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酒壇放在身旁,普通的酒對於修行者聊勝於無,奈何酒不醉人人自醉。在墓碑前,葉無憂訴說著五年來生活和修煉的點點滴滴。


    師父師娘對自己的教導與關懷,還有雲居山和師兄師姐們相處的日子,自己在修行之路上前進的方向,全部一一訴說。與其說是讓九泉之下的葉文遠安心,不如說是讓葉無憂自己心下好過一些。


    終究還是不忍心,說出自己真正的身份。葉文遠心心念念的真正的義子葉無憂,早在五年前的天雷之下魂飛魄散了。


    已經入夜了,月朗星稀,幾片浮雲隨意地掛在天空之上。葉無憂孤獨的坐在墓碑之前,凜冽的寒風穿過山穀,衣衫獵獵作響,額前的黑發隨風飄揚,卷起無數迴憶。


    搖搖晃晃站起身來,凝視墓碑上二人畫像片刻,心中默默道了別,來到屋後那棵槐樹之下。


    取出青蛇劍,葉無憂一招一式,出招極為認真仔細,好像初學的孩童。此時演練的劍法,赫然是葉文遠傳授給自己的子夜四時劍。


    五年之前,也是在此處練劍,心中是無比驚喜暢快,而此時,卻是無盡的惆悵。


    青蛇劍越舞越快,葉無憂也漸漸沉浸在劍法之中,物我兩忘。體內五行氣根急速運轉,周身竅穴劍氣勃發,自身與這方天地融為一體。


    子夜四十劍,不過是葉文遠取了子夜四時歌的名字,劍法本身意境卻是遵循天地大道,四季輪迴之意。而葉無憂此時的心情,剛好符合冬季萬物在寂滅之下積聚力量,等待春日的到來。


    等到劍意積蓄足夠,隨後冬去春來,而葉無憂此時的劍法,也自然而然地轉變到了子夜四時劍中的春歌篇。劍勢細密綿綿,劍氣四溢,如毛毛細雨。


    葉無憂身隨劍動,空地上已然沒有了他的身影,隻剩下灰蒙蒙一片。天空漸漸暗了下來,剛才不過幾片浮雲,如今卻是越聚越多,雲層也越來越厚,月亮也躲在雲層之後。山間本來凜冽的寒風卻漸漸變小,隻剩微風拂麵。


    青色劍氣直衝雲霄,勾連天地。


    “轟隆隆......”


    春雷乍響!


    雲層終於承受不住,牛毛細雨灑向人間。


    與昨日剛剛下山趕上的暴雨不同,今夜桃花穀的細雨才真正有了“潤物細無聲”的春雨該有的樣子。


    仍然沉浸在劍法之中的葉無憂並不知道,自己此時的心情竟然能夠影響此地的天氣變化。此時的他已經進入天人合一的狀態,青色劍氣衝破雲層,然後又化作牛毛隨細雨灑下,不分彼此。


    天地之間朦朦朧朧一片,仿佛籠罩在一片薄霧之中,一切山巒、樹木、房屋,似真似幻。


    劍勢又慢了下來,最終定格在一處。葉無憂也從剛才的心情之中走了出來,隻覺得周身涼爽,臉上凝結了不少雨滴,然後滑落,其中似乎又混合著淚水。


    春雨無聲,他身上的衣衫也被浸染變得潮濕。


    “叮咚”,似乎是雨滴的聲音。抬頭望去,正是絲絲細雨,匯聚在樹枝上,最終化作水滴落在他的臉上。


    葉無憂驚喜的發現,這棵大槐樹竟然已經抽芽了!妍妍的笑容在他臉上暈開,心中悲傷惆悵也被這春雨衝刷幹淨。


    青蛇重新歸鞘,安靜地在細雨之中,坐在了石凳之上。感受著天地之間無限的生機,葉無憂心中一片安靜祥和。


    這時候,他驚喜地發現,膻中穴中丹田之中,五行氣根竟然壯大凝練了幾分,體內真元奔湧。此番練劍所得,竟然比自己苦修一年得來的真元還要多!


    “這可能就是所謂的頓悟吧。”葉無憂如此想到。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人報仇從早到晚,葉無憂自然是十分認同後麵這一句。但是,血月魔尊鹿州城一事後,就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杳無蹤跡。五年來,也曾問過師父,托師兄師姐問過門內下山修煉的同門。


    血月魔尊功法特殊,幾乎是把其他修行者當做自身養料,世間門派更是把他當做大敵。重重羅網之下,竟然沒有尋到任何蛛絲馬跡。


    更不論,五年之前的血月魔尊就已經是七階化神修為,現在的葉無憂就連金丹境界都還沒有達到,仙凡之別。就算血月魔尊站在他麵前,任他攻擊不還手,葉無憂也是沒有絲毫機會能夠報仇。在這個修行的世界,自身境界實力才是硬道理。


    按照元辰的推算,當時血月魔尊在他星宿輪迴劍陣和天雷的夾擊之下,仍然憑借通天修為逃出神魂,但終究是扒了一層皮。


    渡劫之地周圍,應該有血月魔種潛伏在旁,最終供他奪舍重生。神魂重創,奪舍之後,修為不知跌落多少境界。鯨海口中血月魔尊重修至化神修為,亦是在這九年之中所得。這人間修行界,不知他還有多少魔種,而如今又修行到何種境界。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短短時間之內,他不可能重迴巔峰,不然的話,不可能沒有任何動作。五年之前,血月魔尊重的自己九幽魔體的一臂,不知道如今他是否已經拿迴全部的肉身。


    想到此處,葉無憂也知道,報仇之事,著急是沒有用的。隻要血月不死,終會在人間作亂,而自己一步一步修行,總會有報仇雪恨的那一天。


    葉無憂在細雨之中靜坐一夜,直到天空泛白。樹枝上雨滴反射著陽光,刺入雙眼。他站起身來,放眼望去,桃槐穀像是刷上了新的色彩,晶瑩剔透,樹枝上已然有了點點綠意。


    金色的陽光在波光粼粼的湖麵碎成一片一片,湖麵之上清霧繚繞,仿佛一處仙境。


    再見了,桃槐穀!


    再見了,老爹!


    路就在前方,葉無憂揮一揮手,不再留戀,大步流星直奔桃槐穀之外。


    血月魔尊並不知道這樣一個小角色立誌親手向自己複仇,也許知道了也不會在意,就如同大象並不會在乎螻蟻的挑釁。


    葉無憂如同茫茫大海之中的一葉小舟,被巨浪裹挾,被暴風席卷,卻始終堅定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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