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的今日今時,雲卿拖著半邊動彈不得的身子在媧神像前跪坐一夜,整個村莊被熱鬧的鞭炮聲籠罩,越發顯得他孤單可憐。


    此時此刻,在意的人都陪在身邊,團聚的幸福讓雲卿覺得頭腦發暈,像酒醉般傻乎乎地笑不停。


    山行捏捏雲卿的手指,疑惑地看向獨自喝酒的白澤,又看看臉紅撲撲的雲卿,心道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卿卿,你還好吧?”山行坐近雲卿,將他手邊碗拿過細品,沒有酒味啊,怎麽跟喝多一樣?


    雲卿捏著雞翅膀慢條斯理剔骨頭縫間的肉吃,笑眯眯地看著雲驍跟阿花和睦相處,相互夾菜謙讓,隨口迴道:“我沒事啊。”


    裴青棠將另一個雞翅膀夾給藍懷塵,隨後把雞腿放在雲卿麵前盤裏,“阿卿多吃肉,你瘦了。”


    “好,你也多吃。”雲卿投桃報李給裴青棠盛湯,下一瞬雲驍和狸子同時眼巴巴地看過來:“我也要!”


    雲驍將碗裏狸子夾的薑塊倒出來,狸子同樣將八角、桂皮清出來,爭先恐後將碗遞到雲卿麵前。


    山行聞言抬頭盯著兩人,“要什麽?”他邊將挑去刺的魚肉放到雲卿麵前,邊道:“來,我給你們盛。”


    “不、不用了,多謝爹。”雲驍訕訕坐下。


    狸子卻真的將碗放到山行手邊,笑道:“多謝山主!”


    山行拿起碗隨口道:“你少吃些肉,胖得都快有雙下巴了。”


    狸子臉上的笑瞬間僵住,雲驍低著頭拚命忍住笑意。


    雲卿輕碰山行的胳膊提醒別拿胖笑話阿花。


    狸子不胖,但總被雲驍嘲肥,明明已經瘦許多了,還是最聽不得肥和胖兩個字。


    裴青棠十分認真地看向狸子道:“阿花,你別聽幹爹瞎說,你一點都不胖!”她攬住右手邊的藍懷塵,捏著對方臉頰笑道:“藍叔叔才是真的胖,瞧瞧這小臉。”


    “兩三個月前我爹一隻手就能輕鬆拎著他,現在重得大家都要兩手托著他。”


    “小蛇你討厭!”藍懷塵眼巴巴盯著雲卿麵前的雞腿,“我如今一狐吃兩人補,蕭勍還說我瘦了呢。”


    “你們都不胖。”雲卿把雞腿夾給藍懷塵,又看向喝湯喝得臉都要伸進碗裏去的阿花,同樣夾肉給他,“阿花,別聽山行胡說。”


    狸子低聲“嗯”著應答,不肯抬臉看雲卿。


    雲卿不由瞪山行一眼,想起對方剛剛那番令人誤解的話更是羞惱,吃下魚肉還不解氣,看向從他落座便收斂笑意一言不發的白澤。


    “白澤,分些酒給我。”


    白澤忙不迭碰碰身旁的空,要來桌下一壇酒遞過去,“給給!別客氣,你全喝了吧!”


    “你身子這麽虛還喝酒?不許。”山行接過酒壇擱到旁邊,“老實吃飯,吃完他們還迴去呢。”


    空咽下勸誡的話,垂眸笑道:“天這麽晚了,不妨就在這裏對付一夜吧?”


    藍懷塵第一個不同意:“我來的時候蕭勍千叮嚀萬囑咐必須迴去,再不能在外過夜。”


    雲卿邊將手邊水杯推給山行示意對方滿上酒,點頭應下藍懷塵的話,又看向裴青棠道:“阿棠也迴去吧?”


    “不用不用!我爹去見我娘了,對了阿卿,我娘也給我新年禮了,等下給你看看!”


    “好是好,可似乎不方便。”雲卿環視一圈,“阿花可以跟阿驍湊合住,你怎麽辦呀?”


    “我可以、變成蛇隨意找個地方盤著,家裏沒人看著我,我一個人害怕。”


    裴青棠滿眼期盼地看著雲卿,“阿卿、你別趕我走嘛,我不會給你惹麻煩的!”


    “但。”雲卿看向空,“還有閑置房間嗎?他們都留下來會不會打擾到你?”


    山行捏捏雲卿的右膝,對方同樣蹭蹭他的掌心意思還是想喝酒,無奈將斟滿一杯,低聲道:“少喝為上。”


    “大人若真想喝酒,空這裏有藥酒。”空變戲法似的將酒壺遞到山行手邊,看向雲卿笑道:“其實是空主動和國師商議將他們接過來的,大人先前說過很想念阿花的。”


    狸子聞言眼睛一亮,洋洋得意朝裴青棠挑眉。


    感受到阿花的得意,山行意味深長冷笑,一邊將倒滿的藥酒喂到雲卿嘴邊,柔聲哄道:“隻喝一杯,不許多喝。”


    “好。”雲卿就著山行的手抿口酒,紅著臉將杯子奪過一氣灌下,“不喝了。”


    雲卿擦擦嘴角,笑著朝裴青棠點頭,“那等下你繼續跟我講你這百年經曆的趣事,上次說到認識了一棵竹子精,對吧?”


