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皮毯子厚實溫暖,焦石點燃火焰明亮。


    裴無竹將熱茶分給裴青棠和阿花,看著瑟瑟發抖的兩隻小妖精,又看看一旁吃糖安然自若的藍懷塵,奇道:“我今日才發覺你這傻狐狸還是有些修為在身上的。”


    藍懷塵沒搭理裴無竹,偏頭生氣。


    藍冠羽在旁聞言重重哼聲冷笑:“是啊,否則也沒辦法以男身孕育。”


    藍懷塵神情訕訕,上榻躲到裴青棠身後,“小蛇,你最近在忙什麽呀?”


    裴青棠牙齒直哆嗦,“修行、冥想。”她冷,想鑽到藍懷塵懷裏取暖,被裴無竹一把拉出來。


    “你藍叔叔肚子裏有孩子,你別擠著他。”


    狸子亦是發抖,變作貓形縮成一團,顫聲詢問道:“阿卿呢?”


    裴青棠看向臥房方向,小聲詢問:“爹,我能不能去看看幹爹?”


    藍冠羽從裴青棠說話就以譴責目光審視藍懷塵: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藍懷塵摸摸鼻子不敢言語,縮頭縮腦躲避視線。


    “嘖。”裴無竹心道就不該把這兩個小妖精帶來,“雲卿休息呢,你們倆都給我小心點,甭管什麽心思念頭,藏也給我藏住,否則山行全把你們吃掉。”


    裴青棠裝傻,微皺眉抿唇歪頭一臉疑惑:“爹你說什麽呢?我聽不懂,幹爹為什麽要吃我啊?”


    裴無竹白她一眼,“自己心裏清楚。”


    藍懷塵聽父女倆打啞迷,輕輕靠在裴青棠肩上小聲詢問:“小棠、小棠,你們說什麽呢?”


    狸子想偷溜進臥房找雲卿,但他感受到山行的氣息,隻好作罷。


    藍冠羽聽藍懷塵發問無奈搖頭歎息,他的傻弟弟怎麽就這麽傻?這些年不知道被旁人如何欺負呢。


    “你。”藍冠羽偏頭眸子半眯緊盯裴無竹,“你有沒有欺負過懷塵?”


    裴無竹唿吸一滯,三尾狐身上源源不斷散發如網般隻針對他的威壓,將他整個牢牢釘在地上,根本沒有力氣反抗掙紮。


    好強,山行絕對打不過藍冠羽。


    藍懷塵還記恨裴無竹說要殺自己的孩子,搶過話道:“大哥!裴無竹他也欺負我!”


    意料之中的迴答,藍冠羽起身緊緊掐住裴無竹的脖子,“你和山行都該死。”


    “大哥!”藍懷塵急道:“你不用殺他!裴無竹待我還是很好的!”


    裴青棠慌忙跳起捶打藍冠羽手臂,“你放開我爹!”


    藍懷塵抱住藍冠羽的腰把人往後退,“大哥你冷靜些!”


    “你真不要他死?”


    “不要不要!”


    威壓驟然消失,裴無竹撐著身子半跪在地大口唿吸,脖頸上掐痕泛紅清晰可見。


    裴青棠淚涕橫流,透過模糊視線輕撫裴無竹頸間痕跡,“爹、爹,你、這怎麽辦啊?我該做什麽啊?”


    藍懷塵自覺說錯話、做錯事,推開藍冠羽後在他袖中翻找拿藥瓶,邊倒出藥粉辨別邊小聲埋怨:“大哥你這麽激動幹嘛?裴無竹是喜歡欺負我,但比山行對我好多了。”


    “不是你說他欺負你的?我為你出氣反而落錯了?”藍冠羽將活血化瘀藥瓶遞給藍懷塵,“傻懷塵,知不知道打一巴掌給一甜棗的道理?你真以為裴無竹對你好沒有目的?”


    藍懷塵接過藥瓶再度嗅聞確認,狐疑皺眉發問:“他能有什麽目的?”


    裴無竹跟他一樣無辜,要不是被山行強迫,肯定不會攪渾水當什麽國師。


    “而且他也沒打巴掌給甜棗啊,裴無竹和山行就是喜歡拎我和揪我耳朵,並不打我巴掌啊。”


    藍懷塵走到還癱坐在地的裴無竹身邊,瞧裴青棠哭得可憐,遞出藥瓶的同時小聲哄道:“小棠,你別哭了,我——”


    裴青棠一把打掉藍懷塵手中藥瓶,“滾開!用不著你假惺惺裝好人!”


    小白瓷瓶觸地碎裂,帶有藥香的褐色粉末如石子投入湖水中留下漣漪成圓。


    藍懷塵稍怔,雙手搖晃結巴解釋道:“我、我沒有!小棠我沒有!”


    裴青棠扶起裴無竹坐下,擦掉眼角淚水生氣怒視麵前藍懷塵,“你說我爹欺負你。”


    “小棠!”裴無竹拉她,被她一把甩開順勢上前兩步走近藍懷塵。


    “我爹拎你摸你耳朵,無論如何也談不上欺負二字吧?從我出生有記憶起,你每每來滄茂山就是為了差使我爹和幹爹幫你度雷劫,你逍遙快活!那我爹呢?就你一個怕疼挨不住雷?難不成我爹是鐵打的?”


