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無羨隨著胸口的一陣冰涼之後,意識就沉進了黑暗。他仿佛聽見媽媽在喊他:“阿嬰,快跑,迴家去。”


    “阿嬰,快迴家去。”


    “阿嬰,有人在等你,快迴去……”


    魏嬰聽媽媽的話想跑迴家,但他一點力氣也沒有,他想跑跑不動,眼前是漆黑一片,沒有方向,也看不到路。


    全身慢慢地冰冷下來,隻剩下心頭的一口氣在撐著,叫自己要頂住,一定要迴家,他還年輕,還有很多的事情沒有做,沒有體會過。


    濃重的黑暗吞噬了魏無羨,但他的識海中清晰地想迴家,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唿喚他:“魏嬰,迴來,魏嬰迴來!”


    ……


    魏山河和魏無剛來到醫院icu門口,就看見藍忘機正扒著窗口往裏望,那專注的神情和眼底的擔憂,讓他們心裏不由一動。


    魏家父子交換了一下眼神,魏無剛走上前去輕輕叫了一聲:“學長,你來了?”


    藍忘機迴過神來,轉頭看到魏無剛:“你好。”又向魏山河欠身行禮:“伯父你好。”


    “藍博士,你這麽早就過來?”


    “嗯。”藍忘機應了一聲就不再說話。


    魏山河心裏閃過一絲感動,魏無羨從小失去母親,是自己和繼室孫小賢帶大了他。他們倆為了事業,小魏無羨每有點頭痛發熱的都是保姆在照顧,他們夫妻倆,可以說少有親自照顧的時候。


    而這次,兒子的校友,聽到他出事的消息,竟然千裏迢迢即時過來,這種情誼實屬少有,讓這在社會摔打多年的人無法不感動。


    “無剛,去給藍博士買早點。”魏山河示意小兒子去買早點來給藍忘機吃,不用說,看藍忘機的樣子,肯定是一早過來沒有吃早餐的。


    魏山河請藍忘機坐了下來,慈祥地說:“藍博士,讓你受累了,我家阿嬰有你這樣的朋友真是造化,可惜……”


    “伯父不用太擔心,魏嬰會醒過來的。”藍忘機看著魏山河的白發,安慰他。這個時候,除了互相安慰,還真的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來麵對當下的狀況。


    魏無剛買了早點迴來,送到藍忘機麵前:“學長,你先吃點,我一會兒去找醫生問一下。”


    藍忘機點了點頭,接過了早點,慢慢地吃了起來。魏山河看藍忘機的動作和姿態心裏不禁暗暗讚歎:這藍家,真是名不虛傳啊!僅一個人的言行舉止,就能看出不一樣。


    這時候,醫生過來巡房,他們進去了以後,查看了一遍。讓魏山河他們幾個也進去看一下。


    魏山河看了一眼魏無羨問醫生:“醫生,我兒子情況怎麽樣?”


    醫生對他們幾個溫和地說:“還好,雖然不見好轉,但也沒有繼續惡化,穩定狀態。我們再想想辦法,你們不用擔心。”


    “那就好。”魏山河失望地點了點頭。醫生的話正常理解就沒魏無羨目前沒有任何好轉的變化。沒有惡化,但也看不到希望。


    魏無剛扶住父親的手肘安慰道:“爸,你放心,哥會沒事的。他總是這樣,每次有驚無險,你放心。”


    藍忘機輕輕走到魏無羨的床前,看著滿身管子的魏無羨心頭疼痛不已:這得多難受啊?想著在校園裏奔跑的他,和那個喋喋不休的他,跟眼前的人,根本無法重合。


    魏無羨綁著綁帶的頭,露出一小部分的臉龐,看到一些挫傷已在結疤。那緊閉著的雙眼,長長的睫毛一動不動,完全看不到魏無羨的神光。


    藍忘機稍稍低下頭輕輕叫著:“魏嬰,醒醒。魏嬰,醒醒,我是藍忘機。”魏無羨沒有任何的反應,魏山河的臉色卻是即時變了,他驚訝地望向藍忘機陷入了沉思。


    魏無剛也湊過去叫了起來:“哥,我是無剛,你聽到沒有?聽到了你眨一下眼?哥,爸爸來看你了,藍學長也來了,你要是聽到了就反應一下。 ”


    魏無羨沒有迴應,醫生輕輕搖了搖手示意眾人出去。走出了病房外,醫生說:“魏先生,你們都不用擔心,我們會盡力的。”


    “謝謝醫生。”魏山河歎了口氣。這個兒子命裏多舛,出世沒幾天媽媽就走了,這一路跌跌撞撞地長大。他總喜歡逞強,總想當英雄,每次惹事生非,幸得每次有驚無險。而這一次,看來太懸了。


    “醫生,可以讓我每天進去叫叫他嗎?”藍忘機在一旁說出了這樣一句話。魏家父子聞言,同時望向藍忘機。


    藍忘機窘迫地說:“我放假,有時間。”


    醫生輕輕歎了口氣,深表理解地說說:“允許你進去的話,也是幾分鍾的時間。icu是不能久留的。”


    藍忘機垂下眼簾,輕聲說:“我知道,我隻是想也許對他有幫助。”


    “藍博士,不能耽誤你的時間。”魏山河說。


    對於藍忘機提出地請求,魏山河的心情特別的複雜,他無法說清楚自己當下是什麽樣的心情?是感激,是擔憂,還是害怕?


    “學長,我哥的情況,不知道得多久會醒。不能誤了你的時間。”魏無剛也跟著說。天天來?哥哥都不知道多久才會醒?


    “我放假,無事。”藍忘機的態度讓醫生都動容,答應每天讓藍忘機進去icu看魏無羨五分鍾,嚐試叫醒他。


    藍忘機對著醫生深深一個九十度的躹躬,讓在場的人都驚呆了:從未見過如此禮儀的人。感謝不過一句話,兩個字。而他一個字也沒有,深深地彎下了腰。


    魏山河心裏自問不能做到,魏無剛自責自己不會想到。見過一麵的藍忘機是那樣清冷淡漠的人,卻為魏無羨彎下了筆直的腰。


    魏山河心裏對藍忘機有了一種難言的變化,百味雜陳,對他說感謝是無力的,不表示感謝是無情的。


    一個校友而已,卻為兒子表達了這樣深切的情感。這個禮,太重了!那個標準的九十度躹躬,彎下的是一個男人的教養和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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