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倉的遺體告別儀式,上午九點鍾正式開始。提前五分鍾,楊倉的遺體,被推進了殯儀館的遺體告別大廳裏。大廳裏氛圍莊重,氣息肅穆。大廳衝門的正牆上,懸掛著楊倉的遺像。楊倉的遺體被安放在了鮮花叢中。眾多部門,朋友,楊氏族人敬獻的花圈,靠牆擺放在楊倉遺體的兩側,直接排擺到了大廳的大門口。在莊重肅穆的氛圍中,哀樂聲響了起來。


    縣民政署長剛想上台去主持遺體告別儀式,那位市委白專員的秘書,就搶先一步走上了台。在人們訝異的目光中,這位林秘書開口了:到場的各為領導,各位親朋,各位來賓。大家好。我懷著無比沉痛的心情,衷心的歡迎各位,能夠在百忙之中,抽時間來到這裏。來送別我們的前輩楊老縣長。現在我宣布,楊倉同誌遺體告別儀式,現在開始···


    台下沒有掌聲,隻有死一般的沉靜。哀樂也停止了。


    與會人員帶花,就位肅立。伴隨著林存善秘書的聲音,在場的眾人紛紛帶花的帶起了白花。楊家所有人都準備了一條白色的孝帶,纏在了頭上。那些沒有準備的人也都整理起了衣冠······


    第三項,介紹參加楊倉同誌遺體告別的,領導,來賓,並宣讀贈送花圈,挽聯得名單。


    說到這裏,這位林秘書,林存善看了看台下,還沒緩過神來的民政署長。站在這位民政署長扈振寶,身旁的那位市裏組織署的吳科長,吳複晟拉了拉這位扈署長。這時這位扈署長才迴過神來,連忙跑上台去,從上衣口袋了摸出了一張紙來。顯得行動有些慌亂。


    這位扈署長的舉動,頓時引起了不少楊家族人的不滿。在下麵小聲的嘀咕了起來。覺察到台下眾人的不滿,這位扈署長的神色更不自然了。穩定了一下情緒,這位扈署長強壓著自己心裏的憋屈,開始介紹起了到場的領導,來賓。


    介紹完了到場的領導,來賓之後,又宣讀了送花圈,挽聯的名單。扈署長剛想宣布下一項,卻不想那位市委專員的秘書林存善,又往這邊台上走了過來。扈署長心裏憋屈的看了一眼那位林秘書,無奈的從台上走了下來。心裏卻是懊惱到了極點。


    扈署長心裏暗罵道:他媽你不就是個,省府駐市委專員嗎,有什麽牛逼的。老子一個基層署長,巴結一下領導,還巴結出毛病來了。讓你一個專員,別和那幫莊家老趕在一起歇息,是我的錯嗎?縣裏,市裏那些領導們遇到這種情況,還樂不得把領導和這些土包子們分開呢,你裝什麽清高。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哼。也隻不過是你所在的位置比我高罷了···


    哎,還是我的職位太低了,我的職位要是比你高,你敢對我這樣嗎?哼,我不往上巴結領導,和那些莊家老趕,土老帽們走的親近,能讓我升官嗎?縣裏市裏那些大小領導們,那個不是可著勁的往上巴結呢,現在這個時代,像你這樣的倔驢很少了,你知道嗎······


    不提這位扈署長在這心裏憋屈。儀式依舊在繼續進行著。就聽哪位林秘書繼續唱吟到:第四項,向逝者默哀三分鍾,奏哀樂,向逝者三鞠躬。在林秘書的主持係,遺體告別儀式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下麵由縣府封副政委,為大家介紹楊倉同誌的生平。


    這時一個四十多歲,大腹便便的的禿頂胖子,走上了台。那位白專員看了看這個胖政委,微微地皺了皺眉。似乎是有些不太喜歡這位封副政委。


    各位來賓,各位領導,今天我們懷著務必沉痛的心情,深切悼念我們英勇的抗倭英雄,偉大的民族主義戰士,睿智的軍隊指揮員,忠誠的窮困階級戰士。我縣離休老幹部楊倉同誌,因病醫治無效,於九三年八月二日,十二時三十八分與世長辭。享年九十二歲。


