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殿下您先請。”


    之後便傳來一道讓她更熟悉的聲音,爹爹和沈北梟怎麽會在一塊兒?


    春雨微涼,陰雲翻卷。


    顧雲珂站在府門外的屋簷下,瞧見一身玄色墨袍,金尊玉貴的四王爺從馬車上下來,立刻有小廝上前撐傘為他避雨。


    黑色的雲紋長袍,袖口和衣擺邊緣滾了金線盡顯其通身尊貴氣派。


    男子束起的墨發被分散的雨霧沾染上了幾分水汽。眉宇間的英氣恰好掩蓋了周身的冷淡,沈北梟薄唇微抿著,和身邊打傘的小太監說了句什麽。


    注意到了顧雲珂,沈北梟伸手推開傘遮擋的角度,隔著雨幕看到了她。


    冷冷的眸中染上了笑意。


    那些個涼薄在目光接觸到她的那一刻,倒是消失的無影無蹤。


    顧雲珂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句話——涼薄與妖冶並存,真是個誘人的男妖精。


    一雙蟒紋靴踏過水潭準備向她走過來,顧雲珂打了個激靈,迴過神剛要轉身跑進去,身後傳來爹爹的聲音。


    “小九,還不快拿傘來迎殿下進去。”


    沈北梟挑了挑眉,原來她的小名叫小九,於是乎默默在心裏念了一迴,覺得真是順口又好聽。


    顧雲珂心裏腹誹,長街到府門屋簷下頂多就這幾步路,跑過來不就得了,還要人多打一把傘,真是矯情。


    心裏暗罵,明麵上還是不能太過分。


    畢竟不管前世還是現在,沈北梟都沒有對她還有顧家做過什麽特別過分的事。那場春夢和前世親眼所見的殺戮齟齬,才是她對他避而遠之的原因。


    大概就像個荒唐的心結,束縛在人情揮不開拋不去的倫理道理中間。


    “不必麻煩了將軍。”沈北梟出言拒絕。


    身邊的小太監高舉著傘,配合著他的步子走上台階,他個子高步子大,幾步路就走到了她跟前。


    男人身上的龍涎香帶著水汽,像是眼中隻有她,也不管周圍還有其他人,步步逼近、氣勢不減。


    顧雲珂下意識往後退,腳下一滑眼看要跌去,手腕忽然被溫熱的掌心給緊緊握住。


    沈北梟稍一用力,掌握著分寸將她提起穩住。溫軟馨香的身子挨上他的胸膛,那軟軟的長發堪堪滑過錦袍,隻是一瞬但叫他分神。


    顧雲珂身子一僵,他背對著天光,隔開了外頭的雨幕珠連。


    她見到他幾迴,貌似一直在摔跤絆倒,一定是八字不合!


    “姑娘可站穩了。”


    他的聲線褪去了冷意,尾音上揚倒多添了繾綣的錯覺。寬厚的掌心護在她腰側,克製又不失分寸,待她站穩了,沈北梟一臉平靜的鬆了手。


    後麵的顧葉榮忙著卸下馬車上的弓箭,並未注意到另一邊的小插曲。


    顧雲珂猛地站直,唿吸亂了節奏,耳朵先代替她緊張到發紅了,說話都結巴了:“站、站穩了,多謝……殿下攙扶。”


    手腕那一縷屬於他的體溫還在,就像夢裏發生過的那一切一樣,肌膚相親的酥麻和溫軟,叫人燒得慌。


    沈北梟沉吟不語,不動聲色的將手背在身後,指尖緩緩相互摩挲,迴憶著剛剛的觸碰。


    掌上腰如束,嬌嬈不爭人拳局,黛眉微蹙……


    “妹妹,你怎麽不裏頭等著。”


    大哥顧雲瑄跑過來,拉過顧雲珂的衣袖,恰到好處將妹妹和王爺隔開了距離。顧雲珂鬆了口氣,感激地看著大哥搖搖頭:“大哥,我待會兒要出門一趟,去見個老朋友。”


    沈北梟眼神一抬,想問問她要去見哪個朋友,是男是女,但又覺得這樣問太唐突了,隻能硬生生忍住,一言不發裝深沉。


    顧葉榮和二少爺顧雲瑞下了馬車走進府門得屋簷。


    她那富有一身軍功傲骨的老爹,看到沈北梟竟然多了幾分敬意,不是臣子對皇子的,而是憑借戰場洗滌出來的敬意。


    顧葉榮笑著帶路:“殿下,您請。”


    沈北梟點了點頭,沒有再看顧雲珂一眼,往裏走去。


    路過顧雲珂的身畔,難免擦肩而過,龍涎香霸道的湊近,像他在夢中對她做的那些事,又深又沉、無孔不入。


    待人走進去,顧雲珂揪住顧雲瑞的衣袖,“二哥,怎麽迴事啊?你們不是騎馬去的軍營嘛,剛才怎麽又……又坐上四殿下的馬車了?”


    顧雲瑞收迴落在沈北梟身上的崇拜目光,小聲地解釋:“殿下此次要隨咱一起出征,今日他也去了趟軍營,就湊巧遇見了。本來是各自迴各自府上的,誰知這雨來得這麽突然,殿下很客氣,說要送我們一道迴府。”


    “二哥!無功不受祿,你不怕他一堂堂皇子,送你們幾個臣子,非奸即盜嗎?”


    顧雲珂恨鐵不成鋼的擰了下同胞哥哥的胳膊,爺仨敢把這尊佛請迴家,這簡直是引狼入室。


    顧雲瑞撓了撓頭:“妹子,你怎麽這麽說殿下呢,要不是殿下我們和爹就要淋成落湯雞了。我倒沒事,大哥和爹不過幾日就要出征討伐,萬一染了風寒豈不是愧對聖上和殿下的信任?”


    二哥真是忠心不二啊!


    顧雲珂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推了把顧雲瑞:“去去去,你胳膊肘往外拐,你去找你的好殿下去吧。”


    “嘿!你今天怎麽莫名其妙的。”


    顧雲瑞不解地躲開,來不及多問一嘴顧雲珂對沈北梟為何來的這麽大敵意,趕忙進去招待貴客。


    沈北梟突然的造訪,整個顧府都為了迎接他而忙碌了起來。


    “老臣,攜妻眷盛請殿下。”


    顧國章本想跪下行個禮,被沈北梟抬手虛虛一托:“老將軍客氣了,本王來得突然,倒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蓬……蓬蓽生輝!”顧老爺子應該把能用的成語都拿出來了。


    顧雲珂躲在小角落,小聲抱怨:“知道添麻煩,還不趕緊麻溜的走!”


    她吐槽的聲音很輕,就連身邊的薇馨芷福都不一定聽得清。沒曾想話音剛落下,沈北梟就像背後多長了雙眼睛,迴頭往她那邊看了一眼。


    眼神短暫的碰撞,相交即離。


    沈北梟薄唇微勾,她在他眼裏,像個小鵪鶉,慫到低著頭像是在數螞蟻。


    顧雲珂繼續低下頭盯著腳尖。


    不知道為什麽,自從反複做那種夢,一見到沈北梟她就渾身不自在,耳朵跟著微微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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