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溪一雙好看的眼睛微微眯在一起。


    她親切地探出手,輕輕握住翠香的手腕:“翠香姑娘,我知道你來我這裏鬧事並非自願。”


    “香蘭姑娘在岑府做了那麽多年,如今是個什麽結果?”


    “你對岑尚書言聽計從,難道就不怕換一個和香蘭姑娘一樣的結局嗎?”


    沈月溪抓著翠香的手,能夠清晰感覺到她的胳膊正在輕微顫抖。


    “這乳油若是從我們胭脂閣賣出的,我自然會負責任。”


    “可若不是從我們這裏賣出,我也絕對不會平白無故被人栽贓。”


    言畢,沈月溪鬆開翠香,聲音也更加低沉:“所以,還請翠香姑娘仔細想想,這東西究竟是不是我們胭脂閣賣出去的。”


    翠香耷拉腦袋,雙手緊緊地捏在一起。


    她的太陽穴突突地跳個不停,手背上青筋暴起。


    還不等翠香想清楚,身後朱屠戶傳來嗚嗚咽咽的聲音。


    店外瞧熱鬧的人低聲議論。


    “這怎麽還不讓人家相公說話呢?”


    “就是。即便是胭脂閣當真有什麽冤情,也不該不讓人家相公說話啊。”


    聽到店外眾人的聲音,沈月溪擔心有人趁機煽動百姓,故而微微抬手,示意柳秋鬆開朱屠戶。


    朱屠戶嘴裏的破布一被取掉,就毫不猶豫,破口大罵。


    “我家娘子膽小,你有本事就衝著我來。”


    “你們莫要欺負我家娘子不敢說話,她還有我這個相公在呢!”


    “是嗎?”


    話音才落,人群之後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


    人群散開一條道路。


    梁瑞天穿著紫色朝服,脖子上還掛著朝珠。


    他一雙眼睛陰沉,劍眉緊鎖,穿過人群,徑直入內。


    梁羽羽看得呆了眼。


    【這還是我那個愚蠢的渣爹嗎?】


    梁瑞天身材頎長,肩寬腰細,罩在紫色的朝服之下,更顯高貴。


    他便是站在那裏一言不發,周身上下也散發著一股子霸氣之感。


    梁瑞天大步上前,在朱屠戶麵前站定。


    兩人之間的氣質天差地別,朱屠戶瞬間被秒得連根渣都不剩。


    梁瑞天眉角微挑,一雙眼中毫無波瀾,麵色沉靜地盯著朱屠戶:“既然如此,不如我們各解決各的問題。”


    朱屠戶神色緊張,喉嚨滾動:“解決……解決什麽問題?”


    “你娘子與我娘子的問題她們自己解決。”


    梁瑞天側眼瞥想沈月溪,微微頷首,眼中多出一抹柔情的笑容。


    可下一秒,當他迴首看向朱屠戶的瞬間,笑容頓時消失不見,麵頰的線條刹那緊繃。


    “可你來尋釁滋事,當眾辱罵我娘子。這筆賬,自然是我們做相公的來解決。”


    還不等朱屠戶迴話,梁瑞天對柳秋等人揮揮手,示意她們站遠一些。


    下一秒,隻見梁瑞天闊步上前,大手一抬,直接按在朱屠戶的肩膀上。


    梁瑞天神色淡然,看不出絲毫波動,甚至唇角還掛著一抹輕鬆的笑容。


    反觀朱屠戶。


    他的額頭上滲透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嘴角的肌肉輕微顫抖,脖子裏青筋乍起。


    忽然,朱屠戶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梁瑞天依舊是那副淡然之色。


    他後撤一步,半挑眉角,睥睨朱屠戶:“朱屠戶,你行這麽大的禮做什麽?”


    梁羽羽眨巴眼睛,看向朱屠戶。


    他肩膀上有一個赫然可見,十分清晰地五指印。


    【渣爹居然還有些拳腳功夫?】


    梁羽羽驚訝迴首,看向梁瑞天。


    【既然渣爹這麽厲害,能夠輕而易舉,讓一個彪形大漢跪在地上,為什麽平時娘親與他動手,他從來不還手?】


    梁瑞天餘光睥睨梁羽羽,心中暗道:乖寶,你爹我對你娘那是癡情一片,忠心不改,怎麽可能對你娘動手呢?


    【哦,我明白了。】


    梁羽羽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渣爹打不過我娘!我娘一定更加厲害!】


    梁瑞天滿頭黑線,眼底劃過一抹尷尬。


    不過下一秒看向朱屠戶的時候,尷尬已經變成了令人通體生寒的冰涼。


    他定定瞧著朱屠戶:“你在城東賭坊欠了那麽多債還不上,想不到還有錢給自家娘子買二兩一瓶的乳油?”


    朱屠戶麵色蒼白,雙眼圓睜,詫異看向梁瑞天。


    “看來迴頭我要好好同你那些債主說一說,讓他們仔細搜一搜,你家中隻怕多得是能夠抵債的東西。”


    朱屠戶抬起手,慌張地揮動幾下:“梁……梁大人,這……這從何說起啊?我娘子買東西是用她自己的銀子,不是我的。”


    “你們夫婦一體,你娘子的,不就是你的嗎?”


    話音落下,梁瑞天紫袍一掀,俯身湊到朱屠戶麵前冷聲道:“還是說,那乳油根本就不是你們家買的,而是有人送給你娘子的?”


    朱屠戶對上梁瑞天陰冷的視線,渾身上下仿佛被冰凍結,半分動彈不得。


    梁瑞天嗤笑:“還不肯說?”


    他漠然直起身,轉身看向胭脂閣外:“好啊。那我這就吩咐人去通知你的債主。”


    “別別比。”


    朱屠戶立即搖手。


    梁瑞天半側過頭,如刀的眼神落在朱屠戶身上,嘴唇一開一合,隻吐出一個字:“說!”


    朱屠戶咬著牙,耷拉腦袋,良久說不出一句話。


    就在此時,翠香垂眸嗚嗚咽咽哭出了聲。


    “那東西不是我買的。”


    翠香紅著眼,抬眸看向沈月溪。


    “昨日,他迴到家裏,拿出那東西,說什麽都要讓我塗抹。”


    “我不肯,他就打我。”


    翠香一邊說著,一邊擼起衣袖,露出胳膊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


    她滿眼淚水地看向沈月溪:“我也不想這樣。可我實在不敢不聽他的。”


    “否則……否則他不僅僅會打我,而且還威脅會要了香蘭的性命。”


    翠香探出手,握住沈月溪的衣角:“梁夫人,我隻有香蘭那麽一個妹妹,我不能不為香蘭考慮。”


    “求求你,告訴我香蘭在那裏。”


    翠香這一抬手,衣袖順著胳膊滑落,身上的傷痕更是清晰可見。


    她一雙藕白的胳膊,居然沒有一塊好地方,全是淤青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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