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欣悅等程風等人將域國的營地清理得差不多了,她抬腳朝營地走去。


    驅趕來的野獸,在營地中發狂一陣後,在嗅到程風身上帶著它們難受的惡臭後,逐漸散去。


    不過曲欣悅看到,它們散去的方向,是域國的方向。


    這時,突然轟隆一聲巨響傳來。


    眾人朝巨響來處看去。


    隻見由域國修建起來的巨大水庫堤壩,剛才在兩隻巨獸的打鬥撕咬中,撞出了不少裂縫。


    如今雖然兩隻巨獸離開了,但裂縫卻在不斷滲水。


    景睿微微擰眉:“看來堤壩要崩塌了。”


    曲欣悅頷首,歎息一聲。


    “當初域國掘斷漢疆地下河,將所有的水源都攔截下來,並且蓄積成如此規模的水庫和堤壩。”


    “除了算計漢疆外,他們肯定也會將此處的水源用來灌溉,所以水庫泄洪出來的水,肯定引流到域國地界上。”


    景睿眼神微閃,臉上露出快意。


    但口中說出來的話,卻很有反差的悲天憫人。


    “那域國可真可憐,會鬧水災了吧。”


    曲欣悅看了景睿一眼,淡淡道:“我能看到你在幸災樂禍。”


    景睿一噎,但還是擺爛般承認了。


    沉默片刻,他突然問:“天師大人,你會不會覺得朕很殘忍?”


    如果不是兩隻巨獸打架撞裂了堤壩,他也會讓人將這堤壩掘開。


    曲欣悅沒有說話,漢疆和域國已是死仇。


    這份殺孽,有她一份。


    如果不是她讓景睿來到噩夢森林,當年的謊言也不會揭穿。


    這時,程風一行人背著七八人朝他們走來。


    程風眼眶微紅,來到曲欣悅麵前後,揚起燦爛的笑容:“天師大人,這是我哥,程涼。”


    他激動的介紹,剛從他背上放下來的青年男子。


    曲欣悅看過去,人比程風高,比程風瘦很多,麵相與程風有七分相似。


    看麵相,是個膽大心細的,有大將之風,遇貴人後生死關一過,將來仕途坦蕩。


    程涼在曲欣悅打量他的,也在暗暗打量曲欣悅,看到如此年輕貌美的天師,心底忍不住掀起大浪。


    他剛才聽程風介紹過天師的信息,還以為天師是一個上了年紀的人,才會行事手段老辣,天師能力高絕。


    沒想到竟是十幾歲的小姑娘!


    而且這雙眼睛……


    景睿見程涼一直盯著曲欣悅看,不知為何,心底有些微微的不舒服。


    程涼沒被域國俘虜折磨前,可是被整個漢疆稱為漢疆第一美男子將軍的人。


    當初迷倒了萬千少女。


    景睿迴憶當時的自己,還處於變聲期,人有點矮,和程涼比起來,差了一點。


    想到曲欣悅可能也會和漢疆姑娘們一樣,喜歡上程涼,心底不舒服的感覺更重了些。


    他往前一步,擋在曲欣悅麵前,看向程涼,開口:“天師大人她看得見,還有, 程將軍辛苦了,迴去後好好休息。”


    卻不想,程涼突然抬眸,問景睿。


    “請問皇上可否會一起返迴漢疆?”


    景睿眯眼,當然不會。


    堤壩崩塌後,水庫裏的水會朝域國泄洪,域國大亂,正是他混入域國最好的機會。


    程涼果然不愧是當將軍的人,思維敏捷。


    “如果皇上不迴漢疆,那微臣更不能迴去了,這些年微臣雖然被虜,但也不是沒有一點用處。”


    程風一直最崇拜大哥,聽到大哥有計策對付域國,頓時精神大振,追問道。


    “大哥,你有什麽計劃?”


    程涼勾唇淺笑,盡管此時已經瘦得脫了形,眉宇間依舊盡顯風華。


    “這幾年域國營地的人聊天時並沒有避開我們,對於他們的身份信息,不說全部了解吧,也算了解一大半。”


    程風眼睛頓時一亮,看向景睿懇求道。


    “皇上,讓臣的大哥和我們前往域國吧,我們需要他。”


    景睿沒有理由不答應,看了一眼曲欣悅,覺得曲欣悅對程涼並沒有過多關注,暗暗鬆了一口氣,這次很幹脆的點頭。


    “行,朕允了。”


    程涼微微蹙著的眉一鬆,剛才還以為皇上對他有意見呢!看來是錯覺。


    “既然決定好,那就趕緊準備吧。”曲欣悅開口催促。


    堤壩的裂縫越來越大,等堤壩完全崩塌時,這一處營地也不安全。


    景睿點點頭,沉聲朝眾人下令。


    “分出十人,從傷院迴漢疆,剩下的人換上域國士兵的衣服和腰牌,咱們啟程進入域國!”


