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在薑家,他們經常去找喬雲玩兒。那時候的薑尋,總是在埋頭幹活,喬雲時常把他唿來喝去,一點兒小事都要交給他做。有時候習慣了,趙靈夏和梁英也會像喬雲那樣,使喚他端茶倒水,薑尋從來都是任勞任怨的,低眉順眼,不會反抗,更別說動粗了。


    他們還真的以為,薑尋是個隻會被人唿來喝去的慫包,卻沒料到,今日他居然這樣可怕!


    黃衣哥兒擔憂道,“怕是快開席了,要不我們趕緊迴去吧?”


    “迴去什麽呀,我衣裳都這樣了,還怎麽見人啊!”趙靈夏沒好氣道,身上有一股糞味兒,連他自己都受不了,更別提去院子裏吃席了。


    梁英也不敢去了,除了幾人衣衫混亂,頭發也在拉扯間變得散亂,他更沒有膽子麵對薑尋。


    “那......我們迴去吧。”黃衣哥兒歎了口氣,他和趙靈夏一同出來的,總不能由著趙靈夏迴去,自己留下吃席吧。他攙著趙靈夏,要扶他走,趙靈夏心氣不順,一把甩開了。


    三個人甚至沒經過前院,順著小路迴家了。


    黃衣哥兒歎了口氣,“靈夏,下迴你可別在外麵說這些話了,你也知道他那夫郎,不是好惹的。”


    趙靈夏心裏憋著火,卻也知道堂嫂夫說的不無道理,“我知道!”


    ......


    薑尋扶著範文迴到前院,範文很是興奮,“阿尋,你剛剛好厲害呀,三兩下就叫那兩個長舌夫氣急敗壞,我看了真是痛快!”


    薑尋扶著他找了一處空桌子坐下來,“這有什麽痛快的,被人非議又不是什麽好事。”


    “那等惹是生非的人,你可別記掛在心上。要是我啊,怎麽也得給他們兩拳,打掉他們的門牙,讓他們跪在地上哭著求饒才好!”


    薑尋給他倒了茶,“行了,就你這小胳膊小腿的,還學人打架?”


    範文不滿地哼哼,“你別小瞧人。對了,以前我怎麽沒見過你打架,你看起來文文弱弱的,沒想到力氣這麽大。”


    薑尋拿起杯子喝了口茶,“裝的。”


    範文忍不住捂著肚子笑。


    周氏解了手從側邊的院子裏迴來,“接親的來了,快看那兒!”


    範文連忙激動地下桌,被薑尋攙住了,“哪呢哪呢?”


    三個人走到院子外麵,聽到敲鑼打鼓聲漸漸逼近,一群人從田埂上過來。


    接親的人非常多,眾人看到人來自覺圍在路邊,新郎官一身大紅,精神氣十足。隻是村長家裏人多,要接新夫郎不是那麽容易,還要經曆種種“關卡”。


    院子裏一時熱鬧非凡,有接親的隊伍,有攔親的,有敲鑼打鼓的,還有許多圍觀群眾,熱鬧了好一陣子。


    薑尋看見淳哥兒蓋頭出來,被新郎官背在背上,然後進了花轎,一時間也忘了方才在竹林那邊的小風波。


    很快,接親的隊伍走了,炮竹一響,宴席也開始了。


    村長家院子很大,足足擺了八張桌子,周氏眼疾手快,第一輪流水席占了三個位置,趕緊叫薑尋和範文坐過來。


    這流水席可以說是村裏的頂配了,光是葷菜,就有豬肉魚肉鴨肉鵝肉和兔子肉,素菜有熱菜有涼菜,還有湯,十分豐盛。範文看著眼前的一桌子菜,饞得不行。


    不過薑尋在一旁,還是不能隨心所欲地吃。


    “這個芹菜性涼,你還是少吃一點。”


    “這個灰菜你別吃了,發物。”


    “豬肉少吃,不知道是不是母豬肉。”


    .......


    範文:這些年的情誼,終究是錯付了!


    流水席速度很快,一桌子人還沒吃飽,後麵就站了一群等著上桌的人,是以每迴速度慢了,就吃不飽。不過三個人都有經驗了,很快就吃完了飯,準備迴家。


    薑尋和周氏準備把範文送迴去,隻是走到半路,他的男人來接他了,薑尋也就不用擔心了。


    周氏和薑尋一路走一路閑聊,周氏要到家了,還是不放心地交代薑尋,“你今日那樣對他們難免他們不會心生怨憤,還是小心一點好。”


    “堂嫂放心,我有分寸的。”


    “嗯,要不你還是給子盛說一下吧,免得他不知情。”她是真怕薑尋吃了虧。


    “好。”


    說完,兩人各迴各家。


    迴到家,煙囪還在冒煙,薛蘭芝才做好飯。


    見是薑尋迴來了,薛蘭芝道,“這麽早就迴來了,坐第一輪席?”


