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離開後,一直像木頭人一樣站在他坐的椅子後麵的兩個工裝員工才像是剛活過來。


    “一條杠,打包廠的,拿上黃色衣服,跟我過來。”


    黃衣服的員工拉著臉,急吼吼地喊了一聲,之後也不管玩家有沒有跟上便離開了房間。


    一邊走著還在低聲抱怨:“媽的,浪費這麽久時間,今天指標又達不成了。”


    “兩道杠的是裝卸工,大家拿上紅色衣服走吧。”


    紅衣員工態度雖然好一點,卻也難掩臉上焦急的神色。


    玩家們還沒反應過來,兩個似乎是引導他們的npc便已經走出了房門,連忙一哄而上去拿自己需要的工裝,之後也顧不得其他,急匆匆地跑出了房間。


    明小蕊混在玩家中,艱難地拿到了一件工裝,之後又被冷著臉的須英拽著跑向門口,隻來得及在跑動的間隙看向空元思的方向一眼。


    清瘦的青年還是那麽安靜地站在原地,他噙著笑容看著哄鬧的眾人,像是自己根本不處於這麽一個髒汙的世界,遊離於一切之外。


    他看著他們,就像在看一場鬧劇,一個故事,一張畫。


    僅僅是看著。


    不到一分鍾會議室就空蕩了下來,隻剩下了空元思和聲音格外尖細的保安。


    “我們也走吧。”


    保安適時走上前,招唿了一聲也走出了房間。


    “好。”空元思笑著應了一聲,溫順地跟在保安身後走出了辦公大樓。


    一路上空元思看到了穿紅色工裝和黃色工裝的員工們工作的地方,隻不過離得比較遠,隻隱約看到那些四方的建築裏來來往往,穿著亮色衣服的身影。


    像極了一群群搬運食物的螞蟻。


    保安首先帶著空元思去的是食堂,站在食堂門口時,它還意外好心地問空元思要不要吃點東西再走。


    注意到空元思有些詫異的視線,保安笑了一聲,語氣中依舊帶著惡意,卻不像一開始那麽滿的快要溢出來:


    “不是有個詞叫斷頭飯嗎,還有句話叫‘吃飽了好上路’。”


    保安怪物凸出的眼睛緊盯在空元思臉上,期待著這個格外與眾不同的玩家聽到自己這個幾乎是明示的話後的反應。


    “謝謝,你真是個好人,不過不用了。”


    空元思微笑婉拒,視線卻始終停留在食堂門口。


    此時已經過了飯點,有幾個穿著沾滿了油漬的廚師服的怪物,正抬著幾桶裝滿了泔水的鐵桶放到外麵。


    鐵桶裝的很滿,搬運途中的晃動讓一些殘渣落在了地上,空元思看到了裏麵帶著雜亂顏色毛發的一塊組織。


    難得的好意被拒絕,保安怪物不甚在意地搖搖頭:


    “不要就算了,那走吧,我送你上路。”


    “好。”


    空元思收迴視線,斂下眼中的情緒,跟在怪物身後離開了食堂。


    “哦對了,我們廠每天早上都要開大會,今天倒是沒有,明天新來的就要參加了。”


    說到這裏,保安怪物諷刺的笑了幾聲,尖細的嗓音格外刺耳,笑完又很快繼續說:“當然前提是你還活著,死人就不用來了。”


    然而空元思就像是完全屏蔽了“暗示”這種存在的可能性,再次感激點頭:“好的,我會注意不遲到的,謝謝。”


    隨後他又一次說出了那句話:“您可真是個好人。”


    保安怪物:……


    保安怪物深深地對麵前這個人的智商產生了懷疑。


    大概是連續碰壁徹底掃了保安怪物的興致,之後的一路上,它再也沒有開口。


    二人最終的目的地是工廠占地最大,隻有一層的四方建築,除了他們麵前緊閉著的,看起來飽經風霜的卷簾門,連個可以透氣的窗戶都沒有。


    明明被叫做原料廠,整個廠房卻像是被廢棄了一般,四周根本沒有員工活動的痕跡,空氣中還彌漫著濃烈到讓人作嘔的惡臭。


    站在原料廠門前,保安怪物再次開口:“喏”


    他伸手向著空元思遞過來一大串鑰匙,目測至少上百把。


    這些鑰匙幾乎全都是一個模樣,隻有一把稍大一點的不太一樣,上麵帶著點暗色髒汙,像是幹涸許久的血跡。


    空元思接過鑰匙,保安怪物鬆手時,沉重的鑰匙便沉沉地帶著他的手向下墜去。


    在與保安怪物分別時,空元思終於將自己心中盤桓許久的疑問問了出來:


    “我記得這個工廠是盲盒工廠吧?我能問一下具體是做什麽盲盒的嗎?”


    怪物聞言,露出了與玩家們見麵之後最燦爛也是最恐怖的笑。


    它徹底舍去了人類的外殼,嘴角深深咧到腦後,露出了皮膚下麵正蠕動尖叫的暗綠色“肌肉”。


    那些尖叫的聲音融合在一起,組成了玩家們聽到的,和保安身材完全不搭的尖細聲音:


    “等你進去了,就知道了。”


    空元思看著麵前保安猙獰的麵孔,表情沒有一點變化,再次複讀了一遍:“好的,謝謝,您可真是個好人。”


    保安怪物:……


    最後最好使的手段一點作用沒有,還被連發三張好人卡,保安怪物整個怪物都蔫吧了下來。


    他默默將自己塞迴人類的殼子裏,留下一句


    “接下來就是你自己的事了,我先走了。”


    然後悶悶不樂地離開了這塊空氣都讓人感到窒息的地方。


    ——


    直播間內:


    “謝謝,我知道了,您可真是個好人。”


    “師傅別念了,別念了,我的頭好痛,我為什麽要為了看聖母慘死點進這個直播間。”


    “這人是他嗎的唐僧轉世吧,我真他嗎,唐僧對著妖怪都知道害怕,這人是不是眼睛瞎啊。”


    “我覺得不隻是眼瞎,他還耳聾,腦殘。”


    “我不理解,我頭好痛,我眼睛好痛。”


    “明明隻過去了不到十分鍾,為什麽我感覺像是過去了一個世紀。”


    “他怎麽還沒死啊,救命啊,看不到他暴斃我真的吃不香也睡不好。”


    “我,隔一會來看一眼,每次都毫無意外地被聖光閃瞎了呢(微笑)”


    “快了快了兄弟們再堅持一會,他開門了!”


    “這個副本裏還沒人能到這個倉庫裏去沒死的,我終於盼到頭了,我眼淚狂流。”


    ——


    在彈幕的咒罵與興奮中,屏幕裏的青年緩緩拎著沉重的鑰匙走向了那道緊閉的卷簾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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