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我的記憶世界,我創造出來的血月世界,你可以理解為我的第二層記憶禁區。”


    岑子衿輕聲開口,整個人的氣息已經完全變了。


    變得有些淩厲,有些高冷,又有些人間煙火氣息。


    不像是之前那樣,雖然更真實,但是卻也有些像是傀儡,像是行屍走肉。


    “為什麽不用第一層記憶禁區,是因為……太多太多的殺機了。這個世界,被滲透得千瘡百孔,充滿了數之不盡的危險。


    而我們被帶往月神殿,不是月神殿霸道,恰恰是因為,月神殿能更好地為我們提供保護,護佑我們成長。”


    “所以,王恆師弟,你以後也別敵視月神殿,不要與月神殿為難。”


    岑子衿輕聲開口。


    說話之間,她走近了王恆幾分,身體幾乎要靠進王恆的懷中。


    王恆聞言,心中隱約明白了什麽,當即道:“月神殿那邊通過類似於‘照見五蘊空靈’之法,見到了未來的某些場景裏,我對月神殿大開殺戒了?”


    岑子衿聞言,輕輕點頭,隨即又有些神情複雜地搖頭。


    王恆輕歎了一聲,道:“未來該如何,其實無須去因為現在而定義,沒有必要。


    而我現在即便答應你,可將來月神殿一旦真的觸碰到了禁忌,與我內心的宏願違逆,該動手我也一定會動手。


    我隻能答應你,如果月神殿不背叛人族,不藏汙納垢殘害天驕,不做陷人族於不義之類的事情的話,我絕不會對月神殿動手。”


    岑子衿露出了幾分苦笑,道:“我就知道你會如此——其實我也隻是提及一下,因為這個原因,平素就不要和月神殿那邊有所衝突,能避開就避一避。


    另外就是,月神殿不會主動地找你麻煩,但是這樣的勢力,難免會出現一些紕漏,難免會被人或者妖魔牽引,從而與你走向敵對。


    所以,很多事情不能衝動。”


    王恆點了點頭,他本想說——別人就算了,祁秀娟他是一定要殺的。


    但這話還是沒有當著岑子衿的麵說出。


    “無論如何,我始終是站在你這邊的,因為我知道你的為人,也相信你。”


    岑子衿說著,接著從乾坤戒指裏拿出來一柄劍,遞給王恆,道:“這是‘龍霞呈風劍’,是一件中品魂器。我有留意到,你之前與裴淨玉戰鬥的時候,斬邪劍碎了……”


    說著,岑子衿將一柄青色的、有些像是‘太阿劍’的長劍遞給了王恆。


    王恆微微一呆,心中再次一暖。


    之前是白芷贈鎮天石和孤絕劍意道韻,贈予器靈,相當於贈劍。


    如今的岑子衿更是直接贈劍。


    王恆如今不是弱者,無論是大命運術還是天人感應,亦或者是強大的道眼重瞳,其實都能判斷出一個人是否具備誠意的。


    再加上有塵寰鏡兜底,他身邊的人是不是別有居心或許依然不能輕易判斷,可是否真誠,卻極好判斷。


    因為王恆經手的所有東西,塵寰鏡都會優先進行“掃描”的。


    不僅僅是塵寰鏡,就是大命運術,也會立刻自行觸發,進行命運“契合”,如同一種命運的檢測。


    真有問題,當場就能察覺。


    這一點,也是王恆一路走來越來越順利的核心原因所在。


    此時,這龍霞呈風劍一入手,王恆的大命運術就衍化出了一幕場景——岑子衿一次次苦苦凝聚黯然劍意,一次次地苦苦淬煉這柄劍的場景。


    這柄劍,傾注了太多太多的心血,從一開始,她就是為了王恆而煉製。


    而且,她融入其中的,是黯然劍意。


    她母親所修行的那種黯然劍意,那種七情之中的真正的黯然意境。


    最難消受美人恩。


    更遑論是如此的用心。


    岑子衿其實是一個不善於表達內心之人,她的內心之前一直封鎖,直到胡堯等人的手段盡出,她從絕境之中殺出。


    那時候的她,才堪堪走出了那種內心的封鎖。


    可是還沒有更進一步,沒有真正的完成重修,她就被帶往了月神殿。


    如今,她將這把龍霞呈風劍捧起,放在王恆的手上的時候,那雙明麗動人的眼睛裏,閃爍著的是極致的希望與歡欣的色彩。


    她眼瞳深處的那一抹笑意,那一抹恬靜,真的是很動人心魂。


    王恆握住了這柄劍,想要拒絕的話卻卡在了喉嚨裏,說不出。


    這份情意,這份誠意,沉重如山嶽,不可動搖。


    “好,我收下了。”


