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妻過來,看到陳安寧,齊齊對著她吐了口唾沫。


    “老東西,犯了死罪還敢猖獗!”徐瓚一腳踢向兩人。踢完才想起來溫歡也在,趕緊朝她看去。


    溫歡已經明了他對她的情意,見他看來,心裏雖羞澀,但還是大聲說道:“踢得好!”


    徐瓚咧嘴笑了。


    老夫妻被踢到地上後,並不以為恥,反而梗著脖子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擺明了,休想從他們嘴裏套話。


    陳安寧見兩人如此,慢慢地點一點頭後,拿出一個瓷瓶扔給徐瓚,給他們一人喂一粒。徐瓚照做之後,陳安寧看著老夫妻,嘲弄地勾著嘴角道:“想死,哪有那麽容易?去將那些食客,還有地坑裏救出來的人都帶過來。想必他們對你們更有興趣。”


    老夫妻的臉色瞬間變了。


    老婆子罵道:“你個毒婦,我詛咒你不得好死!”


    徐瓚要踢她,陳安寧製止:“她喜歡罵,就讓她罵,別髒了自己的腳。去吧,趕緊去將那些人帶過來。”


    徐瓚去後。


    老夫妻對視一眼,眼底同時閃過決絕之色。


    陳安寧看到了,並不阻止。


    隻在兩老夫妻想要咬舌自盡,卻突然發現使不上力氣之時,才提醒道:“我說過,想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毒婦,你對我們做了什麽!”老頭子大聲責問。


    “沒做什麽,”陳安寧淡聲道,“隻是讓你們求死不得罷了。”


    “毒婦!”老婆子大罵,“我這歲數,足夠做你祖母了。你這樣喪盡天良地對待我們,當心將來身上長毒瘡,體內生惡疾,父母早亡,生不出兒子,即便生出來也爛屁股!”


    攔住要上前去打兩人的溫歡後,陳安寧笑看兩人一眼,示意溫歡,“麻煩你去將晉陵郡的太守朱大人請過來,我有事想要請教他。”


    溫歡著惱道:“對付這樣窮兇極惡之人,手下留情,是對他們最大的仁慈!”


    陳安寧輕輕地笑了,“你說得對,隻不過你有沒有想過,他們的目的也許就是激怒你?多踢他們兩腳,迴罵他們兩句算什麽?打蛇打七寸,對付這樣的人也是同理。”


    溫歡看一眼老夫妻後,點一點頭:“也許你說的是對的。”


    食客與從地坑裏救出來的人和朱岑同時到了。


    陳安寧讓食客與從地坑裏出來的人候在一邊,先問朱岑道:“朱大人查出來他們是什麽身份了嗎?”


    當著這許多人的麵,朱岑臉麵有些掛不住地搖一搖頭,“暫時還沒有查出來,隻知道他們在這裏開客棧已有十四五年了。”


    這麽久!


    陳安寧目光刹時一冷,下意識地看向徐瓚。


    徐瓚極有默契的點一點頭,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案。


    還有其他的骨坑!


    陳安寧冷看一眼那對老夫妻後,目光又落迴朱岑身上,“他們是哪裏人,也查不出來?”


    朱岑避開她的目光,不那麽確定地說道:“聽口音,似乎是南平郡那邊來的人。”


    陳安寧暗暗深吸了兩口氣後,說道:“還查到什麽,朱大人不妨都一道說了吧。”


    朱岑有些著惱,但對著食客與從地坑裏救出來的人,他強壓著脾氣道:“陳二小姐應該知道,本官是早上才趕來的這裏。”


    能查出這些,已經很不容易了。


    陳安寧定定看他許久,才將目光收迴來,朝著那些食客與從地坑裏救出來的人道:“你們也聽到了,他們在這裏開這間客棧已有十四五年。這十四五年前,到底殺過多少人很難一一統計。死罪肯定是不可避免的,但以死謝罪,未免太過便宜他們了。所以將你們請過來,除了留他們一口氣外,是打是罵,就隨你們便了。”


    朱岑驚得猛得上前兩步道:“不可!”


    陳安寧淡然道:“朱大人放心,出了什麽事,有我頂著。”


    食客與從地坑出來人,立刻就要蜂擁而上。


    徐瓚趕緊阻止道:“不要急,人在這裏跑不了,排好隊,一個一個慢慢來!”


    食客和從地坑出來的人盡管個個都義憤填膺,但還是很聽話地排起了隊。


    看著長長的隊伍,看著隊伍裏每個人都恨不能剝他們皮,抽他們筋的兇狠模樣,老夫妻倆人咒罵的聲音更大,也更歹毒了。


    陳安寧並不製止。


    直到……


    隊伍中一個青年走到老夫妻跟前,沒有打,沒有罵,隻是雙眼血紅含淚,卻又格外絕望地看著兩人,喃喃地說道:“我寒窗苦讀多年,就為了進京趕考博一個功名。我想過各種可能,卻獨獨沒有想過會以這種方式敗落在你們的手裏。”


    “想我十歲與父母走散,飄零中幸得義父收留教養,本想出人頭地報答義父,再找尋親生爹娘,如今、如今全都毀了,全都被你們毀了……”


    正與溫歡說著話的陳安寧聞聲看向他。


    青年大概二十五六歲。


    身形單薄,麵色蒼白,衣衫陳舊卻漿洗的極是幹淨,頭發整齊的用木枝冠在頭頂。


    幹淨、整潔的模樣,與其餘食客或是從地坑裏出來的人格格不入。


    老夫妻倆人已經被打得頭破血流。


    看到他過來,被反綁著雙手雙腳的兩人下意識地閉上眼睛。


    久等不來拳頭或是腳踢,兩人頗有些不耐煩地睜開眼看向青年。聽到青年開始地嘮叨,兩人很不以為然地朝旁邊吐了口血沫子。直到青年說到十一歲與父母走散,兩人霎時睜大雙眼,而後飛快地對視一眼後,老婆子幾乎是尖叫著問道:“你今年多大?為何與爹娘走散?快說,快說!”


    青年搖一搖頭,默默退開兩步後,轉身走了。


    老婆子急了,“二娃,你是不是二娃!”


    青年身子一震,而後猛然轉身看向老婆子。


    “好孩子,快告訴我,你背心是不是有碗大一片青黑色的胎記?”老婆子急聲問道。


    青年不敢置信地倒退兩步,“你、你怎麽知道?”


    老婆子大哭道:“二娃,是娘呀,娘這些年找你找得好苦呀……”


    “你真的是二娃?”老頭子也紅著眼流出淚來,“二娃,快過來,過來給爹看看。”


    青年茫然地看著兩人,好久後,才白著臉慢慢地朝著兩人走去。


    “二娃,你去哪裏了,這些年,我們找你找得好苦呀。”老夫妻用力地拱著身子,想要離青年遠一些。青年快步走到兩人跟前,蹲下身來,仔細地打量著兩人蒼老的麵容。


    兩位老人僅看麵容,都有五六十歲了。


    而在青年的記憶裏,他與爹娘走散之時,他的爹娘才剛剛三十出頭。即便分隔十六年,也還不到五十歲。


    可仔細看他們的眉眼,卻又分明那樣的熟悉。


    好久後,青年突然跪地痛哭道:“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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