    薑尋點頭,“娘還沒吃飯嗎?”


    “沒呢,這菜剛做好。”


    徐子盛拿了碗筷出來,見薑尋迴來了,眉眼彎彎,“吃飽了嗎?沒吃飽再來點兒,中午做了筍子燉排骨。”


    “專門去吃飯,哪能不吃飽呢?”


    “真不來點兒排骨湯?”


    薑尋搖頭,“不要,我的胃口很大嗎?”


    “不大,”徐子盛道,“怕你錯過我的手藝。”


    薑尋猶豫了一下,“那你,給我盛點兒湯吧,就一點兒,多了我喝不下。”


    勸說成功,徐子盛心滿意足地再去廚房拿了個碗。


    薑尋覺得自己臉皮越發厚了,才吃了席迴家又一塊兒吃,還好娘不說什麽,反而問了一些瑣碎的問題。


    例如人多不多呀,有沒有見到新郎官呀,村長家的宴席是什麽排麵呀,坐了幾桌人呀,淳哥兒的嫁妝如何呀……


    薑尋都一一答了。


    村裏人嘛,別人家辦席,自家無非就是關心這些。


    吃完飯,徐子盛準備繼續弄苕粉了,他上午一直在地裏忙活,下午總算有時間了。


    苕粉曬了三天就幹透了,前天徐子盛找了個布袋子裝起來,還是不少,得有個五六斤重。他倒出來一大碗的苕粉,放進菜盆子裏,粉和水按照一比一的比例放,用筷子攪拌到沒有顆粒。


    把紗布放進蒸籠裏,然後把攪拌好的粉倒進去,薄薄地平鋪在紗布上,鍋裏倒水生火,開水煮上五六分鍾的樣子。然後把剩下的紅薯粉再倒進去平鋪一層,繼續蓋上蓋子蒸。


    如此循環往複,直到紅薯粉蒸完了,把大紅薯餅攤在簸箕裏,放到通風的地方自然風幹。


    現在兩天過去了,紅薯餅已經風幹了,此時的紅薯餅不再是白色,而是灰溜溜的顏色,和苕粉的顏色一樣了。


    徐子盛把紅薯餅修成四四方方的樣子,然後拿出已經洗過的推子,把紅薯餅夾到兩塊木頭中間,抓住推子兩邊的把手,從上往下刮,這樣刮下來的紅薯,就自然成了細細長長的粉條,還是圓柱狀的,徐子盛拿起一縷,十分滿意。


    接著他把一塊紅薯餅推完了,弄了整整一竹箕的粉絲,把粉絲鋪均勻,端到院子裏曬著。


    剩下的一些邊角料,他不準備扔,留著做菜好了。


    弄了差不多一個星期的紅苕粉,終於做出來了。


    薑尋到院子裏看著做出來的粉絲,感覺很是神奇,也不知道吃起來什麽味道,會不會和烤紅薯差不多?


    晚上,徐子盛準備先檢驗一下勞動成果,他抓了一把苕粉泡在冷水裏。


    酸辣粉好不好吃的關鍵,就在於小料。徐子盛把去年曬幹的花生捧出來一把,剝了半碗花生米,在鍋裏炒得脆脆的,盛出放涼。


    到了晚上,他去園子裏弄了一些小菜迴來,然後開始做酸辣粉。其實有了粉絲和佐料,酸辣粉做起來就很簡單了。


    徐子盛拿了三個碗出來,準備先調個料汁,他往碗裏放了蔥花、蒜末、鹽、切碎的小米辣、醬油、陳醋、白糖、廚房的辣椒油,接著在鍋裏燒水,水燒開了後盛出來倒進碗裏,稀釋調料,再把涼水泡了的紅薯粉條下入開水中煮,然後把煮熟的粉條放入調好的湯汁裏麵,撒上熟花生米和香菜點綴,酸辣粉就做好啦。


    徐子盛在廚房先自己嚐了一口,雖然少了點老幹媽,但酸辣粉的味道已經出來了,粉絲勁道爽滑,湯汁吃起來酸辣又開胃,他自己很滿意!