    “對!”裴青棠吃飽了,習慣性貼著藍懷塵揉捏對方臉頰肩膀,見桌上大家都停筷了,唯有他還在吃,蹭在藍懷塵脖頸上嗅聞對方體香,笑嘻嘻打趣道:“藍叔叔,你肚子裏的小崽以後一定胖乎乎的。”


    “胖怎麽了?我娘說,我就是我們家生下來最胖的,可我娘最疼我,而且我長大就瘦了。”


    藍懷塵嚶嚶哼哼,“你再這樣,我不讓小崽喊你姐姐了。”


    “誒呀藍叔叔你別生氣嘛,來,想吃什麽我給你夾。”


    “好,你給我盛碗熱湯,我喝完不吃了。”藍懷塵放下筷子將碗遞給裴青棠。


    雲卿摸著膝上阿花看向山行,“說來,這桌上阿驍年紀最小吧?”


    山行點頭握住雲卿的手,“嗯,雲驍該稱唿阿棠姐姐。”


    雲卿朝雲驍眨眼示意,“阿驍。”要叫阿棠姐姐,不能沒禮貌。


    雲驍本就因狸子變成貓光明正大窩在雲卿膝上不快,所以癟嘴沒有說話,瞬間感受到兩道目光如刀子割在臉上,忙看向裴青棠不情不願地道:“姐姐。”


    山行移開目光看向裴青棠,她依舊貼在藍懷塵身上,隨意對雲驍擺擺手,“等迴去我給你補上新年禮。”


    空垂眸盯著手中茶盞。


    雲卿同樣看著裴青棠,心道果然裴無竹之前在騙自己,阿棠分明就是小孩子心性喜歡貼著人而已,她從前這樣黏自己,不能說明她對自己有心思。


    藍懷塵咽下最後一口湯,忙不迭變成狐狸跳到白澤腿上,“走吧!走吧!咱們迴去!”


    “誒藍叔叔!”裴青棠懷中一空,順勢在他的大尾巴上摸一把,“你讓我抱抱你嘛,我都還沒謝你給我的新年禮呢。”


    藍懷塵拿尾巴逗裴青棠玩,哼哼唧唧道:“我們那邊不叫新年禮,叫除舊禮,改日再抱吧,我著急迴去。白澤,帶我迴去吧。”


    “什麽叫新年禮和除舊禮?過年還要給禮品?”白澤嘖嘖兩聲,“小狐狸,你怎麽沒有好東西給我啊?我不疼你嗎?”


    “這是長輩給小輩送禮,你都與天地同壽活多少萬年了,論說你該給我禮物才是!”


    藍懷塵銜住白澤的手腕輕輕磕咬,轉身跳到裴青棠膝上,“不理你了,我要找小蛇玩。”


    白澤抖掉腿上的狐狸毛,看看這一桌妖獸、靈獸,心道那我確實該賞些東西。


    “咳,我雖說歲數大了些,但沒落下多少好東西,就給你們一人一株靈草算了。”白澤從袖中拿出五株草遞給空,“除了螣蛇和鷹妖,你們都有份。”


    空接過五株氣味香甜的靈草,微微皺眉不理解為何白澤這樣對雲卿。


    白澤笑嘻嘻看著雲卿,挑眉道:“我就不給你,誒你氣不氣?”


    雲卿摸著阿花,目光從白澤滿是挑釁神情的臉上移到空手上,有些訝然問道:“你從哪弄這麽多蜜草?”


    蜜草?


    雲驍和狸子同時想起被極為苦澀滋味籠罩的日子。


    “攢的啊,這些年我又睡不著覺,在天上四處溜達,碰見就摘下來了啊。”


    裴青棠拿著兩株蜜草不知所措,先要抱著藍懷塵給空鞠躬道謝。


    空怕她摔到麗妃,忙道:“不用謝我。”


    裴青棠想了想朝白澤站起,小姑娘麵露淺笑,恭恭敬敬道:“多謝您。”


    白澤擺擺手,“用不著,我隻是看在小狐狸的麵子上,而且。”他看向她額間的螣蛇印記,感歎道:“有人比我心疼你。”


    裴青棠更加手足無措,坐迴椅子上抿唇不敢言笑,自己這是、被嫌棄了嗎?


    藍懷塵落地擋在裴青棠麵前,氣勢洶洶抱臂看著白澤,“你為什麽這麽說?小蛇多乖啊!給她道歉。”


    “喲,白疼你了。”白澤歪頭看向雲卿,“螣蛇,你怎麽看?”