    楊倉同誌生於一九零一年四月,於三四年加入國民革命軍,二十九軍。於三七年參加了吸風口對倭作戰。後因和大部隊失聯,轉戰進入太行,三八年春加入抗倭民軍,同年年底入黨。


    因作戰英勇,屢立戰功,並積極傳授抗倭技能。曆任中隊副,中隊長,大隊副,大隊長,團隊參謀長。於四八年戰鬥負傷,轉到地方工作······


    在這位副政委的誦讀當中,楊焱的哀傷伴隨著思念,縈繞在心頭,久久不能揮去。兩行清淚順著楊焱的麵頰簌簌的落下。楊焱恨不得放聲痛哭一場,可在這種場合下,楊焱又不能那樣做。壓抑著心裏的哀傷,楊焱的身體微微的顫抖了起來。


    楊焱的身旁的楊冰,看到自己哥哥全身顫抖,連忙扶住了楊焱,低聲說到:大哥,你節哀,倉爺爺享壽九十有二,已經超越了絕大多數人。苦也吃過了,這些年也享了些年的福。再說你也和倉爺爺見過了最後一麵了,你就不要太過傷心了,你這樣也不是倉爺爺想看到的啊···


    看到楊焱的狀態不對,楊焱的那些同學,堂兄弟們都都圍了過來。低聲安慰著楊焱。會場中楊倉那些曾經的戰友,下屬,和楊倉熟悉的那村民們,都露出了哀傷的神色。有些人甚至都低聲的嗚咽了起來。似乎這些七八十歲的老人,並不隻是哀傷老友的離去,似乎也是在為自己來日的歸宿傷心著。


    遺體告別依舊進行著,就聽林存善秘書唱吟到:同誌們,擦幹淚水,別讓哀傷的情緒,影響了我們民眾革命事業的前路。逝者已矣,我們能做的隻有繼承,和發揚老一輩的精神。把前輩未竟的事業接過來,沿著前輩的路繼續走下去,走出我們新一輩的光彩······


    現在請全體肅立,向楊倉同誌遺體三鞠躬,以表達我們的哀思···


    來賓繞靈一圈,瞻仰楊倉同誌一遺容,奏哀樂。


    那位市委白專員帶頭,圍繞著楊倉的遺體饒了大半圈。望著猶如遊龍的人流,繞著楊倉的遺體轉過,楊焱知道這是和倉爺爺最後一麵了。很快楊焱就順著人流,來到了曾經的師父楊倉的遺體旁邊。


    如此近的距離看著楊倉灰白的麵容,楊焱的心裏更加難以抑製,對倉爺爺逝去的哀傷和思念。恨不得就此撲上去,撲在倉爺爺身邊,痛哭一場。此時楊焱的兩眼通紅,全身微顫,近乎到了爆發的邊沿。可楊焱心裏明白,自己不能在這裏做出過激的行動,不能讓倉爺爺走的不安心。強行控製著自己的情緒,楊焱身體顫抖的更嚴重了。


    看著自己大哥因為難過,顫抖的身體,楊冰,楊秉樂,楊丹依,楊秉琮幾個人,攙扶著顫抖的楊焱,繞過了楊倉的遺體。來到了大廳外麵。馬傾海,唐應,蘇瑜等人也都跟著,來到了楊焱身邊。


    唐應開口說到:兄弟,知道你難受,可是人生誰又能躲得過這一關呢···


    其他人剛想在說什麽,卻見楊焱抬起了頭,擺了擺手說到:兄弟們,我沒事。我這隻是情難自抑,這會兒好多了,大家不用擔心我······


    看著楊焱雙眼通紅,嘴唇硬抿著,臉上的肉微微的震顫著,全身不由得自主的顫抖著。雖然沒有哭出聲音,可眼角的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撲簌簌的落下。大家知道,這是楊焱傷心悲憤到了極致,一直在強行控製著自己。別看這幾天楊焱表現得很平靜,並沒有流露出什麽。可是大家都知道,楊焱是個何其重感情的人呢。


