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元思低下頭,看著從自己左手開始已經蔓延到了整個手臂的異變。


    他知道這代表了什麽——作為道具寄生到了他體內的藤蔓正在生長。


    他蒼白的皮膚下鼓動著長條狀的入侵者,不過這種入侵並沒給他帶來任何不適,反倒讓他有了一種奇異的,沒有緣由的快樂的感覺。


    ——


    意識體瀕臨消散,對死亡的恐懼壓迫著毛毅本就因為意識體殘缺更容易走向極端的情緒。


    他看著籠罩在黑暗中的,被記憶主人刻意隱藏起來的零碎記憶。


    或許也正是因為他的意識本的不完整,哪怕前不久剛因為情緒激動被坑到現在這副慘狀的教訓也沒能讓他重新冷靜下來。


    被刻意隱藏起來的記憶,一般都是最容易讓這些記憶的主人精神崩潰的痛苦迴憶。


    身為恐怖遊戲的小boss級別的npc,毛毅有著和所有反派同樣的,哪怕是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惡劣心理。而即將到來的徹底死亡的緊迫感也讓他再顧不得去思考更多。


    反正都是死,就算不能取而代之,我也要讓你再被這些迴憶折磨一次。


    他這樣想著,意識體鑽進了黑暗中。


    ——


    毛毅並不知道那些絲絲縷縷的限製住那些記憶的黑暗是什麽。人的精神本來就各不相同,他並沒有心思去深究為什麽空元思的精神狀態是這些看起來無實質的黑暗。


    而正因為一門心思隻想著將這些記憶扯出來,他沒有注意到那些出現在更深處黑暗中隱約的動靜。


    ——


    前一晚,在迴答完直播另一頭觀眾的第二個問題之後,第三個問題也緊隨著出現在空元思麵前的屏幕上。


    “第三個問題,為什麽這個副本的怪物無法寄生到你身上,甚至還在嚐試寄生後全部死亡?”


    他看著半透明屏幕上突然轉了個話題的問題,有些詫異地停頓了片刻。


    空元思思索片刻,和前兩次不同的,這一次他開口時,語氣中還有些不確定


    “大概是因為……上個副本中,我和怨靈們相處太久?”


    他眼睫低垂著,語速很慢,看起來像是在一邊說著,一邊還在思考著從記憶裏找尋可以證明或者推翻自己所說出的推測的證據。


    “不是有種說法是被鬼附身的人,在鬼離開之後也會因為之前和鬼接觸得太過密切導致體質改變嗎?”


    這麽說著,空元思抬頭看向屏幕,像是在詢問直播那一頭的觀眾,也像是在自言自語。


    “怨靈應該也差不多?”


    他黑沉的眼睛裏倒映著透過牢房欄杆照進來的粉色燈光,像是蒙了一層軟和的紗。這像是罩了層濾鏡的眼神讓他更顯得柔和幾分,恍惚間便讓人下意識想相信他的話。


    在這疑問句的總結之後,他像是終於抓住了自己記憶中的重要線索,再開口時,已經變迴了正常的速度


    “我在看到那些剛孵化出的藤蔓衝過來的時候拿出了上個副本裏的道具,”


    華麗的長劍出現在他手中,劍刃在脫出劍鞘後再次燃燒起黑色的火焰


    “這個道具在被怨靈們影響了之後,就變成了現在這樣,並且看起來並不會再變迴去了。”


    “而那個一開始表現得對我很有好感的,被寄生的npc也是在看到了我取出這個道具防身之後,突然就變了態度。”


    蒼白的手指輕輕撫上燃燒著黑色火焰的劍刃,黑色的火焰沒有一點熱度,摸起來是透進骨子裏冰冷。


    “然後他指著我說,我是汙穢之物。”


    空元思的語氣很平靜,隻是單純的在陳述一件事實,並沒有任何對自己被侮辱了的不滿。


    “所以,我應該也確實是被影響了,而且被影響應該是不容易被察覺的地方,或許是精神方麵之類的。”


