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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風突變,前一秒還是娛樂節目,後一秒就變成了新聞聯播。


    迴想起前一天古晉的各位東主看過豐城號上艦首炮表現後的神情,黃鵠笑聲中帶著調侃。不到半日功夫,連還在古晉城中的元老們也都知道了這個笑話,連同首長這個新詞一夜之間在古晉城中也響亮了起來。


    胡八榮走在古晉的市集上,內心的喜悅與麵上的波瀾不驚形成鮮明的對比,讓每一位向他推薦貨品的商販都摸不透麵前客人的想法。知道原委的親隨倒是覺得自家主人如今的樣子更好,畢竟已經是那文萊府的什麽委員,是要穩重一些才是,縱然被人傳出了麵癱,不過也是些笑人有恨己無的東西背地裏胡亂編排罷了,些微謗語如何及得上首長們的青眼。


    “你早間說的這幾日首長都在城外巡視?”順手抓起一把攤子上上好的胡椒,胡東主漫不經心的問起身後的伴當。


    “小人是從那顧掌櫃的家人處打聽來的,本也不是什麽秘事,西門外的商家也都看見首長們日日出城去的。”


    胡八榮自文萊的一番事情後便真心實意的投了過來,但投靠歸投靠,他也是個心思活絡的,自想要在這中間有所作為才是。以他的估計,結合著前幾個月來首長們在文萊的作為,這多半是要收拾周邊部族的信號了,而此時胡八榮便覺得自己更應該要做些什麽,沒有出人頭地的心思,他這樣的南直隸茶商如何會舍近求遠,自己涉險到南洋來做事。


    嘴上問著話,腦袋卻是一刻不停的想著事情。


    胡椒香料?這些東西雖然運到北邊都是利潤不菲的好貨品,但首長們的心思顯然不在這上麵,要不然給香料定下兩倍的稅率,這是擺明了不願人往港中販運。


    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這伏波軍的戰船整日停泊在港外,也不像是會缺衣少食的所在。和相熟的海軍士兵聊起,船上的廚子每日變著花似的做些吃喝,三個月都能不帶重樣的。


    首長們既不缺錢,也不缺糧,真要用兵還會缺些什麽呢?伏波軍能不能戰胡八榮並未見過,隻是在文萊時看著報紙和聽人傳聞,捧日軍倒是一個勝仗接著一個勝仗,陸路上已經打下了不少地方,想來這伏波軍也是首長們一手調教出來,自然不會差上太多才是。


    隻是有一樁與捧日軍一樣,便是人少。古晉周邊的蠻族,相信不會有哪家能抵擋得住伏波軍的一擊。那如今唯一可慮的,也就隻有伏波軍的軍力了。此番伏波軍軍力人數並未刻意隱瞞,似乎首長們本也不擔心泄露這等軍國機密,在胡八榮看來,這樣規模的用兵人數不多,所耗除了鐵船之外都不算大,文萊那邊更沒有因此向商戶和民間加征什麽規例錢鈔,所以市麵上並沒有多大的影響,連騷動都沒有發生。而艦隊抵達古晉後,也沒有派兵入城劫掠,前幾日不過是將城中各家的頭麵人物請上船去以禮相待了一番,古晉便開城了,甚至到了如今,這市中的商販都還說不清楚此地究竟算不算是歸了宋人的治下。


    按照胡八榮對首長們有限的理解,是絕不會用強來對待歸順的城寨,但對周邊不肯順服的部族,卻是從來不會手軟。但光是古晉這一城不過萬人規模,幾百的伏波軍撒下來也不會顯得太多,更何況古晉之外地方千裏,各部蠻族又都是百十人一部的規模散居,僅僅依靠這幾百人占下來也是萬萬守不住的。


    胡八榮想起在大明時官府是如何約束地方的,尤其是嘉靖朝倭亂後,東南沿海在編練民團上頗有些心得,便覺得對於這古晉府或可有所助益。


    此外,還是要了解夷情,而這又無過於親自去考察一番,誰叫他胡八榮本也是個愛行險的性子呢?


    …………


    白色的大鳥長得詭異,四個展開的翅膀從來不見煽動,卻能懸停在空中。


    而且無論這大鳥是飛翔而過,還是停在寨子頭頂的天空中,都像是在窺視著大地上的一切,無論白天日頭高照,還是夜中明月皎潔,全不見休息的時候,抬頭便讓人覺得渾身不自在。


    彭萊是古鐸部天生的好獵手,但任他想破腦袋也依然不知道這幾天一直盤旋在頭頂的大鳥是個什麽東西。畢竟就算到了現代,在非洲和南美的一些角落,也還是有不少土著沒有見過無人操控的飛行器具,更何況這還是一款仿製於二十一世紀初的複古四軸樣式。