    “他欺負你什麽了?自從你有孕他便一直在皇城守著你,先前逼迫你打坐冥想難道不是為了你好?你吃不慣宮中菜式,他每日穿梭鎮城獸齒間帶裴府飯菜,他對你或許有不好的地方,可也用不著殺了他吧!”


    裴無竹摸摸頸上掐痕,心道他怎麽不知道他對傻狐狸這麽好?也就在傻狐狸有孕之後略微改善照顧些許。


    藍冠羽看著麵前修為不過百年、因膽怯和寒冷尚在顫抖,卻依然護在親人身前的小蛇精心中讚歎,倒是個重情重義的小竹葉青。


    藍懷塵抿抿唇,摸摸小腹低聲迴答:“他、他要殺掉我的崽崽。”


    裴青棠氣焰陡降,萬沒料想會是這樣,難以置信地迴身詢問:“爹、真的是這樣嗎?”


    裴無竹挑眉笑笑,“是啊。”


    “你!你怎麽能這樣!”裴青棠後退兩步指著裴無竹十分氣憤嚷喊:“你為什麽要殺藍叔叔的孩子!”


    她現在還記得當初雲卿有孕的欣喜情緒,拉著她的手放在小腹之上語氣甜蜜:“漂亮阿卿給你生個弟弟好不好?”


    那微隆起小腹下跳動的一顆鮮活心髒,砰砰聲響昭示著新的生命。


    “阿棠,這個孩子是我生命的延續,天下蒼生萬物壽命有限,可隻要代代繁衍傳承,那麽便可與天地同壽。”


    裴青棠將雲卿這話牢牢記住心中,藍叔叔也有孕,他腹中亦是他的延續傳承,自然也和雲卿當初一樣欣喜萬分。


    可眼下爹卻要殺害藍叔叔腹中孩子。


    裴青棠覺得三尾狐怪下手太輕了。


    “爹你、不,裴無竹你活該!”裴青棠走到藍懷塵身旁小心攙扶對方,“藍叔叔,對不起,我方才不該那樣對你,我錯了,你別生氣。”


    藍懷塵委屈,扭過頭不看裴青棠,“小蛇你方才好兇。”


    “對不起,我真的知錯了,一會我帶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裴青棠從袖中拿出裴無竹的國師銘牌,“你來長安這麽久,都沒出去逛過對吧?我帶你去玩,你別生氣嘛。”


    藍懷塵有些心動,“我、但是我不能離開蕭勍太久。”


    “放心,我們叫上阿卿一起,吃完午飯就迴來!”


    “好啊好啊!”藍懷塵答應之後看向藍冠羽,“大哥。”他心虛,聲音也低:“你別殺裴無竹,他對我還是不錯的,雖說愛罵我,但他誰都罵,並不隻針對我。”


    “不對!裴無竹沒罵過阿卿。”裴青棠蹲下抱住藍懷塵的腿取暖。


    “罵過。”裴無竹拿起毯子裹住裴青棠丟在軟榻上,“百年前他身份不明,山行執迷不悟,我一時衝動讓他滾。”


    “啊?”


    “什麽!”


    “你怎麽這樣!”


    藍懷塵懵懂不解,狸子恨恨咬牙,裴青棠更加憤慨。


    “他身份不明你為何罵他?他又不是故意要不記得自己的身份。”


    “身份不明的人能隨意放到家裏嗎?也就蕭勍一心求死才對你這般縱容,換了我。”裴無竹轉身看向藍懷塵,“早剝皮做狐氈。”


    “你再說一遍。”藍冠羽擋在藍懷塵身前,冷笑道:“懷塵,你還不信我方才的話嗎?這世上除了你的家人,沒人會真心待你。”


    “裴無竹!我討厭你!”裴青棠氣唿唿。


    裴無竹迴視藍冠羽亦是冷笑:“我可從未標榜自己真心待他,再者真不真心的,傻狐狸在滄茂山到底沒有性命之憂,這凡人君主口口聲聲說真心待他,連他吃的飯裏下毒這事都不管,放任罪魁禍首置之不理,隻揪個所謂的孫家出來頂罪。”


    “下毒?”藍冠羽掐住藍懷塵的下巴,強迫對方抬起臉:“什麽毒,你怎麽不告訴我?”


    “就是現形丹而已,況且我又沒真的受害,所以、總歸我沒出事啊。”


    藍懷塵發覺下巴鉗製更緊,忙求饒道:“大哥!疼!你鬆開!”


    藍冠羽咬牙鬆開他的下巴,冷道:“這點疼都忍不了,我看你生孩子的時候怎麽辦!”


    裴無竹丟毯子蓋在裴青棠頭上,點著對方腦袋哼道:“我白養你這麽些年,跟雲卿過去吧!”


    山行說的對,養孩子屁用沒有!