    好在水庫旁邊有幾個小舟,這是域國士兵閑暇時泛舟水庫上捕魚用的工具。


    省得他們紮竹筏了。


    匆匆換好域國士兵的衣服,一行人目送傷員隊伍離開後,用竹竿蕩江開小舟。


    這時,水庫堤壩再也支撐不住,哢擦擦的縫隙裂開聲越來越多。


    不時伴隨著大塊堤壩從壩體上剝落,發出巨大的聲響。


    水庫中的水不再平靜,眾人坐在木舟中,此時已不用船槳滑動,也能明顯感覺到水流在推動著木舟。


    “大家抓緊——”元贏大聲提醒眾人嗎,並緊張的擋在景睿麵前。


    “來啦!”伴隨著元贏的大吼聲,一聲雷鳴般的巨響,身下的木舟突然像離弦的箭飛了出去。


    幾支扁舟如落在洪流中的樹葉,不受控製的在滾滾的水流中左支右晃,掀起,拋下。


    “啊——”


    即使沉穩如精英們,在麵對不受控製的場麵,也忍不住靠尖叫解壓。


    曲欣悅抿緊唇,小臉發白,懷疑五髒六腑已經晃蕩成一團。


    突然,她的腦袋被按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淡淡的墨香襲來,勉強壓下劇烈晃蕩帶來的惡心感。


    隱隱的,她聽到元贏說有人船翻了的話,隨著元贏的話音落下,曲欣悅察覺勒住她細腰的手臂,更加用力起來。


    她深吸一口氣,沒好氣的開口:“腰要斷了。”


    但攬著她腰的手依舊沒鬆開,不過倒是微微放鬆一些力道。


    景睿在堤壩崩塌,小舟隨著泄洪的水流急射出去時,抱住曲欣悅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


    等曲欣悅提醒他腰要斷了時,景睿才反應過來,自己到底有多唐突。


    但情況危急,而且已經有小舟側翻,他擔心他們所乘的小舟也會翻掉,便厚著臉皮抱下去。


    可這也是他第一次抱姑娘。


    感覺有點不可思議?


    原來姑娘家的身子不像他們硬邦邦的,而是軟乎乎的。


    抱著……意外的舒服……


    他甚至想……動手捏一捏。


    這一個想法冒出來後,景睿頓時心虛極了。


    覺得自己真是個色胚,竟然有如此不要臉的想法,實在太不應該了!


    可當小舟被激蕩的水流拋起,砸迴水麵,再拋起,然後再砸迴水麵,如此往複不斷時。


    景睿隻覺得有兩隻軟綿綿的大兔子,不斷踹著他的胸膛跳動。


    刹那間,他像開了竅般,明白那是什麽後,整個人僵住了。


    一抹紅暈悄悄從脖頸往上爬,紅了雙耳。


    過去偶然聽到兵營中的那些廢料葷話,突然像有了想法一樣,開了閘般在腦子裏亂躥,突突冒出來。


    水勢漸漸平緩,小舟也不再像剛開始泄洪那樣往死裏顛簸,眾人暗暗鬆了一口氣。


    景睿裝作無事人一樣,僵硬著鬆開了懷中的曲欣悅。


    他的視線再次悄悄的偷覷一眼曲欣悅。


    或許是剛才一直將曲欣悅悶在懷中,她的頭發有點淩亂,臉有些潮紅,紅唇微張著,欲引人采擷,牽動著景睿的神經。


    景睿喉結上下滑動,艱難的將視線從曲欣悅身上移開,不自在的夾緊一雙腿。


    元贏清點完人數,迴到景睿身邊,剛想匯報情況,看到景睿麵色通紅,額頭上冒出細細密密的汗。


    他頓時關心的問:“睿小子,你這是發燒了嗎?”


