計,從規模到配備,全都要最好的。


    隻說一點,光是牛皮、鐵板,每一艘船上都用掉了上千張(塊),在水戰過程中,光用撞的,就能將一般戰船幹沉底。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在戰備投入方麵,李煜從來都不心疼,連自己府邸的珍寶、字畫、古玩什麽的都敢出去賣掉,要是有人敢收購他的宅基地(太子府),他也毫不猶豫地賣掉。


    確定攻打和州之後,具體的作戰方案,交給兵部、樞密院,由劉政諮與盧儔全盤負責。


    商議完畢,眾人辭別,各司其職。


    三人剛走,清風進來,身後跟著急召進宮的陳喬。


    一見到陳喬,剛剛還意氣風發、揮斥方遒的李煜,內心就柔軟下來。


    “陛下,是否有要緊事讓臣去辦”


    李煜表情不可琢磨,停頓好一會兒,緩緩說道:“陳卿,有故人迴到江南了。”


    陳喬不解:“故人?誰的故人?”


    李煜坐下,示意陳喬也坐下,緩緩地說:“你我的故人。”


    “臣愚鈍,家屬、親眷、師長之屬,皆在江南,何來迴歸之說?陛下請明示。”


    李煜不是故弄玄虛,他害怕陳喬過於激動。


    “覺悟住持。”


    咣當——


    陳喬猛然起身,身後的椅子,一屁股頂出去老遠,失聲喊道:“覺悟大師?陛下,不要開玩笑,是濟安寺的住持,覺悟?”


    還是激動了吧!


    李煜安撫道:“陳卿,不要激動,坐下。不錯,正是覺悟。”


    陳喬眼圈紅了,覺悟與一眾弟子,為了不拖後腿,自願選擇留在了汴梁大相國寺。


    事實上,陳喬與覺悟的交情並不深,在南唐的時候,兩人根本就不認識,直到一起登上前往汴梁朝貢的大船,才相互做了自我介紹。


    陳喬還一度排斥覺悟,因為,在他看來,僧人不事生產、妖言惑眾,迷惑國主李璟及太子李煜,對國家治理毫無益處。


    一直到了汴梁之後,他才意識到覺悟的“覺悟”,他身為和尚,卻不是為了拜佛,而是為了大唐天下、江南百姓。


    從破壞趙匡胤“黃袍加身、和平演變”的計劃來看,覺悟的功勞,僅次於藥娘,沒有他盤桓左右,為蔡振、穆堅、譚宗等人打掩護,計劃斷然不會實施的那麽順利。


    隻可惜,一直到逃離汴梁,陳喬都沒有機會與覺悟做最後的告別,作為“搞亂汴梁”行動的總指揮,陳喬一直都很遺憾。


    所以,這就不難理解,當聽說覺悟還活著的時候,陳喬為何如此激動了。


    “陛下,此言非虛?不會是……有人冒名頂替吧!”


    李煜搖搖頭,從桌案上拿起一封信,交給陳喬,信紙上隻有兩句詩——


    此夜一輪滿,清光何處無?


    今夜玉輪滿,瀉輝何處無?


    “陛下,這是……暗號嗎?”


    “非也,覺悟有個外號,詩僧,前兩句是他所作,第二句,乃是朕幫他改的。這件事,隻有我們二人知道。”


    陳喬震驚,原來還有這樣一段往事,怪不得陛下如此篤定,覺悟已經迴來了。


    事實上,覺悟因為這兩句詩,差點掉了腦袋(詳見“第七章 毫不憐憫”)。


    “陛下,覺悟大師人在何處?”


    李煜歎口氣,有些懊惱地說了兩個字:“吳越。”


    陳喬更震驚了,吳越與南唐,就跟鄭州與開封差不多,沒事兒跑錢俶地盤幹什麽!


    猛然間,見李煜一臉懊悔的表情,他想明白了——


    南唐剛剛進行一場轟轟烈烈的“滅佛運動”!


    這覺悟和尚,好不容易逃了迴來,估計也一聽說南唐到處抓和尚,嚇得不敢迴來了,想了許久,又不甘心,就給金陵府尹寫了一封信,拜托交給李煜。


    “陛下,是否要臣去接覺悟大師?”