    王恆收下了龍霞呈風劍,將其收入了乾坤戒指之中。


    然後,他向前一步,輕輕拉起了岑子衿的手。


    岑子衿嬌軀輕顫,手微微一縮,卻沒有掙脫王恆的手。


    她俏臉微紅,卻沒有再次掙脫,反而任由王恆拉著。


    王恆輕輕握著岑子衿的手。


    冰涼而溫柔的纖手,手感是極好的,隻是太瘦了。


    入手之間,王恆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手背的骨頭輪廓,以及那清晰的、晶瑩的指骨。


    王恆略微感應,隨即心也不由微微一痛——岑子衿的境界一片枯竭,整個人仿佛油盡燈枯一般,幾乎感應不到實力和能力。


    她就像是已經枯竭成了一張人皮,僅僅披著一身魂衣,表現在外的隻剩下這些氣血與魂力,其餘都枯竭了。


    如一朵花徹底地綻放之後,即將迎來枯萎期。


    “子衿你——”


    “王恆師弟……”


    王恆的話被岑子衿輕輕打斷了。


    “我之所以以記憶禁區牽引你來這裏,與你說話兒,就是因為……我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


    這恰恰其實也是我所……可以預見的。


    但是你不要為我擔心,因為這一切都是值得的,也是……應該的。”


    岑子衿輕聲開口,聲音更柔。


    說話之間,她反而主動地握住了王恆的手,輕輕地放在了她的臉上。


    她的臉很柔,但同樣很是冰冷,像是冰塊一樣,完全沒有溫度。


    “誰?是誰截取了你的天賦?是誰奪了你的命運?”


    王恆的聲音有些顫抖。


    他內心掀起了軒然大波——如果之前他還不確定的話,那麽這一次,無比清晰的與岑子衿牽手之後,他的大命運術幾乎瞬間窺視到了岑子衿的命運。


    岑子衿……


    枯竭了。


    或者說,她即將凋零,天機氣運命格徹底的枯竭了,進入了那種徹底的衰落期。


    “王恆師弟,你別激動,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而且也不是任何人截取了我的天賦,奪取了我的命運,是我自己放下的。”


    岑子衿再次開口。


    她輕聲訴說,內心平靜,語氣也很溫柔。


    這一刻的岑子衿,像是放下了所有,僅僅隻是想和王恆說會兒話。


    王恆聞言,久久沒有開口。


    這時候的他,的確是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


    岑子衿的話是真的,沒有任何欺騙。


    這一點,無論是塵寰鏡還是大命運術,都能有較為清晰的感應。


    可正是如此,王恆的心情反而更加沉重——自己放棄命運,這若不是被攻心了,那才奇怪了。


    王恆伸手將岑子衿抱入懷中,岑子衿嬌軀有些僵硬,但是很快就漸漸放開,反而主動地摟住了王恆的腰,輕輕地擁抱著王恆。


    似乎,她在享受著這難得的寧靜時光,享受著這生命之中最後的一份溫存。


    王恆的腦海之中,卻浮現出了之前岑子衿摩挲乾坤戒指的那一幕。


    花非花——鏡中花。


    月非月——水中月。


    毫無疑問,源自於鏡花水月之源的帝道道痕本源,被剝離掉了。


    王恆此時還依然深深地記得,第一次複刻岑子衿的塵寰鏡像之中,岑子衿以為是夢魘幻境,提及過傳說之中的帝道道痕——鏡花水月之源。


    隨後,王恆又逐漸的了解到,岑子衿蘊含一縷帝道道痕,蘊含著一縷女帝命格。


    而後,岑子嵐同樣出現了相關的情況。


    那之後,岑子衿和岑子嵐都被帶往了月神殿,結果岑子衿的那一縷女帝命格就沒有了。


    這要說和月神殿沒有關係……


    王恆是無論如何都不相信的。


    聯想到之前岑子衿還在第一時間讓他不要和月神殿產生衝突……


    王恆心中也不由冷笑——岑子衿或許是被攻心被欺騙了,但是他王恆清醒著呢!