    如今教授他這一身武功的師父過世,楊焱怎麽可能像表麵上那麽平靜呢。可是一直這樣壓抑下去,一定會對楊焱造成傷害。就在眾人無所適從的時候,一個聲音在眾人耳邊響了起來:搖搖,你難受就哭出來吧,這樣下去你的心裏會越來越難受。姥姥很理解你現在的感受,想哭就哭吧···


    隻是簡單的幾句話,楊焱的哀傷仿佛決了堤的潮水一般,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李老太太扶著楊焱的肩頭,拍了拍楊焱的後背。楊焱一頭撲在了姥姥的懷了,痛哭了起來。李老太太並沒有安慰楊焱,隻是輕拍著楊焱的後背,就這樣任由楊焱痛哭了出來。


    一時間楊焱的哀聲四傳,悲慟八方。隻見楊焱雙肩聳動,胸口起伏,雙眼眯閉。把這些天壓抑情感都宣泄了出來。楊焱的哭聲悲傷,哀怨,真可謂哭了個天昏地暗。楊焱的悲傷情緒,引得周圍楊焱這些同學,堂兄弟們不禁都留下了淚水,被楊焱的悲痛感染了。也都微微的抽泣了起來。


    哭罷多時,楊焱抬起頭,慢慢的收斂了悲傷,對著姥姥說到:姥姥,謝謝您。我沒事了···


    此時再看楊焱,就仿佛和剛才判若兩人,雙眼裏的血紅色漸漸地褪去了,身體的顫抖也停止了,使勁抿著的嘴唇,也放鬆了下來。臉上的僵硬也漸漸消失了。往日那個憨厚,平靜,柔和的大男孩又慢慢的迴來了。仿佛楊焱經曆了一場磨煉。讓楊焱給眾人的感覺都有些不一樣了。


    看著外孫漸漸恢複了正常那個,李老太太拍了拍楊焱的肩頭,說到:好了孩子,沒事了咱們就進去吧。裏麵的儀式還在進行呢。我們不要耽誤的時間太多了。


    楊焱點了點頭,答應了一聲:好的,姥姥,咱們進去吧。


    大廳裏的遺體告別儀式,已經進入了尾聲。楊倉無兒無女,沒有直係親人。由於是離休幹部,所有的身後事,都有相關部門負責。十點二十的時候,楊倉的遺體告別儀式正式結束。接下來就有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對楊倉的遺體進行火化了。火化結束以後,就是楊倉的骨灰,安葬進墓園的儀式。


    楊倉的遺體被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帶走後,那位白專員,竟然來打了楊鄣所在的休息區域,坐在了楊鄣的一旁。開口道:楊老,您還認識我嗎,我是白潤眾。


    楊鄣看了看一旁的白潤眾,點了點頭,聲音不帶任何色彩的說道:白專員,你好。楊老頭我真是榮幸之至,您還記得我你還記得我這個糟老頭子。今天能見到你來到倉老哥的葬禮上,我也是非常意外。你現在是領導了,每天的工作那麽忙,還記得這些糟老頭子們啊。


    白潤眾麵帶愧色地說道:楊老,我知道您生我的氣了。是我想的不周,都怨我平時沒能多關心一下老同誌,老領導們。是我不好,您有什麽氣就衝我撒吧。我甘心承受。


    楊鄣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說到:白專員,我哪敢對您不敬呢。我隻不過是一個退下來的糟老頭。您現在可是當政領導啊。再說了,倉老哥曾經是你的領導,我可不是。你這樣說就折煞我了。


    白潤眾苦笑了一聲,說到:楊老,您就不要和我置氣了。我知道是我不好,從二十多年前一別,我就沒有再來看老縣長,是我不好。那個時候······哎,不提了。都過去了。我聽說您不是後來又迴京城工作了嗎,怎麽現在又迴來了呢。


    楊鄣,也是歎了口氣,說到:是我後來迴去了,現在不是退了嗎,這裏是我的故鄉啊,我的根在這裏,人老了,講的就是個葉落歸根。現在我們這一波的老家夥,越來越少了,屬於我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我們這波人都該入土了。


