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寫給留從效。


    內容很簡短,性質很嚴重,李煜一口氣給留從效定了三個罪名


    第一,擁兵自重、心存叛逆!


    留從效身為大唐臣子,心存僥幸、見風使舵,與朝廷離心離德,與南漢、吳越暗通款曲,勾結連環,自持清源軍節度使的權力,不聽從政令、軍令,蠶食嶺南眾多縣、鎮地盤,存在叛亂謀逆的行為。


    第二,巧取豪奪、動搖國本。


    留從效接管漳州、泉州及“十二縣”之後,不納賦稅、不交糧食,占據鹽場之後,更加肆無忌憚,勾結福州商人集團,囤積居奇、造成鹽荒,趁機收受賄賂、聚斂財富,此乃破壞大唐國本的行為。


    第三,品行低劣、殘害百姓。


    留從效任人唯親,在割據之地作威作福,藐視大唐派遣使者,善與當地豪強、富商、巨賈、地主、世家等勾結,對老百姓橫征暴斂,動輒徭役沉重,致使大量流民四竄。


    這三個罪名,任何一個都足夠夷三族了。


    最後,要求留從效“負荊請罪”,到安溪拜見大唐太子!


    不難想象,留從效收到這封信之後,精神狀態會發生哪些變化。


    南安城,留從效節度行營中,節度副使留邵鎡、行軍司馬陳櫟、泉西參謀吳壬辰等人,麵色緊張,他們太熟悉留從效了,看表情就知道被氣得不輕。


    果然,書信看完之後,留從效就進入了暴怒模式。


    “狗屁太子,還真把自己當盤菜!讓我去朝拜?妄想!”


    “無故進犯嶺南,倒打一耙、惡言挑釁,真當我留從效是泥捏的?”


    “老子的地盤是軍功換來的!大唐?我呸!”


    “是可忍孰不可忍!”


    狠狠將書信撕碎,揉成一團,扔在地上踩兩腳。


    一怒之下,也就真的怒了一下。


    很簡單,無論是從政權道統,還是從軍事實力,留從效深知自己不能拿李煜如何,腦袋冷靜下來之後,已經開始思索如何與李煜虛為委蛇了。


    說白了,就是裝慫、糊弄,自己抽自己幾個嘴巴子,反正你李煜肯定是要走的,你走了,老子接著做“土皇帝”。


    這是事大主義者的本性。


    留邵鎡見狀,內心很高興,他巴不得父帥領兵與南唐幹一架,什麽狗屁大唐,小爺我也能打!


    到底還是年輕啊!


    曆史上,留從效沒有子嗣,留邵鎡是他的義子,親生父親是留從願。


    行軍司馬陳櫟諫言:“節度大人,李從嘉來者不善,還是要認真對待。”


    留從效道:“陳司馬,你的意見?”


    “依屬下看,唐軍來勢洶洶、連克數關,硬碰硬不是辦法,不如主動求和,保全我清源軍基業。”


    這句話,正中留從效心思。


    事實上,留從效真要與李煜掰持,也能找出不少光明正大的理由,比如,清源軍歸屬南唐(名義上),無論怎麽說,直接發兵攻打、殺將奪關,都有點不地道。


    這就好比一個企業,總經理與看大門的有矛盾,可以用公司製度的名義,扣工資、削福利,甚至說直接開除,但不能以“工作不合規”的名義將人打一頓。


    留邵鎡一聽,不樂意了,說道:“陳司馬,大唐興不義之兵,欲除之而後快,哪兒還有退路?怎能不戰求和!”


    眼看就要吵起來,吳壬辰趕緊打圓場:“節度大人,兩位,不要傷了和氣,眼下情勢緊急,應一致對外。”


    吳壬辰跟隨留從效多年,留從效對他極為倚重,口氣緩和問道:“吳參謀,你拿個主意。”


    “節度大人,我等割據泉、漳二州,大唐一直都有提防,這次李從嘉借著討伐劉鋹的名義,實則想要一石二鳥。”


    “我等不妨將計就計,漳州方麵,命留刺史(留從願)假意逢迎,派一些兵馬,去征討潮州,隻要出工不出力就行了。”


    “我們這邊,既然李從嘉要求拜見,節度大人就領兵前去,駐守在安溪二十裏外的陳口關,屬下已經打聽清楚,李從嘉身邊隻有三千人而已,他定然不敢妄動,如此一來,麵子給了他,裏子還是咱們的。”


    “接下來,臣願親赴李從嘉處,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勸這位太子爺迴金陵去,大不了,多送些財物罷了。”


    吳壬辰的如意算盤是,料定李煜找茬清源軍,不過是為了給自己積累政治資本,隻要留從效表示繼續臣服,將來登基之後沒有麻煩,也就不會深究了。


    眾人聽了,也覺得有道理。


    畢竟,南唐之前就有占據漳州、泉州的先例,但“強龍不壓地頭蛇”,留從效鼓弄人心,讓南唐在閩南很不得民心,最終也隻能撤出。


    “吳參謀所言極是,就這麽辦吧!”


