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歎聲仿佛羽毛落入耳中。


    雲卿緩迴些許氣力低聲解釋:“藍公子,並非是我不想言說身份,隻是少有妖獸知曉相關事情,您便當我是蛇妖就好,我姓萬單字重。”


    “藍懷塵雖為男身,但、咳咳!”雲卿掩唇輕咳,山行忙為他拍背,“慢些、慢些,別著急。”


    雲卿搖頭躲避山行觸碰,止住咳嗽後繼續道:“但有仙草能讓他以女身生子,也有法術轉移有孕辛苦和分娩疼痛。藍公子放心,藍懷塵腹中之子因我而起,我絕不讓他有絲毫閃失。”


    山行情緒低落轉為震驚但不敢質問。


    “憑你?”藍冠羽眯眼再度打量雲卿,“方才懷塵口口聲聲喚你雲卿,你想騙我也太過拙劣。”


    “姓名不過代號而已,何必糾結?”


    雲卿睜眼同藍冠羽溫柔笑笑,“還請藍公子放心,我絕不讓藍懷塵有丁點閃失。”


    藍冠羽目光直直與他對視,想質問對方有何底氣這樣承諾,話到嘴邊軟下語氣:“當真?”


    “我可以以性命起誓。”雲卿立掌鄭重其事。


    藍冠羽上下打量雲卿,嘲諷言語變作冷哼:“假使他有半點不好,我一定殺了你為他陪葬。”


    “請藍公子放心,雲卿自當盡心竭力護全藍懷塵,絕不辜負您今日信任。”


    氣漸衰竭,雲卿再度掩唇搖頭:“還、請藍公子見諒,我實、實在無力再多言語。”


    “卿卿……”山行小心翼翼拉住雲卿袖口,“你還好嗎?”


    雲卿閉目不語。


    藍冠羽見狀冷笑,“山主?您與您夫人真是、恩愛和睦。”


    山行咬牙切齒,心知雲卿怨他對藍懷塵腹中孩子下手,卻也惱怒對方多番欺瞞。


    明明可以讓他分擔痛苦,而且為何先前不肯說清藍懷塵腹中孩子的身份,若他一早告知,哪裏會弄出這種事?


    山行小心想要握住雲卿手腕,對方卻連同袖口都不肯由他拉住,幹脆側身完全貼緊桌子。


    兩人之間縫隙足有一人寬。


    山行難掩失落,稍稍退後拉開距離,“卿卿,我知錯了。”


    雲卿咽下口中血腥氣息,表麵若無其事安然養神。


    他今日點破蕭昀存在,天道自不寬容,勉強坐立已是花費所有精力,無法迴答山行,更無力質問為何不好好照顧白狐狸。


    有關懷塵有孕一事平息,藍冠羽卻不打算就此離開,不隻是因為眼前美人,還有他那個鬼迷心竅的傻弟弟,他倒要看看這凡人帝王所說的真心有多少份量。


    空匆匆趕來,見雲卿還算淡定自若,心下才鬆口氣,忙靠近蹲跪為其調養神力。


    “阿卿,你不該這樣勉強自己。”空滿眼心疼。


    雲卿表麵無異,內裏卻是周身氣息紊亂橫衝直撞,此刻怕是五髒六腑都在痛。


    “靈獸?”藍冠羽眯眼打量眼前少年,“在下耒藉藍氏狐妖藍冠羽,敢問閣下是?”


    “鎮山靈獸鶴空。”空迴身毫不躲閃對視,“還不跪下?”


    藍冠羽稍怔忙行禮下跪:“拜見靈獸大人。”


    “起來吧。”空繼續迴身看向雲卿,伸手抹去對方鼻尖細汗,“阿卿,怎麽樣才能聯係到白澤大人?我實在太過弱小,不能讓你盡快恢複。”


    山行見雲卿不躲空的觸碰十分難過,更擔心對方身體,不敢發問生怕再氣到他。


    “他怎麽了?”藍冠羽上前小心發問,“靈獸大人,雲卿究竟是何人?”


    空正欲作答,雲卿輕拍他手腕微微搖頭。


    “與你無關。”空哼道,“狐妖,你不約束好你族中親幼,放任其入宮蠱惑聖上,該當何罪?”


    藍冠羽聞言笑笑,“靈獸大人既然生氣,那便去取懷塵性命,我絕不插手。”


    假使這靈獸真能對懷塵下手,何必拖到今日?況且靈獸對雲卿如此尊敬客氣,必定聽從對方吩咐,絕不敢傷害懷塵。


    “真是、猖狂。”


    “多謝大人誇獎。”


    雲卿壓下喉間血氣,拍拍空的肩膀示意他起身,“不要過多爭執,藍公子,您?”不走?