    更何況,岑子衿真的被欺騙了嗎?


    王恆仔細思考之後,心中漸漸有了答案——那就是,未必。


    若是真的被欺騙了,岑子衿不會將他帶到這裏來,不會嚐試著打消他針對月神殿的念頭,更不會保留第二層記憶禁區來密談這件事。


    因為,岑子衿應該也想著提前告訴他真相,讓他安心,以免有些事情發生得不明不白。


    王恆想著,就聽到岑子衿的聲音再次響徹在耳邊。


    “王恆,月神殿其實是想栽培我的,但是嵐嵐卻已經有些萬念俱灰了。


    那之後,我也嚐試過鎮魔塔的塔靈複刻,漸漸明白這條路,走下去幾乎沒有希望。


    所以這一縷命格,我貢獻給了鎮魔塔的塔靈,以讓塔靈複刻,並不斷地蛻變,最終將我取而代之。


    而我,則是作為魂衣人皮而存在,為全新的塔靈複刻體護道。


    待她真正的崛起之後,我的任務就完成了。


    到時候,我保留的記憶禁區被她吸收之後,她就完全成為了我,或者說,這也是我活出的下一世。


    我其實知道你很在乎我,所以我擔心你因此而誤會什麽。


    不僅是我,子嵐如今也在這麽做,她無牽無掛,所以更加徹底,現在已經幾乎沒有自我意識了。


    但是我放不下你,我擔心你因為我的異常情況而擔心,又擔心以後你見到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卻披著我的魂衣人皮,從而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和月神殿走向對立……”


    岑子衿柔聲說著。


    她將這個禁忌的秘密告訴了王恆。


    隻因為,她相信王恆。


    隻因為,她希望今後披著魂衣人皮的那個‘她’,也可以繼續地繼承這份記憶,繼續與王恆保持著感情方麵的因果。


    感情是雙向奔赴的,王恆心中有她她是知道的。


    而她心中同樣有王恆,她也相信王恆是知道的。


    所以,這一番話,也是發自內心,完全地坦白。


    王恆聞言,有些心驚肉跳——他一直懷疑塔靈有問題,如今從岑子衿的情況來看,岑子衿一旦被吞噬掉了,再次出現的岑子衿那還是岑子衿嗎?


    那不過是頂著‘岑子衿’名字的魂衣人皮、複刻了岑子衿記憶的特殊存在罷了。


    那東西到底是塔靈,還是邪靈亦或者是妖魔,其存在是什麽性質,王恆都完全不知道。


    而通過這種情況來看,這世間又有多少的類似於‘岑子衿’這樣的存在?


    一個名字,反而不能代表一個人,而隻能代表某種特殊的存在,某個特殊的因果——這就未免太恐怖了一些。


    因為誰都不知道,這個名字背後到底是人是妖魔還是邪靈,亦或者是什麽其他的東西。


    “子衿。”


    王恆鬆開了岑子衿,雙手攀上了岑子衿的雙肩,拉正了她的身體。


    “王恆。”


    岑子衿美眸真誠,脈脈含情,在這般即將殞落的狀態下,她敞開了心扉,眼神格外的溫柔。


    王恆從她靈動的眸子深處看到了他自己的倒影。


    她的雙眼裏,他如今成了她的全部。


    “子衿,你聽我說。”


    王恆輕聲開口,語氣肅然,又道:“不要想著活出下一世,所有活出下一世的,都不再是自己,不再擁有自我!你就是岑子衿,岑子衿就是你!一旦你將自己的天機氣運命格讓出去了,那這世間,你的存在將會徹底地被抹除。


    而那個新生的‘岑子衿’,也僅僅隻是頂著一個‘岑子衿’的名字的存在罷了,那卻絕不是你,也絕不可能是你!”


    王恆的話,讓岑子衿直接呆滯了一下。


    王恆深吸一口氣,他的腦海之中也很自然地聯想到之前見到岑子衿一行人在天空飛過的場景——那時候,岑子衿岑子嵐,簡直像是行屍走肉一般,完全沒有自我。


    岑子衿至少還能迴應王恆一縷笑意,岑子嵐則是完全像是失去了靈魂的傀儡一樣。


    而月神殿足足九人,其中的夏心妍倒是沒有問題,比之前更加優秀。


    夏靈月更是一步崛起,驚才絕豔,展現出了無敵的玄禁級絕巔天驕的風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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