    “真的可以嗎?”裴青棠一把拉下毯子,眼裏閃著期待的光芒。


    “隻要你不怕山行吃了你。”裴無竹伸出手指頭推裴青棠的頭,“我去看看他們醒了沒,吃完午飯立馬給我滾迴家。”他搶迴腰牌哼道:“是你的東西嗎你就拿?”


    “那你就我這麽一個閨女,你什麽東西不留給我啊?”裴青棠摸摸腦門,往後讓出空位示意站在一旁的藍懷塵過來坐,“藍叔叔,我爹不讓我帶你出去玩。”


    藍懷塵小心瞄一眼藍冠羽,抿抿唇道:“大哥,你別生氣,那現形丹的事就別計較了。”他走向裴青棠倚在她懷裏,“小棠你身上好涼,我幫你暖暖。”


    裴青棠笑嘻嘻點頭雙手從腋下穿過環抱藍懷塵,“我是蛇嘛,涼也正常,要暖會才熱。藍叔叔你別生氣,我真的知錯了。”


    裴無竹把熱乳酪遞給兩人,哼道:“知錯也不會改!還有,誰說我就你這麽一個閨女?我還有一兒一女,不過都沒養在我身邊罷了。”


    藍懷塵聞言瞪大眼睛,上下打量裴無竹驚道:“你有三個蛇崽?怎麽沒聽你說過?”


    “我有哥和姐?真的假的?”裴青棠亦是驚奇。


    裴無竹沒理這話,俯身往裴青棠手裏塞個手爐,“小心他的肚子,不許拿手指,不許擠壓按。”說罷走向山行臥房。


    “知道了,嘴真碎。”裴青棠埋在藍懷塵肩上,“完了,藍叔叔,我不是我爹唯一的孩子了。”


    藍懷塵想了想安慰道:“我也不是我爹娘唯一的孩子,但兄姊他們都很疼我,所以不是獨子也挺好的。”


    “那你生完這個孩子還會再生嗎?”裴青棠小心虛觸藍懷塵肚子。


    藍冠羽聞言冷哼一聲,藍懷塵正與其對視,慌忙移開眼神低聲道:“肯定不生了。”


    再生他爹娘真會扒他的皮,而且要生也該輪到蕭勍生,這樣才公平。


    “對了大哥,你給雲卿用的哪種蠱惑法術?快去給他解開吧。”


    這話讓狸子一愣,顧不得凍的哆嗦立即問道:“你對阿卿用蠱術?”怎麽狐狸都這麽討人厭!


    “不過是讓人情迷意亂的小法術,歡好便可解開。”藍冠羽輕笑。


    室內呻吟聲低若黃鶯啼鳴。


    雲卿麵若紅霞,雙臂纏住山行脖頸湊近親吻,唇中熱氣如霧撲在對方臉上,“阿行、阿行,我冷。”


    山行緊摟雲卿肩背含住軟舌吮吸,“不行,你身子太弱。”


    “冷,好冷。”


    雲卿垂眸欲泣,眉眼含情央求:“我冷。”


    山行伸手按住他的鎖骨,與其拉開距離,將白澤所留小瓶摸出打開倒入口中,接著俯身湊近喂給雲卿。


    山行嚐不出這瓶裏是什麽東西,不過覺出雲卿喝下後略微緩解潮紅燥熱,並不再急切地拿腿勾腰蹭弄。


    等到一瓶水喂盡,雲卿口中喘息漸停,眼睛半睜愣愣地瞧著身上山行,“阿行,你從哪裏弄來的鳳凰淚?”


    山行側身躺下環抱湊近親吻雲卿,“白澤給的,我起初還擔心他會害你。”


    鳳凰的眼淚?有緩解情動之效嗎?


    雲卿輕笑解答:“沒有,不過鳳凰淚可腐骨生肌、斷肢再生,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相傳鳳凰涅盤浴火而生,那火稱為鳳凰神火,唯有鳳凰淚可以熄滅。


    白澤上次推說沒有了,是怕自己再找他要吧?


    “你方才,是藍冠羽搞的鬼吧?”


    山行惱怒,都是藍懷塵,沒事非把藍冠羽弄來幹什麽!


    雲卿摟住山行脖子,貼在對方頸間搖頭輕笑:“我也不知道。”


    此刻香軟軀體緊密倚靠身上,山行小腹邪火漸起,順著雲卿脊背往下撫摸,親銜對方耳垂:“那你如今是不是好多了?卿卿,還冷嗎?”


    山行欺身壓住雲卿,“我熱,幫你暖暖吧?”


    衣帶繩結輕輕解開,雲卿仰頸渴求溫熱唇舌,眼神濕潤,麵色潮紅。


    山行正欲脫下雲卿裏衣,以得到更加緊密的肌膚相觸,忽而被一把推開,怔愣原地看對方手忙腳亂攏好衣服。


    雲卿迴神穿好衣服,側身背對山行不敢說話。


    他忘了,那兩道猙獰可怖的傷疤還橫在心口之上。


    不能讓山行看到,那疤痕太醜陋,他怕嚇到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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