    然而,如果留從效得知,漳州已經被朱令贇攻破、留從願被生擒,就不會這麽決策了。


    沒辦法,陳誨占據同安,徹底切斷了漳、泉二州的聯係,任何情報都傳不過來。


    ……


    翌日,當李煜得知留從效領兵五千,出了南安城、駐紮陳口關時,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清風,當真?”


    “殿下,留從效派吳壬辰為使者,正在外麵等候。”


    李煜一邊穿甲胄,一邊說:“把人綁了!還有,叫張雄進來!”


    清風一臉迷茫,兩國交戰、不殺來使啊,怎麽把吳壬辰綁了?


    “快去!”


    片刻,張雄趕來,李煜簡單交代幾句,讓他快去準備。


    隨即,李煜跨上戰馬,親自來到營前,喊來李元清、劉崇諒。


    “殿下,何事?”


    “別廢話,押上留從效的狗腿子(吳壬辰),跟我來!”


    四匹戰馬,疾風一樣馳出安溪城,吳壬辰被捆在最後一匹馬上,顛得七葷八素,心裏更是鬱悶。


    什麽情況,啥都不問就把我捆了,這是……去陳口關的路?


    李從嘉就帶兩個隨從,前往陳口關!


    此刻,吳壬辰感覺自己腦子裏一半是水,一半是麵,在馬背上一顛簸,全都變成了漿糊。


    李從嘉,你是去作死嗎?留節度帶的五千人,可是清源軍中的精銳,留邵鎡隨行,雖然也很年輕,但要打你“李六郎”是不成問題的。


    吳壬辰想什麽,李煜不知道。


    但是,他迴頭瞟一眼馬背上的吳壬辰,打心眼裏感謝“大自然的饋贈”。


    解決清源軍節度使留從效,比自己預想的還要快!


    二十裏路程,快馬加鞭,轉眼即到。


    遠遠看去,留從效部沿西溪駐紮,行營頗具規模,看來帶了不少人。


    越向前去,李元清、劉崇諒的心提的越高,太子殿下這是要搞哪樣?隻身探營?不要開玩笑!


    就仨人而已,對方派出一個小隊兵力,咱們就得玩兒完!


    緊張之下,兩人不由伸手去摸肋下佩劍,也後悔沒有帶長兵器。


    李煜倒是很興奮,抽了一鞭子,大喊“駕!”,胯下戰馬直接掛了五檔。


    “太子殿下,前方敵營,咱們速速返迴吧!”


    李煜似乎沒聽見,一直衝到了留從效的行營前麵。


    放哨巡視的清源軍,早就發現了四匹馬風一樣地衝過來,立即派人前去請示值守的留邵鎡,傻小子一聽,不敢怠慢,火速趕到行營大門之前。


    “籲——”


    李煜勒住戰馬,在留從效興軍大營十丈左右停了下來,李元清、劉崇諒兩人一左一右,緊張地觀察著對麵。


    劉崇諒:“殿下,太危險了!”


    李元清:“殿下,速速離去吧,我來斷後!”


    李煜努力平複一下自己的心情,沒理會兩人的勸誡,而是命令:“李指揮、劉虞侯,你們去把吳壬辰砍了,腦袋丟過去。”


    “在這兒?”


    “就這兒!”


    劉崇諒要瘋了!


    俗話說,打人不打臉!留從效派去的使者,你看不順眼,直接宰了就完了,何必跑到人家門口,當著數千敵人的麵砍?!


    眼見軍營中出來一夥人,領頭的正是留邵鎡。


    “快,快!”


    李、劉兩人無奈,打馬迴旋,來到吳壬辰跟前,一個舉劍砍人,一個接下腦袋。


    一路殺伐,李煜對於死人已經見怪不怪了,可距離自己這麽近的“斬首行動”,還是有點不敢看。


    不過,對於吳壬辰,他心裏沒有任何的憐憫,曆史上,南唐亡國之後,他被宋廷任命為嶺南遊擊將軍,專門追殺繼續反抗的南唐軍民,後來在翕州被盧絳幹掉。


    李煜隻是提前送他迴姥姥家了。


    “扔,扔過去!”


    李元清縱馬上前,用力地將腦袋拋到清源軍行營大門前,腦袋滾呀滾,一直滾到留邵鎡腳下。


    這張臉太熟悉了。


    在雙方都一臉懵逼的狀態下,突然,李煜用盡力氣喊道——


    “我乃大唐太子李從嘉!”


    “留從效,貳臣賊子、藐視天朝,本太子殺掉吳壬辰,就是給你個警告!”


    “識趣的,立即解散清源軍,前來安溪請罪,本太子留你一條狗命!”


    說著,又指了指身邊兩人——


    “他叫李元清,他叫劉崇諒,人是他們殺得!”


    李元慶、劉崇諒一頭霧水,敢情,太子爺你跑了二十裏路,就是為了裝一把逼嗎?


    兩人正要問話,突然,李煜低聲喊道“跑!”


    調轉馬頭,用力給了戰馬一鞭子,一溜煙地跑了!


    跑了!


    他的背影,不帶一絲猶豫!


    他甚至沒有迴頭!


    身後傳來清源軍的怒吼——


    “活捉李從嘉!”


    “殺人者劉崇諒、李元清,償命來!”


    太子殿下,不帶這麽玩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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