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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薯傳入中國的準確時間並不可考,王星平更是不知,但他既然能從江西商人手中搞到不少貨樣,自然證明此物至少在長江中下遊應該不少,北方也一樣有人試種推廣,十年前徐光啟就曾專門寫過相關的農書,至少此物種植福建浙江已經推廣開了,江西商貨遍南方這便是明證,以往恐怕隻是無人試驗才沒在貴州推廣開來。


    但如何去種,他也就隻能說出背風向陽地勢擇高這幾個字,其他則全都要靠老農自己體悟,然而想來應也不難,不然如何會被稱為備荒之糧,也不會傳出金薯之稱。


    隻在水窩寨待了半日,留下滿頭霧水的李老六王星平便迴了貴陽。


    三日之後,王副千戶的隊伍出現在詰戎所外的官道上,收到消息的王忠德早率眾迎了出來,一番寒暄二人在眾軍士簇擁下進得堡來。比起去年底,現在堡子裏的人口多了不少,王忠德帶領軍士很是花了些功夫將所城又擴了一圈,好歹算是將募來的軍士都安頓下了,眼下所城中倒有將近一半都還是工地。


    按照王星平的意思,所城中被劃分為數個功能區域,各營分成四個營區,不夠的地方以後還要擴大。而各軍士的家眷除了在各處軍屯安置的,隨軍親屬一律專門劃在一區。軍士如今隻能三日一操,未來他還打算改為一日一操,家屬與軍營平日也要隔離開來。但如此一來所城的供給便需要加強,再說軍士們未必願意如此,若要施為恐怕還需要一場機緣才行。


    雖然這詰戎所中王忠德比王星平高上半級,但他卻已經習慣以王星平為主,無他,一直以來跟著這位五弟他的運氣便不曾壞過。短短一年的光陰,從總旗而試百戶再百戶,後來的副千戶到如今的千戶,沒有王星平帶來的功勞他恐怕再花上五六倍的時間也無法做到。而且就在最近,他也終於如願被薦能夠參考今科的武舉,舉薦之事自然也是王星平一力促成,以他這位五弟如今在貴陽城中的交集,無論是孫崇先還是張鶴鳴都會賣他麵子,王忠德在撫臣麵前也算早已混了個臉熟了。


    而以往與王星平恐怕更多的隻是過從甚密,但自從王星平自己親自帶兵練兵之後,他便似乎隱約察覺,自己這個遠支的同宗越發深不可測起來。以如今訓練出來的這支軍隊,無論軍紀還是戰力都隱隱讓人覺得可怖,他曾結隊與王星平所練新兵對陣,卻吃了極大的一個苦頭,從此不敢小覷這些爐戶。


    但除了訓練之外,丁得水等人也懂進退,這在詰戎所的軍士中便漸又形成了一種新的平衡。


    而這種平衡看來用不了多久也會被王星平所打破,此皆是因為他又給所城帶來了醫療建設。


    倪朱謨不愧是當世數得著的好醫家,人一進堡便開始為軍士們問診開藥,他所住的那處屋子馬上便成了詰戎所城內最為熱鬧的一處所在,連著一處大院都被專門劃了出來給他。而且倒真在這幾天尋到了兩三個不錯的軍戶,也願意拜在他名下為徒,其中一個天天幫他打下手的資質似乎還非常不錯的樣子。


    倪朱謨在過來路上與王星平深談了一次,王星平向他灌輸防疫和醫療製度建設的想法,讓他頗有頓悟之感,對這個少年很是欽佩。年紀輕輕便能想到在軍中推行醫療防疫,甚而連茅廁和糞便傳播疾疫的問題都想到了,這也讓倪朱謨這個醫家大感意外,並開始認真考慮王星平讓他留在貴州的建議。


    轉眼王星平在詰戎所已經呆了幾日,入夜之後自然是與一眾軍漢喝酒吃肉‘感慨人生’,王星平也喜歡這樣的感覺,比起讀書進學更能覺得真實。這也是他願意與這些莽夫打交道的緣故,而且在此地,他會油然而生正在創造屬於自己體製的錯覺,而這種錯覺即便在貴陽城中也不曾有過。在那裏王星平自知隻是合作者,雖然有了一些地位,但與前一世的境遇似乎並沒有多大區別,無非隻是自己有了一個不錯的家勢,得以在體製的合作中占據更加有利的地位罷了。