    聽常去古晉城中交易的族人說,最近古晉城外的海上來了一支奇怪的船隊,那鐵船足比城牆還高出許多,船上的人各個樣貌兇悍,如今已在古晉城中發號施令起來,想必這天上的怪鳥多半就與這些怪人有關,隻是天上怪鳥盤桓了數日,卻並未見到降下什麽災異,故而又過了幾天,族人們的警覺便都小了不少。


    用了整整一周的時間,黃鵠才將古晉周邊的部族情況大致摸了個清楚,剩下的工作又花了他足足三天才算消停。


    到了第四天上,北市的一處大屋中高朋滿座,此處原本是一座廟宇,專供大食的商人和本地皈依的信徒禱告之用,隻是自宋人登陸以來,先是每日的宣禮之聲被叫停了,接著就連這三間大廟也被宋人的古晉行營給征用了去。


    南市的主人們原本都已打掃好了議事廳,卻不想各位首長們專愛在河北找不自在。


    廟中的大堂下早已升起了一堆篝火,上好的羔羊早就宰好了幾隻,正都架在篝火上炙烤,羊肉混著香料的味道隨著轉動的烤架散發出陣陣焦香。大食的商人們如今也坐在最裏的廳中,卻是如坐針氈,沒有一人去打那羊肉的主意。


    這大屋雖雲神廟,不過都是本地樣式,並不似通常的圓頂大食廟,全以茅草覆頂,故而雖然大梁頗高,卻不敞亮。但今日這‘大殿’之中卻是一片光明,眾人再次驚歎於首長們的神乎其技,而看著區區幾盞汽燈便將土著們鎮住,薄存書心下也是一陣快意。


    劉大悟一身筆挺的軍裝,廳中四周是荷槍實彈的海軍士兵。關於他們手中火器的威力,前幾日在船上,各家的東主都已經領教了一迴,加上幾日迴來傳說的發酵,早已是畏之如虎,有了這些士兵的守衛,劉大悟更不必擔心個人的安全,故而今天特地換上了一身禮服,顯得一副貴人模樣。


    劉太尉開宗明義,語帶詼諧:“本帥奉詔鎮守古晉,原本平日飲食用度也最愛清真。”


    開場說完,看著滿臉狐疑的廳中眾人,劉大悟笑道:“前些天行營禁了你們的宣禮,想來你們嘴上不說,心中恐怕多有怨言。”


    幾個上過船的大食商人以烏爾德打頭,趕緊道:“太尉言重了,大軍新至,正是要平靖地方的時候,嚴明法紀再是尋常不過,我等怎麽會有怨言。”


    要說怨言,其實北市這幾日並不安生,原本大食人與本地皈依了大食教的土著便與華商不睦,如今來的宋人又是自稱華夏後羿,偏又停了北市的宣禮。古晉城中雖然不比爪哇和亞齊都用火炮宣禮,但尤其是新近皈依的土著卻更為虔誠,這也是經略司所慮之處,故而上岸之後除了調查地方,最緊要的一樁事便是管理宗教。


    廖雲通今博古,自然知道古今宗教隻有先後之別,論及教義,其實根本也是殊途同歸,麻醉世人而已。隻是這精神領域的事情,稍微不慎,便會激起大變故,故而預期等待往後地盤大了再來推翻重來,不如從現在開始便行移風易俗,畢竟同樣的事情文萊府中已經早就開始在做了。


    大食教每日宣禮五次,按黃鵠話說,真要虔誠皈依,一天中也就不要指望做事了,對於發展工商而言,這大食教眾實在說不上是什麽先進的生產力,故而在一番調研之後,廖雲便以西南行營的名義向總部發去了一份報告。


    報告內容其實無外數字羅列,唯獨關於本地宗教沿革的看法頗為犀利,廖雲在報告中稱,大食教的傳來較之南洋本土信仰更為先進,歸結還在這便攜二字。


    大航海時代以來,南洋海貿之風盛行,然而本地信仰之地靈往往依附土地,教義上無法跟隨而行,而出海行商,寄居異域者以經年累月而計,若無信仰支撐,必生焦慮,故而大食教才得以在南洋植根。且還有一樁,便是隨著武力征服,此時的南洋,雖然已有西方艦隊前來殖民,不過西人也隻初來乍到,根基不固,人口不豐,比及幾世以來在此經營的大食商人,其實並不算多。縱然葡萄牙人占下了滿剌加城,又有西班牙在呂宋的一番經營,但大宗的商船貿易,仍是華商和大食海商的天下。


    比起滿剌加城的武器作坊來,此時南洋更多的火器大炮還是靠著奧斯曼帝國的輸入,故而軍事征服一說,幾個世紀以來都是來自阿拉伯半島和波斯的專屬。


    有了這樣的判斷,解決的方式也就更加清晰,無論是信仰的簡便和理論的實用,還是軍事上的絕對力量,穿越者皆有絕對的自信,自然沒有道理再讓不符利益的宗教在本地生存,故而禁止宣禮不過是一個開始,後續的手段原本也不止這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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