    “先前我以為他在外野蕩自然放心,誰知、山主。”藍冠羽冷笑看向山行:“兩年,他孤身在宮中兩年!這地方是妖物能隨意涉足的嗎?不知道懷塵在這受了多少苦楚折磨。”


    雲卿接過空遞來茶水浸潤口舌,點頭笑道:“藍公子放心,藍懷塵在這過得極好,帝王極其疼愛他,又有您這樣的兄長疼惜,真有好福氣。”


    “隻是您在這裏,他難免恐懼驚嚇害怕您再度對他腹中孩子下手,怕是與他和孩子無益。”


    “這個用不著你操心,我自然會跟他講明白,總歸、他過得高興就好。”


    如此,雲卿也不好再多說什麽,繼續閉目養神,隻等恢複力氣再去見藍懷塵。


    藍冠羽心下歎息,懷塵可是全家最疼的小狐狸,怎麽好端端要受這種苦、遭這種罪?偏他還甘之如飴,傻狐狸。


    肯定是凡人蠱惑引誘他,更跟山行和裴無竹脫不了幹係!


    怒火中燒,藍冠羽恨恨拍桌而起直指山行,“我必定與你生死相決!”


    巨大聲響嚇得雲卿渾身一顫,勉強穩住唿吸。


    山行起身同樣冷笑,聲音不大語氣卻十分堅定:“隨時奉陪。”


    “狐妖!”空握住雲卿的手安撫,低聲訓斥:“若不能安靜,即刻滾出去!”


    “咳、咳不妨事,我不妨事。”


    雲卿示意空鬆手,輕笑道:“藍公子,方才我已說過,萬般事皆由我而起,雲卿粉身碎骨也會照顧好藍懷塵,何必遷怒無辜之人。”


    “無辜!”藍冠羽緊盯山行,到底降些聲音,咬牙道:“他無辜?”


    “是,山行是為我才做下種種錯處,事情該有我承擔,他自然無辜。”


    “卿卿,我與你是夫妻,自當共同承擔。”山行走近小心翼翼拉住雲卿衣袖,“我知道我不該拉藍懷塵入局,但他與陛下是真心愛慕彼此。而且我真的沒想到會弄出孩子,是我思慮不周。”


    若不是陰差陽錯真有孩子,如今幾妖早就離開皇宮。


    哪怕藍懷塵想待在這,他們也不會縱容他停留,況且狐狸精又不是長情的妖,過個一年半載便會將凡人拋之腦後。


    照樣逍遙快活,自由自在。


    隻是……偏生弄出個孩子。


    雲卿心中歎息,“所以你、罷了,我先不與你爭吵。”他看向藍冠羽,“倘若藍公子生氣動怒,隻管朝我來,不要難為我夫人。”


    “雲卿感激不盡。”


    藍冠羽嗤笑一聲:“山行,你如今已經淪落到要讓這麽個病弱蛇妖護你周全了嗎?”


    “大膽!”空慍怒。


    雲卿輕晃空衣角,搖頭笑道:“他並未說錯,我確實病弱。”


    山行直接撲到雲卿腿上埋膝坦然承認:“是,我就是淪落至此,我有夫君護我,你有嗎?”


    “你!”藍冠羽瞧不起他,“廢物。”


    “阿行他為我耗盡大半修為,我自然要好好保護他。”雲卿輕撫山行後頸,語氣平淡如常:“如今天色漸晚,還是早些與藍懷塵商議留下照看他的事吧,有孕之人嗜睡辛苦。”


    雲卿在山行攙扶下起身,隨後輕掙脫對方手臂,循著妖氣尋找藍懷塵,走出兩步叮囑在旁虛扶的空,“你不必跟去,在外等我就好。”


    眾妖都能收好妖氣,唯藍懷塵一身修為皆在皮毛,隻怕空聞到會難受。


    “是。”空如釋重負,但又擔心雲卿此刻虛弱,咬唇叮囑道:“阿卿,你快些出來,我有事想請你幫忙。”


    “好。”雲卿溫柔笑笑。


    山行心中吃味,小心拉住雲卿袖子要與他牽手,被毫不猶豫推開。


    藍冠羽瞧得仔細,心道撬牆角為人不齒,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此等絕色,也該設法親近一番才好。


    三人走到內寢。


    藍懷塵窩在蕭勍懷裏當然還沒睡,感受到氣息接近驚叫一聲,變成狐狸鑽入蕭勍衣中瑟瑟發抖,宛若篩糠。


    “藍懷塵。”雲卿走近輕聲喚他,“是我,別害怕。陛下,我帶他離開一下,馬上迴來。”


    藍懷塵探頭講定條件:“你會讓我迴來的,對吧?”


    “我保證不會難為勉強你。”雲卿抱起白狐狸離開,他怕藍冠羽看見蕭勍一時衝動弑君,那就全亂套了。


    窩在雲卿膝上,藍懷塵還有些害怕藍冠羽會傷害他腹中崽崽,蜷縮不敢探頭說話。


    “懷塵,你在怪我嗎?”藍冠羽語露傷心,“我是為你好,過來,來我這裏。”


    “不要!你怎麽還不走?”藍懷塵趕他,“大哥,我真的沒事,你放心離開就行。”


    “懷塵……”藍冠羽眼角淚光閃閃,“好吧,你長大了,哥、哥知錯了,哥走,哥這就走。”


    “大哥!”