    現在看來當初聽從王命德的建議應了這武職倒是明智了,詰戎所占著要道,手中又有兵額,於內一幹老人新人全都信服,於外有白馬硐、養牛圈的例子在前,所城勢力範圍下的這些軍屯如今雖不說是如臂使指,也能當得起一句一唿百應了,隻要在此厚植根基,便是日後保全家業的一份依仗。


    這些道理光是待在貴陽城中可是無法體悟到的,王星平心中暗道,‘看來以後還得多來才行’。


    六百多人的正軍按照一百五十人一隊分作了四隊,王忠德自領原先的老兄弟一百五十人一隊,剩下三隊都是這些日子經過王星平特意帶出去磨練的,如今訓練的主要內容就是隊列、火器以及識字,出去這些便是跑圈,一天下來累得夠嗆,糧食消耗也大,但五、六百人王星平自問還算負擔得起。王忠德原本對識字這項覺得有些不屑,但當親自驗證過識字的隊官比起他們那些老人更能快速學習各種戰術後便覺得確實是要多些學問更好。


    而且那些爐戶組成的新兵見王星平來了,這些日子在校場上訓練也是格外賣力,在貴州可難得有如王星平這樣大方的東家兼主官,即便是訓練時也頓頓有肉。但也有一些略有些不太適應,尤其是過去佰貳堡的老兵,私下裏牢騷說什麽‘隻有養兵千日的,沒聽說練兵千日的’,但這話剛一傳出來便被王忠德給打壓了下去,那些與王星平關係最好的小軍校也不多話,慢慢也就沒人再去抱怨了,隻看王忠德也知道他現在是鐵了心要和王星平站在一條船上了。


    不過一年便成了千戶,再往上守備、指揮看起來也不是沒有一點可能,而這支軍隊日後的發展當絕不局限於此一城之地,他隱隱約約似抓住了什麽,便不再願意放手了。


    這幾日倪朱謨也有如魚得水之感。


    湖廣的藥材從鎮遠直接進入貴陽,而川中的藥材隻會更多,卻必然都會經過詰戎所南下,這樣一來就自然而然的在所城外形成了一片坊市。南來北往的漢夷商人和經濟都會在這個貴陽城北百餘裏外的地方交易一些貨品,若是尚不到貴陽便能將手頭商品售賣一空,川商也不用再長途跋涉多走許多路程,迴程自可在養龍坑選購馬匹,或是幹脆在附近收一些朱砂、水銀之屬,節省了時間經商的效率自然更高,而這一切正是拜詰戎所周邊漸漸平靖所賜,因為所城中的一支軍隊,周邊的形勢正在悄悄發生著變化。


    倪朱謨頗為高興,須知蜀地的藥材堪稱道地,川藥更是獨具一格,他所以當初要來西南涉險正是要為編纂醫典而來,倒也省卻了他不少功夫。


    原本他還有些計較,現在一見詰戎所周邊居然已是如此模樣,便定下心來,連帶所城周邊的漢民和土民隻要有了病症他都願意一力施治,而所城周邊平民要來看診便要詰戎所總旗以上隊官介紹,這倒是將詰戎所的好名聲也豎了起來,倪菩薩的名頭更是響亮了。


    王星平覺得如此倪朱謨也能安心下來做事,他還特意買了不少江南過來的紙張筆墨,方便倪朱謨在診治病人之餘能夠安心於自己的醫典。不料三月初五這日,便有從湖廣來的信使到了,說岷王再次中風,倪朱謨這才不得不準備動身,臨行之前卻又有一隊信使趕到說老殿下已經歸天,將先前信使召迴治喪去了。


    倪朱謨言稱老殿下有恩於己,當要去武岡吊祭才是,便商定清明前幾天出發,先去貴陽收拾一番即刻便趕往寶慶府。


    出了這事王星平也不好挽留便托倪朱謨也為自己備了一份奠儀,正好清明之前他也要迴貴陽去的,迴貴陽路上他還不斷安慰倪老先生,言稱若是岷王府因此變故不能繼續資助他編纂醫典的話他倒是可以幫忙,這又讓倪朱謨一番感激,斬釘截鐵隻說武岡州事了後無論如何都會迴來。