    雲卿替阿花接過空遞來的蜜草揣入袖中,頭也不抬道:“你與藍懷塵的事不必牽扯我與阿棠。”他向裴青棠笑笑,“阿棠,過來。”


    裴青棠忙奔到雲卿身後,變成小蛇直接纏他的手臂上,感受到溫熱帶有香氣的肌膚頓時安心許多。


    “瞧,螣蛇可不管你嘍。”白澤笑嘻嘻攬住藍懷塵的肩,“好了,我帶你迴去。螣蛇,替我跟小蛇道個歉,我不是嫌棄她,隻是因為你所以討厭蛇。”


    “我還沒跟小蛇玩夠呢!”藍懷塵扭身,一不做二不休躲到雲卿身後,“雲卿,你方才的意思真是不管我了嗎?”


    雲卿輕咳一聲,正要說話被空打斷,“諸位,既然吃完飯了不如迴屋喝茶歇一歇?”


    山行有些意外空能這樣說,指著藍懷塵道:“你不怕他弄髒你的屋子嗎?”


    藍懷塵立即嚷道:“我又不髒!”


    空搖頭:“屋子髒了又如何?大人若吹風受冷就不好了。”


    “空還以為國師是因為喜歡在外餐風露宿才安排在雪地裏吃飯呢。”


    山行沒理這酸話,一手拎開阿花,一手架著雲卿站起,“走,迴去再說。”


    “白澤,你若如今就忍不了藍懷塵,趁早另尋他法。”醫治不能安睡的病症。雲卿將手中小竹葉青遞給悶悶不樂的藍懷塵,安撫道:“你不必傷心,有人會護著你的。”


    “螣蛇你這話什麽意思?”白澤急忙跟上雲卿,有人?不會跟九尾狐扯上關係吧?


    狸子本想鬧著要雲卿抱自己,想了想頓住腳步朝還拿著蜜草不甚高興的雲驍笑笑:“喂。”


    “幹嘛?”雲驍走到空身旁小聲提醒道:“監派事長,這蜜草。”他晃晃手裏的草株,“我阿父給我吃過,確實對身體有助益,但滋味——唔!”


    狸子飛快捂住雲驍的嘴,“你先別說,反正這玩意兒我是不打算吃第二次了。”


    空本想阻攔,思考片刻覺得自己還是不參與為好,默默後退一步拉開身形。


    “走開!”雲驍急忙推開狸子,麵上帶著羞惱攥住對方衣領,“你要打架啊!”


    “別急,我隻是想到怎麽妥善處理這蜜草了。”狸子憋著壞,“我打算把這給、吃。”他做口型:山行。


    “為何不給大人?”空從袖中拿出仙草,盯著手中蘊含豐富靈力的蜜草,“大人正虛弱,應該好好調理。”


    狸子搖頭篤定道:“阿卿絕對不會吃這個的。”除了山行,再也沒人能讓他吃苦。


    雲驍正要解釋蜜草味道甚苦,想起狸子並不直說山行的名字,疑惑問道:“難道、能聽到我們說的話嗎?”


    “聽不到他說話。”狸子指指空,“你跟我太弱了,很有可能被聽到。”


    “我以後會變強的!”雲驍捏緊拳頭。


    “那你吃吧,反正我不吃。”狸子笑嘻嘻攬住雲驍肩膀,“走走走,這事還要拜托你跟我一起求阿卿,不然他肯定會提醒的。”


    空聽得一知半解,猜測難道這仙草滋味不好?隻是良藥苦口利於病,若真能對雲卿身體有益,無論如何也該勸他吃下。


    隻是不知這草要如何吃?吞服還是嚼碎?


    雲驍頗為不耐煩地揮開狸子的手,“我不幫你,你覺得你跟山行相比,我會更討厭誰?大肥狸子!”


    “你再說我胖!”


    “你本來就胖!”


    眼看兩人氣氛不對,空忙輕咳提醒雲驍:“大人說過不要這樣,你該聽話。”


    “哼。”雲驍走到椅子旁要抱臂坐下,始料未及間椅子突然消失,猝不及防直接摔倒在地,“誒呦!”


    狸子依舊笑得陰惻惻:“讓你說我胖。”


    “你!你敢摔我!”雲驍疼得齜牙咧嘴。


    空伸手拉起雲驍,忍住不耐解釋道:“你們別吵了。雲驍,桌椅是白澤大人帶來的,大約是他想起來便收走了,不是阿花弄的。”


    “你說我胖,我要找阿卿告狀!”


    “不許去!”


    “我就去!有本事你打我啊!”


    “你以為我不敢?”


    “都閉嘴!”空忍無可忍,心道難怪山行在聽到自己要接狸子精過來時麵上表情如此複雜。


    當初來長安途中,自己竟然因為雲卿大聲嗬斥這兩個人而覺得他兇神惡煞,實在誤解他了。


    也難怪他執意要分開行動,怕不是嫌這兩人太吵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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