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鶴翎見周主簿一副不明就裏的樣子,在猶疑地看著他。


    “這點不難看出。”盧鶴翎含笑搖頭說。


    他走到聞禦史屍身邊,指著脖子上刀口說:“聞禦史和周尚書身高應該差不多,也就七尺上下,兇手在他倆脖子上留下的刀口,卻是有點上斜。”


    盧鶴翎又走到季郎中和巨仆射兩具屍體之間,指著他倆脖子上刀口說:“他倆的傷口幾乎是平直的,再看他倆的身形要有七尺多,肯定比聞禦史和周尚書要高。”


    周主簿猶疑地說:“盧堂主,就憑這點你就能斷定兇手中有一個是女人?”


    盧鶴翎猶疑的看他一眼,輕快地說:“從留在聞禦史他們脖子上,刀口上斜角度看,兇手比他們要矮,而且要矮一尺上下,男殺手的身高一般不會隻有六尺。”


    他再次指著聞禦史小妾脖子上刀口說:“你看她的刀口隻是微微下斜一點,說明兇手隻比她高一點,如果是一個七尺高的兇手殺了她,在她脖子上留下的刀口,應該向下斜的角度更大些才對。”


    周主簿微笑點頭,暗自佩服盧鶴翎的精明。


    他同時還想說的是,分析的再怎麽頭頭是道又有什麽用,殺人兇手還是沒有著落。


    盧鶴翎來迴踱著步,仿佛在想著什麽心事。


    周主簿挨個把屍身上白麻布重新仔細蓋好,默默無語地站到邊上,冷眼看著滿腹心思的盧鶴翎。


    半晌,盧鶴翎突然收住腳步,望著周主簿問:“你說兇手為什麽要同時殺死他們?”


    周主簿一愣,臉上一片茫然的呆望著盧鶴翎。


    他心裏在暗自苦笑,自己要是知道兇手殺人的目的,還要盧鶴翎在這裏說三道四。


    “戶部尚書、吏部郎中、言官禦史、門下省仆射,他們怎麽會有同一個仇家。男女兩個殺手幾乎是同時殺了他們,殺手顯然是有組織有預謀,那殺手殺他們的目的會是什麽呢?”


    盧鶴翎嘴裏在喃喃自語,又開始踱步。


    周主簿依舊默默無語站在邊上,依舊冷眼看著困獸樣的盧鶴翎。


    盧鶴翎苦苦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問題究竟出在哪裏?


    這個問題同樣困擾著坐在覽味齋裏,喝著酒的小七。


    他給自己倒上酒,望著對麵王掌櫃。


    王掌櫃伸手抓起酒壇,給自己倒上酒,美美喝上一口,放下酒碗說:“人家出銀子我們辦事,不要問這些沒用的問題。”


    小七望眼空無一人的小店堂,笑著說:“左右閑著無事,問問也就是隨口問問。”


    王掌櫃又喝一口酒,看著小七低聲說:“你能學會想問題不是壞事,但我們這行不能想得太多,想多了反而會亂了心神。”


    小七尷尬地笑笑,知道義父王掌櫃說的不錯。


    殺手要的是冷靜和冷漠,心要像手上的刀,不帶一絲情感的冷酷。


    小七仰頭喝完碗中酒,給自己倒著酒說:“還是以前那個主顧?”


    王掌櫃無聲地看著他。


    小七見義父沒說話,疑惑地問:“是新主顧?”


    王掌櫃用少見的厭煩語氣說:“今天怎麽這些話。五單做了三單,還有兩單要抓緊。”


    小七忙笑著說:“你不是說肖芷已經去探路了嗎,我看今天夜裏動手的機會不大。”


    王掌櫃沒有搭理他,看著自己缺了拇指的油膩左手說:“這兩單做完,我們也該歇息,過段時日再說後麵的事。”


    “不做了?”小七似乎有點失落地問。


    王掌櫃歎氣說:“主顧的胃口越來越大,事情做的也是越來越麻煩,再做可就要出大亂子。”


    小七遲疑地說:“義父,你剛才還說人家出銀子我們幹活,不用想那些沒用的事,現在你怎麽反而又想這些沒用的事。”


    王掌櫃冷眼看著他疑惑不解的臉說:“我說的跟你想的不一樣。”


    小七嬉皮笑臉地說:“有什麽不一樣?”


    王掌櫃歎氣說:“我們這行再怎麽髒也算是一門生意,做生意就要有底線,有底線去做生意,生意才能做的好,做的問心無愧。”


    小七狐疑看著王掌櫃,怎麽也沒想到義父能把殺人這種事,說的這樣深奧,這麽令人費解。


    王掌櫃見小七瞪著不明就裏的眼睛在看他,又說:“不是什麽生意都能做,我怕我們裹進去太深,最後不好退出來。”


    小七左右看看見四下無人,低聲說:“銀子在他們懷裏,刀在我們手上,做不做還不是我們說了算,有什麽好退不好退的,不信他們能把我們怎麽樣?”


    “你知道最近你和肖芷做的活,他們都是些什麽人?”王掌櫃壓低嗓音,悄聲問。


    小七:“知道,所以剛才我才問義父。”


    王掌櫃左右看看,神秘地說:“你說的不錯,這四個人裏一個是管官員升遷,一個是朝堂上專管消息傳遞,另一個是能跟龍椅上那位說得上話,再加上前麵那個管錢糧發放的,這四個哪個不是龍椅上那位心頭肉,現在這些人都死了,龍椅那位能讓這些事就輕易過去。”


    小七的心一縮,感到王掌櫃說的有道理,也感覺事情似乎是有點嚴重。


    王掌櫃喝口酒,見小七麵色有點凝重,又低聲說:“接下來的兩個,一個是太仆寺管馬匹買賣的少卿,另一個是兵部管甲械的侍郎,也都是朝堂上麵十分倚重的角色。”


    小七忽然一笑說:“問他上麵倚重不倚重,這些狗官死的越多越好,沒什麽好惋惜的。”


    王掌櫃搖頭說:“你這樣說不對,再這樣下去怕是要出大事。”


    小七收起笑臉,疑惑地問:“義父是擔心這裏麵有問題?”


    王掌櫃臉色凝重地點點頭。


    “能有什麽問題?”小七仰頭豪氣的喝幹酒碗,笑著說:“沒什麽大不了的。”


    王掌櫃喝口酒,咂巴著嘴說:“天下大亂對我們不是好事。”


    小七擔心地問:“義父是怕我們從此斷了生意?義父你剛好想收手這不很好嗎!”


    王掌櫃見小七跟自己想的完全不是一迴事,也就笑笑,又抿口酒。


    “有什麽問題也是義父的事。現在左右閑著沒事,我想去睡會。”小七說著話起身,並沒等王掌櫃迴答。


    王掌櫃看著奔向廚房的小七,猛然仰頭喝完碗中酒,好像要連他心裏的問題,一並咽到肚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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