    李煜搖搖頭,說道:“你需要去吳越走一趟,但不是接覺悟迴來,而是讓他安心在錢俶那裏呆著,朕有一個計劃,非覺悟不可……”


    李煜口中的計劃,一句概括,就是讓覺悟扮演“小長老”的角色!


    南唐好佛,舉世皆知,然而吳越不遑多讓,有“東南佛國”的美譽。


    曆史上,吳越國富庶泛化、政權穩定,國富民強、文化昌盛,佛教在整個社會蔚然成風,吳越“三代五王”(錢鏐、錢瓘、錢佐、錢倧、錢俶)帶頭信佛,整個統治階級層麵,對天下高僧禮遇有加。


    通過海上貿易路線,專門到緬甸、印度等“請經”,廣建佛塔、大型寺院,其中,佛塔數量號稱“十萬”,而寺院的數量,也令人咂舌!


    《西湖遊覽誌餘》(明·田汝成)中記載,唐代時期,僅杭州範圍的寺院為三百六十所,到了五代十國、錢氏建國,新增的寺院數量是四百八十所(不要聯想“南朝四百八十寺”,沒關係。)


    《十國春秋》記載“顯德二年五月,檢杭州寺院,存者凡四百八十。”


    一個杭州城,七八百所建築都是給和尚住的!


    至於吳越錢氏崇尚佛教的原因,與原主李煜純粹愛好,甚至說“迷信”不同。


    一是為了“神話自身”,如果追查吳越錢氏的曆史,開創者錢鏐的身世,簡直就是神仙下凡,更是留下了“射潮”的神跡!又如錢瓘,《吳越備史》中記載,有個和尚名叫“自新”(這是勞改迴來了),說他“與鹹通皇帝(唐懿宗李漼)禦容相似”。總之,依靠佛教編製的神話,來佐證“君權神授”。


    二是為了籠絡人心,擴大聲譽,自古以來,佛教都是龐大的社會組織,利用宗教來管理社會,能夠很好地控製治理成本。試想,一個國家,人人都害怕做壞事、死後淪入地獄,這樣管理起來多省事兒。


    三是為了不切實際的幻想,吳越國弱,在亂世之中,錢氏希望能夠自保,這一點,與曆史上的南唐後主一樣,想要通過“佛力”來拯救國家危難。


    李煜的計劃,就是要讓覺悟在吳越僧眾之中,大放異彩!


    如今,“南唐滅佛”的惡名早已經傳到了吳越,錢俶還專門派人寫下抨擊檄文,在全國各大寺院廣泛傳播,真實目的就是搞臭南唐的名聲。


    “既然如此,朕就將計就計!”


    陳喬問道:“陛下,具體要臣做什麽?”


    李煜一笑:“你帶著詔令,前往吳越之後,麵見錢俶,就說覺悟是我大唐的高僧,朕要他立即迴去。”


    陳喬疑惑:“這?不是說不讓迴來?”


    “放心,你這麽說,錢俶是絕對不會放人的,還會重用覺悟。”


    覺悟得到了重用,既能夠惡心李煜,又能夠宣揚“東南佛國”的名聲。


    “那麽,陛下,覺悟住持要做什麽?”


    李煜眼神一凜,說道:“搞情報,鼓動大建寺院斂財,收留逃亡僧人,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罵朕!”


    “啊——”


    “覺悟能把朕塑造成一個滅佛惡人,就是大功一件。”


    陳喬汗都下來了,開天辟地,終於有一個皇帝找挨罵的。


    “你去吳越之後,朕會釋放一批僧侶,讓他們都跑到吳越去。”


    事實上,滅佛運動之後不久,就出現了一個尷尬的問題,有一些佛學造詣很深的僧人,也被牽連,這些人都是上了年紀的,發配去開荒吧,估計都得死半路上,留在監獄裏吧,浪費大米飯。


    錢俶,你不是好佛嗎?朕都你送過去,你可得好生招待!


    光靠“買鹿之策”來搞吳越,實在是太慢,加上一個“禿驢之計”,我倒要看看,你吳越有多少錢夠這群禿驢揮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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