蔥筍樣手指在弦上一“琶”,琵琶聲餘音纏繞,漸漸歸於平靜。


    姬涵懷中抱著琵琶,秀目中含著淒苦的笑,靜靜地望著對麵聽琴的年輕人。


    小七穿身灰不灰黑不黑的細麻布長衣,隔著月白色絲質帷幔,也在靜靜看著她哀怨的笑臉,仿佛還沉靜地繞梁的韻律中。


    女媧造人時對姬涵似乎十分用心。


    她身姿增一分則胖,減半分嫌瘦,膚色白裏透著淺淡的緋紅,像三月裏的桃花,更像熟透的水蜜桃,散發著撩人的氣息,更加多出一份別樣的韻味。


    二十四五歲的年紀,在九霄樓這種地方,早過了最搶手的時節,但姬涵卻是例外,依舊是九霄樓不可或缺的台柱子。


    老天給了她這樣一副姣好容貌,卻又讓她委身在九霄樓這樣的地方,不由得令人感歎老天的無情。


    半晌。


    小七似乎再也無法忍受,姬涵那淒苦哀怨的笑臉。


    他左手摸一下濃密左眉間,那條比較明顯的疤痕,隨後從懷裏掏出塊金子,起身放在錦榻上,轉身默默的離開。


    他沒說一句話,更沒有多餘的糾纏,這一連串動作做得幹脆利索,卻透著種無邊的冷漠,無限的無奈。


    “小爺不再坐會?”


    溫玉如笑著進來,笑著說。


    小七冷漠地一側身讓過她,徑直離開。


    姬涵看著小七消失的背影,白嫩的臉頰上桃紅色更豔。


    小七每次來總這麽冷漠,冷漠得就像是塊冰。


    不管多麽鏗鏘熱烈的琵琶聲,都絲毫不能令他動容,他好似根本就不懂琴音。


    不懂韻律的人,花費不菲的銀子來聽琴,為什麽?


    小七每次無言的離去,姬涵都在心裏默默地問自己,每次無言的問自己,她那顆見慣風月波瀾不驚的芳心,都會如同琵琶上的那根老弦,在不停的嗡嗡顫動。


    姬涵看小七的樣子也就十八九歲,長的也是那種放在人堆中,都不引人注意的樣子,唯一的特點是凡事都用左手,右手好像受了傷又或是天生就殘疾。


    小七每次來穿的都是這種,灰不灰黑不黑的細麻布長衣,好像他就這麽一身衣服,又好像他是怕穿著太華麗,引起別人的注意。


    在九霄樓聽姬涵彈琵琶可不便宜,但小七似乎有花不完的銀子,偶爾還能掏出塊金子。


    姬涵起初並沒多留意小七,但小七能時不時掏出塊金子打賞她,這就不能不引起她的注意。


    九霄樓的花魁,姿色是不必說,心思也是特別的細膩。她知道小七絕不是一般人,一般人這麽年輕多金,絕不會穿的如此不講究。


    姬涵判斷像小七這樣的人,所做的事絕不會簡單,一定不是一般人所能做的。


    這種人如果生在江湖,最可能從事的職業就是殺手。


    這個念頭在姬涵心裏,不止冒出來一次,每次冒出來她都會臉頰緋紅,心裏都會有一陣莫名的不安和悸動。


    她從來沒有問過小七是做什麽的,青樓女子隻要有錢賺,根本沒閑心思問客人做什麽事,但這並不妨礙她在心裏想這些。


    “大姐!”


    姬涵走出帷幔,含笑脆生生叫了聲。


    溫玉如從小七離去的背影上收迴目光,心裏忽然湧出股異樣的情愫,她對小七的背影,總有種似曾相識的親切感。


    溫玉如自從在九霄樓第一眼見到小七,這種親切感就油然而生。


    “還和每次一樣?”溫玉如聽見姬涵在喊她,展顏笑著問。


    姬涵用手指著錦榻上金子,含笑點點頭。


    溫玉如開心地笑著說:“這種客人現在真不多見。”


    姬涵又不置可否地笑笑。


    溫玉如:“今天他點的是什麽曲子?”


    姬涵:“他從不點曲子,我興致所致信手彈什麽他就聽什麽,從不挑剔。”


    溫玉如喜笑著說:“出手大方又不挑剔的客人真是難得,這樣客人也最好等候。”


    姬涵會心地淺淺一笑。


    溫玉如小聲囑咐說:“越是這樣客人越不能慢待,知道嗎!”


    姬涵肯定地點點頭,算是答應了她的話。


    溫玉如左右看看說:“跟我走吧。”


    姬涵順從地一點頭。


    溫玉如拿起衣架上白色狐皮披風,剛準備給姬涵披上,被她笑著搶了過去。


    她自己把狐皮披風披到肩上,又一笑,抱著琵琶隨溫玉如離開。


    姬涵沒有問去哪裏,更沒有問去幹什麽,她在這裏早就學會了服從。


    獨筍子殷勤地給青烏佛舀酒,這本不是他應該做的事,他卻做得十分開心,十分的心安理得。


    伍道策:“十天後明察司成立,我在想給他們送什麽樣的賀禮才好。”


    青烏佛:“伍掌門隻要一聲令下,老衲去給他們添點喜氣。”


    殘雪道端起酒碗含笑說:“貧道倒是想去湊湊熱鬧。”


    獨筍子搓著手說:“我是個粗人,這種場合我去最合適不過。”


    伍道策沒說話,隻是含笑看著他們三人,心裏顯然已了主意。


    殘雪道:“掌門的禮物備下了?”


    伍道策沉吟半會說:“還缺點,不過也差不多齊了。”


    “要不從我雜貨鋪裏給掌門再湊點!”


    獨筍子放下空酒碗,打趣地說。


    大家都不由得開心一笑。


    樓梯響動,姬涵抱著琵琶出現在門口。


    雪一樣白的狐皮披風,襯著她桃花樣的容貌,一點殷紅小嘴在生動的臉頰上,含著欲露未顯的笑意。


    她眉宇中藏著一絲絲憂鬱,想著當年昭君出塞時也不過如此。


    青烏佛哈哈大笑說:“果然沒讓老衲失望。”


    “法師你怎會失望!”獨筍子笑著說。


    青烏佛:“能彈出那麽美妙琴音的人,就應該是這樣子的女子。”


    姬涵見溫玉如搬來張椅子,忙粉臉含笑,微微躬身,坐下。


    溫玉如走到邊上,在角落裏坐下。


    姬涵向眾人微微笑笑,蔥筍樣手指在弦上輕輕一撥。


    春風樣妙音立時在房間裏蕩漾開來,搞得人心底不自覺一顫。


    青烏佛枯瘦的臉上,平和的雙目中滑過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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