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顱被捏碎之後,盛衍的意識進入了某個他並不算陌生的特殊空間中。


    在他在這個空間睜開眼睛的第一時間,眼前就跳出了一個鮮紅的提示框——


    【任務失敗】


    這是他每一次在這個世界被殺死後都會重複一次的流程。


    但這一次,這個提示框出現後卻一直在快速閃動著,看起來比起任何一次都要不穩定。


    【滋……您本次任……務獲得……滋獎勵……】


    同樣的,每一次緊隨其後的電子播報也變得斷斷續續,帶上了極其明顯的電流雜音。


    而盛衍也似有所感,他看向自己垂在身側的手,發現那把斷裂的長劍依然握在手中。


    於是下一刻,他毫不猶豫揮動長劍劈砍向麵前的提示框。


    “滋啦——”


    斷劍劃開虛幻的提示框時,盛衍耳邊本就難以持續的電子播報音也徹底變成了一連串的雜音。


    本該無法觸碰到的提示框在他眼前如鏡麵般從中離開,那裂縫不斷蔓延,延伸到了他正身處的這片虛幻的空間中。


    那些裂縫上出現了細小的不斷變化的數字,似乎是有人正在屏幕外試圖編寫某些程序修複這個bug。


    但裂縫蔓延的速度遠遠快過這些數字修複它們的速度。


    電流聲和係統錯誤的警告聲透過這些裂縫傳進了這片被隔開的空間,傳進了盛衍耳中。


    他伸出手,指尖觸碰到那些裂縫上還在不斷閃爍的數字。


    那些不斷閃爍著的數字竟然就這麽輕易地拋下了難以修複的裂縫,轉而源源不斷順著他的指尖被他吸收。


    盛衍湛藍的眼睛裏也開始閃爍起這些數字。


    失去了這些修複,遍布整個空間的裂縫蔓延地更快,而那些透過裂縫傳進來的警報聲音也變得更大了。


    盛衍耳邊再次響起了斷斷續續的機械提示音


    “npc……叛變……將會被永遠……困在肉體中。”


    在這些警報聲中,最先被攻擊的提示框終於徹底碎裂成一地數據碎片。


    身處的這一片空間都徹底灰飛煙滅。


    盛衍在一片茫然漆黑中掙紮著站了起來。


    沒有了頭顱的他隻剩下本能。


    ——


    當徹底將那個瘋子一樣攻擊著自己的無頭怪物拆解成無法輕易複原的碎片,神使所附身的黑色史萊姆也在盛衍不間斷的攻擊下又縮小了一圈。


    那些肢體混合著血液被他七零八落地丟在各處,完全就是一副變態殺人狂分屍後的慘狀。


    但若是有人仔細去看,就能看見那些被丟在各處的肢體下並沒有多少血液流出,甚至皮肉似乎還在細微地動著。


    “垃圾!垃圾!垃圾!”


    神使暴怒的聲音從那團黏糊糊的史萊姆中傳出,那雙慘白的眼珠在黑色膿液中快速旋轉,接連不斷的怒罵彰顯著他此刻非常不妙的心緒。


    最後,這坨史萊姆泄憤似的將腳下的一塊肢體碾碎,又重新將眼珠鎖定在教堂的方向。


    緊接著,膿液中又爆發出了一連串的怒罵。


    史萊姆再次蠕動著向教堂趕去,這一次沒有再受到阻攔。


    ——


    空元思沉浮在雲霧中望著前方,眼瞳倒映著詭異的雲霧和扭曲的肢體,倒映著雲霧之下還在發生的一切。


    他看到盛衍無頭的屍體揮舞著斷裂的長劍,肢體在神使附身的粘稠史萊姆的攻擊下徹底斷裂開來,變成了一地淒慘的碎片。


    或許是因為有了小藤蔓的存在,他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從胸口蔓延。


    現在你也真的變成這樣不完整的碎片了。


    他在心中歎息著,笑容中卻帶上了讓人有些心驚膽戰的期待和甜蜜。


    他伸出虛幻的手撫上屬於盛衍的那些猙獰淒慘的肢體碎片。


    這塊是我的。


    這塊也是我的。


    他想著。


    ——


    在越過了最初的邊界之後,藤蔓們也終於突破了那些限製,肆無忌憚地纏繞在教堂的牆壁上,瘋狂生長著。


    袁閏帶領著藤蔓們衝進了教堂,也讓那些地磚下偽裝成花紋的黑影察覺到了威脅,紛紛從地磚下鑽了出來。


    這些黑影大部分攻擊手段都是將人拖進幻境,隻要不是向禱告時那樣,一進門就失去了神誌,再睜眼就無法動彈地跪在那裏的話,它們的攻擊力其實還比不上剛剛教堂外的浮雕們,隻比最開始孵化出的藤蔓們高上一點。


    或許因為袁閏是唯一一個人類的緣故,那些黑影幾乎全都拋開了源源不斷湧進教堂的藤蔓,張牙舞爪地向他湧來。


    袁閏不斷揮動著手中藤蔓組成的狼牙棒,圓胖的臉上滿是汗水混著還未幹的雨水,看上去格外狼狽。


    但他臉上卻是暢快無比的笑。


    他根本沒有去在意那些不斷攻擊向自己的黑影,隻管盯住一個就全神貫注對付這一個。


    所有其他的攻擊都會被他身邊的藤蔓們擋下來。


    那些黑影也很快在這些數量恐怖的藤蔓麵前敗下陣來。


    袁閏聽見了那些藤蔓中無數意識混在在一起,像是在歌聲一樣的唿喊:


    “我們弱小!我們卑微!”


    “但我們堅強!我們團結!”


    “我們的靈魂是永不熄滅的火!”


    袁閏暢快地笑著,和他們一起喊了起來:


    “我們擁有永恆的靈魂!”


    袁閏和藤蔓們一起衝向祭台,狼牙棒砸向了祭台中央依舊緊閉著雙唇的神像。


    “就連所謂的神明也垂涎於它!”


    藤蔓們順著神像的腳攀爬著向上生長,密密麻麻的粉色纏繞在蒼白高大的神像上,像是無數密布的血管。


    袁閏砸了兩下神像,在藤蔓幾乎長滿之後轉向神像身後那大片大片的彩色玻璃。


    刺目的陽光讓他有一瞬間的恍神,但很快就被藤蔓們的聲音重新拉了迴來。


    “但我們不願妥協!不願墮落!”


    他高高掄起狼牙棒,正要用盡全力砸下——


    “住手!!!”


    尖銳刺耳的聲音忽然在教堂外傳進他耳中,所有的聲音都因此消散,隻餘神使所使用的的史萊姆身體蠕動的聲音。


    袁閏身體僵硬,想要揮下手中的武器卻無法動彈。


    “你們這群垃圾!你們這群該死的臭蟲!”


    神使瘋狂怒罵著向袁閏衝來,哪怕背對著大門,袁閏依舊感覺到了急速向自己逼近的危險。


    剛剛的興奮一掃而空,但還不等他趕到恐懼和絕望,一滴冰涼的雨水落在袁閏眉心。


    “不用擔心。”


    他聽見了一個熟悉又縹緲的聲音,同時,他的身體也重新獲得了自由。


    “我要把你也撕成碎片!”


    神使的聲音近在咫尺,而袁閏狠狠砸下了手中的狼牙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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