    景睿突然有種被人揭破心思的狼狽和尷尬,黑著臉大聲反駁,“你才發騷,你全家都發騷。”


    元贏被懟得發懵,撓撓頭,無語的嘀咕:“這是吃了半缸子辣椒了?怎麽火氣這麽大?好像我全家裏麵沒有你似的。”


    景睿滿腦子黃色廢料,和突然雄赳赳起床的小景睿,在元贏的打擾下,終於偃旗息鼓。


    但景睿不再敢看曲欣悅,起身從船尾的位置,直接換到船頭的位置。


    他抿著唇,既懊惱褻瀆了天師大人,又有種隱秘的,想要再抱一抱天師大人的齷齪心思。


    整個下午,他一直處於情緒低落的狀態。


    眾人不知景睿心中的糾結,以為他在擔心那一船,翻落在水中的精英們。


    程風被眾人推為代表去開解他們的皇帝。


    “皇上,於理他們應該沒事,剛才臣看到他們的船剛翻,人已經快速從水麵上冒出頭來了。”


    景睿當然知道於理等人沒事,人是他親自挑選出來的,有多少能耐,他心底清楚。


    但他寧願承認他在擔心於理等人,也不敢將他那些齷齪心思攤在眾人麵前。


    ……


    疆域關。


    乃漢疆與域國的邊界處。


    多礫石,風沙,時不時還有沙暴,是個狗見了都搖頭的地方。


    此時卻駐足了八萬漢疆人,與五萬域國兵馬。


    漢疆人雖多,但一眼望去,穿著打扮不同,很多一看就是雜兵組成的隊伍。


    而對麵的域國個個身著盔甲,臉上戴著鐵盔,就連強壯的馬匹,雙眼兩側都戴上了防沙罩。


    域國落日大將軍看了日頭一眼,大聲下令。


    “埋鍋造飯,給漢疆的期限已至,我們域國已仁至義盡,大家吃飽喝足,等會大開殺戒。”


    落日大將軍的話引得域國兵將們迎合的歡唿聲,紛紛刷鍋造飯。


    聽到域國兵將的話,漢疆這邊的營地上,眾人隱忍的咬著牙。


    他們每個人都暗自下了決心,假如域國真的要舉兵進入漢疆,他們就是用身體做牆,也要將域國人擋下來。


    聞著域國營地隱隱傳來的食物香氣,漢疆營地的人饑腸轆轆,時不時腹中轟鳴。


    漢疆大旱百年,土地已經不合適種植,他們已經好幾輩人,都是吃半飽。


    沒辦法,就算想喝水喝飽,都是奢侈。


    “要是有水就好了。”有人望著炎炎烈日,抹掉鬢角上混著塵土的汗珠,歎息一聲。


    要是有水就好了,一句話道盡所有漢疆人的心酸。


    突然,一陣轟隆隆的聲音由遠及近。


    聲音來得太過突兀,好像一條遠古的巨龍,一路咆哮著趕來。


    響動聲實在不想引起人注意都難。


    無論是漢疆營地的人,還是域國營地的人,不約而同起身,朝聲音來處望去。


    就在眾人一頭霧水時,遠遠的,一條白色龍奔騰而來。


    漸漸近了,眾人才看清,那哪是什麽白色的龍啊?那是奔湧而來的水。


    水流速度極快,霸道又不講理,直接從域國營地和漢疆營地中衝過去。


    不過水勢不強,水流隻沒過眾人的膝蓋。


    但眾人發現,這些水位根本沒有下降的意思。


    水迅速漫過低窪地,繼續往下流歡快的奔騰而去。


    這一代漢疆人,從沒在漢疆的土地上,看過這麽一大片水。


    所有漢疆人都懵了。


    個個驚愕得張著足以塞下一個忌憚的嘴。


    “水,這是水!好多好多水!”有人迴神後激動得雙唇微顫,難以置信。


    有人已歡唿出聲。


    有人淚流滿麵。


    相比漢疆營地的狂歡,域國營地的人則更懵。


    “水?哪來的水?怎麽會有水?”


    域國不缺水,但邊關這裏的地勢可比域國別處要高很多。


    但現在連地勢高的地方,都已經泡水了,那地勢低的地方呢?


    域國營地的人不敢想。


    一想就臉色發白,頭皮發麻。


    有小將高聲請命。


    “落日大將軍,下屬想請示迴家一趟。”


    這話頓時像掉熱油中的水滴,所有人都焦灼起來。


    “落日大將軍,請允許末將請假歸家一趟。”


    “落日大將軍……”


    告假的人越來越多,人心浮動。


    落日大將軍也想迴家,哪裏還有心情打仗。


    有人見落日大將軍猶豫,便偷偷溜走。


    原本屬於逃兵的舉動,但此時並沒有人舉報。


    甚至見到偷溜的人多,離開的人已變得明目張膽起來。


    落日大將軍心中雖然氣惱,但法不責眾。


    況且他也心緒大亂,根本顧不上別的事。


    沒能知道域國內發生了什麽,誰有心打仗?


    漢疆營地的人看著不過片刻,域國營地的人都散得七七八八。


    剩下的人開始往後撤退,臉上再次露出茫然之色,這仗不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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