    說完楊鄣看了看不遠處坐著的,十幾個七八十歲的老者。眼眸裏一股蒼涼之氣,油然而生。


    白潤眾,歎了口氣,說到:楊老,不要說你們了。我再過兩年都六十了,沒什麽意外的話,也就到頭了。隻是有些不放心,不甘心。可又有什麽辦法呢······


    兩個人就這樣在哪裏聊了起來。


    時間很快就到了十一點,楊倉的骨灰,也被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推了出來。接下來就是楊倉的下葬儀式了。原本楊焱想著手捧楊倉的骨灰盒,把楊倉送到墓地去。在楊孔賢,楊孔真兩位族老的勸說下,出於家族的忌諱。作為楊家嫡長孫的楊焱,才無奈放棄了這樣做。


    可楊焱依舊堅持和工作人員一起,推著楊倉的靈柩,把楊倉送到了,安葬這些老同誌的指定墓園。在楊倉的骨灰盒,被安放在了墓穴的那一刻,楊顯忠,帶領著楊家孟字輩以下的族人,齊齊的跪在了楊倉的墓前。磕了個頭。


    楊倉的墓穴裏,陪伴楊倉的東西,並不多。楊倉的那把大刀,被送到了軍博,仿照那把刀的樣式又重新定製了一把,用來給楊倉陪葬。另外就是楊倉生前經常玩的那副象棋,和一把楊倉喜愛的二胡。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的東西了。


    眾人起身後,又圍著楊倉的墓穴轉了三圈,最後才封閉了楊倉的墓穴。到了這裏,楊倉的葬禮算是徹底的完成了。


    看著陸陸續續走出陵園的眾人,楊焱感到了一種蒼涼感。人走茶涼了嗎。看著墓園裏一排排曾經浴血戰場,為國效力的一位位前輩的墓碑,楊焱心裏有些失落。這些墓碑曾經都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如今隻能躺在這鬆柏掩映的泥土之中,隨著歲月的變遷,慢慢的被人遺忘。這是一種多麽悲傷的結局呢。


    楊焱緩步往外走著,看著這些墓碑,就仿佛看到一排排的老兵,在向自己揮手告別這一樣。楊焱想到這裏,心裏升起了一股沒落,寂寥的感覺。這些曾經的英雄們就此一去不複返了。是一代人輝煌的落幕,也是一個時代的過去。這是他們那一代人曆史使命的結束,也是新的一代人傳承接力的開始。


    他們曾經為了民族的獨立,為了民眾的安樂祥和,為了將來子孫不再受外族欺淩,拋頭顱,灑熱血,傾盡了一生。不計榮辱得失,不顧自身安慰,開創了這一番光明前景。需要後輩替他們守住這份辛勞的果實,後輩人更要牢記他們的初心,做好他們的接班人啊······


    楊焱一遍胡思亂想著,一邊跟隨著人群往墓園外麵走去。


    出了墓園楊焱來到楊鄣的車旁,對著後座的楊鄣說到:爺爺,接下來我們族裏還有事情嗎。


    楊鄣看了看楊焱說到:搖搖,接下來咱們族裏人,迴去吃個飯,後天族會正式開始。你可不要亂跑了。到時候族會上,少不了你要出手。不然的話恐怕族會上會出亂子。


    還有今天迴去,你要做些準備,安排一下接下來幾天,你這些同學們的活動。族會前兩天會有不少事情,到時候少不了要你撐場麵,你就要老實待在家裏幾天了。


    楊焱點了點頭,說到:那好吧,爺爺,可是我明天必須要出來一次,有些我自己的事需要辦理一下。不會耽誤其他事情的,您看行嗎。


    楊鄣默默的點了點頭,說到:明天下午,你倒是可以去辦一下自己的事,不過不要誤了後天的族會。你也是個爺們了,有些東西需要你承擔的時候,你也要站出來了。要是誤了族會,可能會···


    說到這,楊鄣沒有繼續往下說,眼裏卻是閃過了一絲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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