    幾日之後,送走了倪朱謨,又等清明在墳上拜祭過,王星平便按照計劃讓廖四和薛六跟著劉鏽一起朝東川府去了。


    收購銅料到找到足夠節省工費的銅錢冶鑄方法恐怕不是短期能夠完成,他隻希望明年自己從京城迴來之後能夠看到一個還算不壞的結果。


    接下來的事情自然是一邊‘備考’一邊關照櫃上生意,還有便依舊是讀邸抄,這幾乎是他得以分析當今天下局勢的不多且穩定的手段之一,其餘依靠私人書信中間畢竟隔了一層,自己也並無親信在京中,而要做生意還是要耳聰目明一些才好。


    劉鏽走後第二天便有新的邸抄到了,簡單瀏覽了一下王星平便將感興趣的消息專門挑了出來。


    先是幾個關注地方的大事都要知道。


    廣東今年又遭了水災,兩廣總督周嘉謨上書賑濟災民修繕堤防,看來今年廣東的抗洪形勢也頗為不妙。


    廣東巡按田生金上書言鹽政事,請將廣東鹽課的十分之三留在本省存用,王星平看他條貫分明,思路清晰,對田生金此人又有了更多認識,這恐怕是他以後到去廣東發展的一個靠山,正要更多了解才是。


    貴州本地,張鶴鳴再次上奏清剿兩江苗狆,戰況形勢日甚急需軍餉,朝廷答複讓湖廣著快辦理,看來布政司又缺銀子了,這條王星平也默默記下卻是不打算幫忙。


    還有一條便是有戶科言官上書稱應加強軍屯管理,嚴格按關屯田,尤其是邊方地區更應強化。朝廷已經發下明旨,誠然這樣的旨意缺乏地方執行的動力,在邊地官員那裏份量未必有雞毛輕重,但王星平卻有意將這雞毛當作令箭,於是這條也被記了下來,等著拿到具體條貫後再來仔細參詳不遲。


    其餘消息就有些雜亂非常了,大抵是全國各地的扯皮,結果最後居然又讓他找到一件趣事。


    說是貴州烏撒二衛軍民王應星等奏開彼處鉛廠以充兵餉,王星平心道什麽烏撒,估計這事還是畢節衛起頭想要借機整治烏撒的土司,事涉開礦便是有利可圖,這樣一來官府不管的事情說不定便會有商人去做。但這對官府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想這王應星倒是個妙人,能夠上書言事其本身倒也是個人物,說不定以後還可結交一二的。他說要開鉛礦,如今詰戎所也需要,正好可以互補。


    火槍雖然在貴陽的鐵廠生產,但詰戎堡自己也新建了一處小型鐵冶製作子藥鉛丸,本身如今軍中如丁得水等人原先就是爐戶的出身,既然需要鉛料,這倒可以派人前去看看,而且他忽然憶起那位曾經一同救過貢使的許成名老爺似乎是赤水衛人,畢節衛與赤水衛正好相鄰。


    清明過後接著便是穀雨,日子也過得飛快,照日子來算劉鏽應早已出了省境,而葉顯蓮也堪堪從重慶趕了迴來。重慶府的事情辦的極為順利,姐夫蹇守智頗為上心,聽姐姐私下與阿母說,親家姑姑寵溺幺兒,姐姐姐夫在家中也過得不爽利,正好王星平傳來消息後算是與姐夫一拍即合。


    這福泰號的重慶分號由蹇守智物色得力掌櫃經營,自然是背著家中,弟弟蹇守慧本就覬覦姐夫地位,這份安身立命的本錢他願意恐怕王若曦也不願與人知道,有了這產業,蹇守智原本合作的商家大可悄悄轉移到新的字號也算是為將來爭取一些主動。


    王星平對經營並不在意,姐夫有商才,至少守成沒有問題,再說以後他要做的生意也不是依靠外地的拓展,實在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對於蹇守智的安排,早在讓葉顯蓮過去時他便帶了話,他的要求隻有一點。


    ‘分號必須設在江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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