    藍懷塵急忙落地拉住他的後背衣服,支吾扭捏道:“我沒說你錯了,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也沒有怪你,就是、你在這不方便,有雲卿照顧我就夠了,真的!”


    藍冠羽一把攥緊藍懷塵手腕,“他?說兩句話就咳嗽的病秧子,能照顧好你才怪,總之我不走!藍懷塵,我好歹也是你大哥,這君主說待你真心,對你的家人就不該尊敬客氣嗎?”


    藍冠羽有些生氣,恨鐵不成鋼地戳著藍懷塵腦門,“我告訴你,有我在,誰都別想讓你掉一滴眼淚。”說著他死死盯住山行,咬牙切齒恨意明顯。


    “可是……”藍懷塵抱住肚子,“那你不能再想害我的孩子了,大哥,你就讓我生吧,蕭勍他會對我好的,也會對孩子好的。”


    “他要是辜負你了呢?”


    “那那、不是還有你在嗎?不管在天涯海角,我出事你都會趕過來的,對吧?”


    藍懷塵緊緊抱住藍冠羽,“大哥、我現在喜歡蕭勍,你就成全我吧,等我不喜歡他了,就是你打我讓我留下我都要跑。”


    “大哥你對我最好,你最好嘛。”藍懷塵撒嬌央求。


    “你真這麽想的?”


    “對呀對呀,難不成我跟山行一樣傻?”


    藍懷塵說罷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雲卿我不是那個意思!”


    “沒事,我家阿行確實傻。”雲卿拉過山行的手輕拍手背兩下。


    藍冠羽輕歎一聲,“那好吧,哥答應你,不會傷害你腹中孩子,但我——”


    “留留留!大哥你留下來!我都好久沒見你了,早就想你了呢。”


    藍懷塵笑嘻嘻拉著藍冠羽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大哥,這個孩子生下來可要叫你、誒!”他撓撓頭不知道該怎麽稱唿。


    “伯父,他該叫我伯伯。”藍冠羽拍拍藍懷塵後背,“行吧,讓蕭勍把房梁的灰掃了,別弄髒我的毛。”


    “啊?可這房梁那麽高,不行不行!”


    “怕什麽,我不會摔下來的。”


    “我的意思是蕭勍爬不了這麽高,大哥你安生睡床吧,就、要不跟山行他們住國師府去?”


    藍懷塵看看山行又看看雲卿,“雲卿,你晚上住哪裏呀?”


    “卿卿當然跟我住一起了,你別打他的主意。”山行冷哼。


    藍懷塵小聲嘟囔:“我沒有。”


    “國師府?”藍冠羽挑眉,“那就國師府吧。”


    藍懷塵打個哈欠擺擺手:“好,大哥我困了,咱們明天見。”


    雲卿重新抱起白狐狸小心送還給蕭勍,委婉轉述藍冠羽的話:“藍公子心疼幼弟,要留下一齊照看藍懷塵,人住國師府,陛下不必太過擔心。”


    見幾人迴到正殿,空鬆口氣靠近雲卿小心攙扶,“阿卿,你還好嗎?”


    山行隻敢瞪空,不敢輕舉妄動。


    藍冠羽見空這樣尊敬雲卿,心知對方絕不是普通蛇妖那麽簡單,暗暗思考這美人究竟是何身份,與空又是什麽關係,且是否有可能親近一番。


    雲卿笑笑:“我沒事,你迴鶴鳴山吧,我如今已經大好。”


    從昨夜開始,天道便沒再折磨他,想來七日之期已過,他也算通過考驗。


    元神融合的痛楚在護心丹的安撫下無影無蹤,隻是今日他強行調度,又點破天機,晚上怕要嘔出幾口血才行。


    至於腿傷,更是不值一提。


    他真的沒什麽事了。


    “可我不放心你。”


    “我真的無妨。”雲卿歎息:“多謝你,空,見到白澤告訴他來找我。”


    “那、空告辭?”空打定主意不走,“若不告訴白澤大人,他就找不到你嗎?”


    “找不到。”雲卿說謊,“他很弱的。”護心丹還在,白澤自然能夠循著氣息找到他。


    “喂!螣蛇你能不能不要到處抹黑我!”


    白澤的聲音從側右方傳來,雲卿深吸一口氣勉強穩住心緒,依舊同空笑道:“他來了,你不用擔心我了,多謝你這些時日照顧,等我身體康複一定親自設宴款待。”


    “那空告辭。”空還是不打算迴鶴鳴山。


    螣蛇?藍冠羽疑惑螣蛇是什麽蛇?他看向山行,“你一個鷹,為什麽要跟蛇結為伴侶?不怕哪天把他吃掉嗎?”


    “與你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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