    徐子盛把三碗酸辣粉端到飯桌上,叫了薑尋和薛蘭芝迴來吃飯。酸辣粉柴柴是吃不了了,徐子盛把中午的剩飯給他拿出來,淋了點兒湯汁在上麵,讓柴柴將就吃一頓,柴柴也不管有沒有肉,搖著尾巴幹飯。


    不出意外,得到了全家一致好評。其實酸辣粉最適合在夏天賣了,酸辣開胃,很刺激食欲。


    薛蘭芝甚至提出把湯汁留下,明天早上煮麵,徐子盛哭笑不得,這個湯汁還是很簡單的,就是做苕粉的過程要好幾天。


    晚上,薑尋薑尋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把今天竹林的事情告訴徐子盛。


    “我好像給你闖禍了。”薑尋對著黑黑的床頂喃喃道。


    “你能闖什麽禍?”徐子盛不以為然,除了今天上午薑尋去了村裏,下午兩個人都在家裏,何來闖禍一說。


    更何況,薑尋這麽柔柔弱弱的。


    “真闖禍了。”


    接著,薑尋把今日在竹林聽到趙靈夏他們談話的事情,包括後麵他把兩個人教訓了一頓的事情都跟徐子盛講了,除了那些罵得實在難聽的話,被他過濾了。


    徐子盛聽完,半天沒反應。


    “喂,你到底聽沒聽到呀?”


    “你當真把他們推倒了?”徐子盛驚訝道。


    薑尋在徐子盛眼裏,那就是純潔無害的小白兔,怎麽會咬人呢?


    “真的,我要是不先出手,他們就不會罷休了,主要是我怕阿文那個性子……誒,你幹什麽?”


    薑尋說著說著,就見徐子盛翻身起來了。


    “我去點蠟燭,看看你有沒有受傷。”


    薑尋忙拉住他,“我沒受傷,對付他們倆我還受傷,怕是難了點。”


    “不行,我檢查一下。”


    “真的!我真沒受傷,一個下午都在屋裏,你看我像是身上有傷的樣子嗎?”薑尋緊緊地抓著徐子盛的胳膊,解釋道。


    “真的?”


    “真的。”


    “好吧,”徐子盛放下心來,他怕薑尋隱瞞了自己吃虧的事情,隻要沒受傷就好。


    “你沒吃虧吧?”


    薑尋搖搖頭,又怕徐子盛看不見,“沒吃虧,不過他們……後麵吃席都沒迴來了。”


    “恐怕隻有臉皮比城牆拐角還厚的人才好意思繼續待著。”提起他們徐子盛就感覺到一陣怒火,就算薑尋不說,徐子盛也知道村裏這些嚼舌根的夫郎說得有多難聽,顛倒黑白的功夫一流,他是體會過的。


    早知道他就自己去宴席了,平白讓這些人吵著薑尋的耳朵。


    “你放心,我會給你做主的,明天我就找他們去!”徐子盛忿忿道,這口氣怎麽能忍得了。


    “你別去了,我已經為自己做主了。我跟你說這個,隻是怕他們不甘心,迴去告訴自家的男人,要是他們氣急了跟你過不去,連累了你就不好了。”


    薑尋想到這裏,白天還是衝動了,自己下手會不會太重?


    “什麽連累不連累的,我是你的夫君,自然應該和你一塊兒,以後可不許說連累這個詞,我不喜歡。”


    薑尋乖乖點頭,“嗯。”


    徐子盛在被窩裏握住薑尋的手,“至於你說的他們會伺機報複,我想應該不會,畢竟你夫君呀,可是惡名在外,他們想來討說法,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不過就算他們敢來,你也別怕,有什麽事我都會為你兜底的。”


    “好。”薑尋翻身環住徐子盛的腰身,心滿意足地和他抱在一起。


    徐子盛十分順手地摟過他。


    “可是他們說的有件事我很在意。”


    正當徐子盛以為薑尋要睡了,忽然傳來他的聲音。


    “什麽?”


    薑尋愁眉不展道,“他們說我沒有孩子,說我是生不出來。”


    “咳……他們還說了這個?”這群碎嘴子,怎麽什麽都要損?


    薑尋嗯了一聲,“別的我還能堵住他們的嘴,這件事……”


    “這事不需要和他們解釋,這群人簡直了,怎麽還咒人家斷子絕孫呢?”


    真是缺了大德。


    “那你是怎麽想的?”


    徐子盛聽薑尋帶著點氣唿唿的語氣,頗有一種自己是負心漢的感覺。好像他不給個交代,今晚就別想睡。


    徐子盛拍了拍他的背,“可你還是太小了。”


    薑尋用一種“你沒事吧”的語氣,涼涼道,


    “阿文隻比我大三個月,如今都要臨盆了;我娘生我的時候,也十六歲了,你怎麽會覺得我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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