    “不過……我一直沒有感覺到什麽不適。”


    屏幕中青年倒映著粉色光暈的漆黑雙眼微微彎起,嘴角也帶上了一抹笑。


    他說:“或許,這種改變隻是我的朋友們送給我的,一點兒防身的小武器吧。”


    ——


    存儲著記憶的意識深處。


    那些鎖住了意識主人不願迴想刻意忘卻的記憶的黑暗中,一雙又一雙眼眶中燃燒著黑色火焰的眼睛悄然睜開。


    剛從沉睡中醒來的怪物伸展了一下扭曲的四肢,很快便將目光齊齊對準了將它們吵醒的異響傳來的方向。


    ——


    直播間中


    因為係統對直播間的升級,再加上醫生的記憶片段應該算作是遊戲中的劇情動畫。


    在空元思按下了【是】的選項之後,一向隻能在玩家們進入幻覺後看著屏幕裏的主播呆滯站在原地的觀眾們也跟著空元思一起圍觀了所有的醫生的記憶片段。


    空元思直播間中因為他前不久在玩家中造成的轟動,觀眾數量十分可觀,而他探索出的這個副本的全新劇情則是又吸引來了一批平時對直播基本不感興趣的擺爛玩家。


    曾經被搬運了帖子當這個直播間彈幕的,論壇id為“萬年鹹魚”的玩家也是其中一個。


    “萬年鹹魚”這個id在擺爛玩家是一個相對比較出名的存在,原因無他,在擺爛玩家這一類型的玩家出現之後,這個id曾為他們做出過許多份各種副本的擺爛攻略。


    前不久被翻論壇的觀眾們搬運的帖子內容,正是萬年鹹魚製作的戀愛腦監獄躺平攻略裏的一小部分。


    而萬年鹹魚此時出現在空元思的直播間中,為的也正是這個攻略。


    戀愛腦監獄這個懲罰副本因為精神汙染,導致進入這個副本後的擺爛玩家再之後的存活率過低這件事一直讓編寫了眾多副本躺平攻略的萬年鹹魚難以釋懷,畢竟讓擺爛玩家們靠自己的意誌力熬過精神汙染實在算不上躺平。


    直播間中觀眾數量眾多,自然也不乏一些喜歡討論副本通關方法的。


    “這個迴憶殺好長啊”


    “是啊,而且我怎麽感覺這些迴憶和這個副本好像沒多大關係。”


    “我之前好像也看過和這個有點類似的副本……”


    “前麵的你別話說一半就跑啊我靠,然後呢???”


    此時屏幕上,畫麵已經變成了空元思低頭看向自己手臂,鼓起皮膚下是生長的藤蔓。


    彈幕的內容也隨著一起改變了話題。


    萬年鹹魚看著自己剛剛記錄下來的,混雜在一堆彈幕中並沒有引起多少人關注的對剛剛那段記憶片段的討論,麵色實在說不上好看。


    為了製作攻略,萬年鹹魚看過的副本直播也非常之多。那個彈幕所說的,有點類似的副本他也是知道的。


    那是一個由大型高難副本衍生的小副本。


    在這樣的衍生副本中,玩家如果想打出完美結局,就很有可能會因為探索度過高在通關後引起小副本之外的,更高等級的怪物的注意。


    若隻是一些高難度副本裏的普通怪物還好,但若是引起了boss級怪物的注意……


    萬年鹹魚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看向麵前的屏幕


    蒼白的青年依舊低垂著頭,正麵色沉靜地看著皮膚下藤蔓在自己體內肆意生長。


    萬年鹹魚退出了空元思的個人直播間,麵前的畫麵變成了12個方格。


    他看著那11個還在獄警的監督下辛苦勞作,對外界一無所知的擺爛玩家,又忍不住有些無奈。


    到最後萬年鹹魚也隻長長歎了口氣,重新點進了空元思的個人直播間。


    眼下這位新人大佬對副本的探索其實才剛剛開始,更何況自己隻是個做攻略的,操心這個實在沒什麽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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