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雲卿有孕恢複記憶和神力,第一個知道他身份的妖就是他養的狸子阿花。


    那日他神力於周身衝撞,如今日這般狼狽,連蛇尾都收不迴去,好在一早支走那人,並在房間設下結界,卻忘記床榻上睡著的狸子。


    等他平複好神力,猛然意識到結界裏還有妖物,迴身便與這十七八少年對視。


    阿花立馬跪下叩拜,言明自己從未害過人。


    雲卿卻看出它即將要去報當年險些溺斃之仇,他不能阻攔它,但想讓這狸子多考慮一下,為了一個將死之人,是否值得豁上性命和修為?


    阿花表麵點頭答應不去報仇,私下卻求山行為自己擋雷劫,並親手以爪撕碎那人。


    雲卿氣它言而無信,與它大吵一架。


    狸子亦是不肯相讓賭氣跑走,在外野蕩幾個月才迴去想向雲卿低頭認錯,卻發現人已經不在長安了。


    它追到滄茂山,得知雲卿已死悔恨不已,從此隻在五行山下徘徊,想再見一見別的螣蛇,並竭盡所能地幫助對方。


    但螣蛇初下山與凡人無異,狸子便費盡心思同這的土神交好。


    它以為會等待漫長的歲月,沒想到短短百年便又有螣蛇下山。


    向土神問清螣蛇的住處後,它在附近徘徊幾天,打聽到雲卿的名字時十分震驚意外,以為是山行派人再次截住螣蛇。


    等了幾日,它意外發現院中有與雲卿相同神力波及,便收斂周身靈力改變模樣,一頭紮進雞圈隻等雲卿來捉自己。


    雲卿雖然疑慮小雞仔身上靈力忽強忽弱,但隻當自己神力不穩,加之他對妖物並不十分了解,所以起初並沒有認出狸子。


    還是在泑山上聽到寧陽道人的話察覺出些許不對,而後才確認南枝就是阿花。


    “你這個壞狸子,還打算瞞我多久?”雲卿想收迴手卻怎麽也沒力氣,隻好任由狸子握住,歎道:“我該叫你什麽呢?南枝,小雞仔,還是阿花?”


    “阿卿,這些名字我都不喜歡,你從沒給我取過名,你給我取一個名字吧?阿花是山行給我的。”


    狸子又親了親雲卿的手。


    雲卿聞言不自覺皺眉,“不要提那個人。”


    “你們和離了?”狸子臉上閃過驚喜,慌忙壓住心中喜悅扶起雲卿去西屋。


    雲卿沒有接話,歎道:“你不必照顧我休息,把東屋的血洗了,再去廚房看著火,粽子還在鍋裏。”


    狸子得意洋洋,“你放心,我已經不是百年前的小妖精了,我有法力。”


    雲卿忍不住笑一聲,“是了,你是一百多歲的小妖精。”他恢複些許力氣,點點狸子的鼻子,“幫我把外衣脫下,地上髒。”


    狸子立刻道:“好!”伸手解開雲卿的衣帶,瞧對方閉著眼睛,沒忍住在他腰上摸一把。


    雲卿在為狸子想名字,睜開眼睛道:“還是叫南枝吧,你先前總愛睡懶覺,臥在我膝上怎麽樣都不肯走。”


    狸子神情不滿,搖頭道:“不要,我就想要個你取的,阿卿你最好了!”


    先前它是個五六歲孩童模樣時,雲卿雖然心知它真實身份,但一百多歲在他眼裏也還隻是個孩子,見它撒嬌噘嘴心裏歡喜。


    如今它搖身一變,成了比阿驍還大的少年,再如原來那樣撒嬌,讓雲卿有些輕微不適應。


    “暫時想不起來,我餓了,你去看看粽子熟沒熟。”


    雲卿從椅子上起身離開,拿被褥鋪蓋將西屋矮床鋪好。


    狸子從他微微皺起的眉頭察覺異樣,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便依言點頭出去,片刻後拿著已經剝幹淨的紅棗粽和白糖走進來。


    雲卿已經躺在床上,倚在床頭伸手接粽子,狸子卻要拿勺子喂他。


    “今天中午阿驍就那樣喂我的,你當時不一直看我們嗎?是不是也想讓人這樣喂啊?”


    雲卿搖搖頭,如實道:“沒有,我當時在看阿驍。”


    狸子聞言頓住,試探道:“阿驍到底是你什麽人?怎麽和、長得那麽像?”


    該不會是雲卿按山行的相貌挑的新夫君吧?那雲卿還喜歡山行嗎?自己還有機會嗎?


    “他是我弟。”雲卿沒說實話,這些凡間妖物哪裏會知道螣蛇是男身孕育。


    估計在大部分妖物和凡人想象中,螣蛇有一大群,全都生活在深山老林或者天上,然後掣簽決定誰下山降妖除魔。


    不過在這件事上說謊,雲卿不會倒黴,這是天道允許的。


    “親的啊?”狸子還是不大放心,“你們族裏、有沒有近親、就是表親堂親能成婚嗎?”


    雲卿心道果然,沒好氣地搖搖頭:“不能。”


    狸子這才放心,又殷勤喂粽子,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雲卿歎口氣,怎麽雲驍一點都不像自己呢?


    “你怎麽了?不高興嗎?”狸子盯著雲卿的嘴唇,“阿卿……你這身皮囊不如原身好看。”


    “我沒事。”雲卿勉強吃下一個粽子,渾身酸痛忽然麵色蒼白,蛇尾從被子底下探出。


    算上剛剛那次,這是狸子第三次見他的蛇尾,伸手想摸摸這條漂亮的尾巴,被雲卿慌忙按住手掌:“不許!”他的臉變迴原相了。


    周身神力不穩,雲卿沒辦法控製自己。


    狸子反手與雲卿十指相扣,施法把碗和勺子移迴廚房,另一手撫摸他的額頭,隻見一層細密的汗珠掛在雲卿臉上。


    狸子心疼不已,連忙用袖子為雲卿擦去汗,“阿卿,你怎麽了?”


    “沒事,隻是今日損耗過大。”雲卿微微搖頭示意狸子鬆開自己,緩緩躺下閉目休息。


    狸子熄滅燭火,坐在床側道:“阿卿,你身上痛嗎?要不要我給你捏捏?”


    雲卿搖頭,沉默不語。


    狸子化作原形,臥在雲卿頭邊。


    次日,雲卿睡到大中午才起身,狸子圍在他頭邊舔毛,見他睜眼忙道:“阿卿,你醒了。”


    雲卿點點頭,“阿驍呢?”他穿好衣服推門出去看見雲驍在堂屋坐著,笑道:“餓不餓?”


    雲驍起身把餅子遞給他,搖頭道:“不餓,我煮粥熱了餅子,現在雖然涼了但還軟乎,阿卿你快吃吧。”


    雲驍現在隻記得雲卿是他哥,忘記那個在長安的“阿娘”。


    “等我擦把臉。”雲卿見雲驍不露異樣,便知昨夜事成,他心下鬆快嘴角笑意更深,“好孩子。”


    狸子跳到他肩上,不敢貿然變成十七八歲樣子,但又不想喊雲驍當哥。


    既然雲卿都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再裝就沒意思了,一味地裝可憐扮蠢,隻怕雲卿什麽時候都不會正視自己。


    早在一百年前他就對雲卿動心了,隻是當時雲卿已經嫁給山行,他又是個連化形都不能的小妖精。


    後來知道雲卿是神仙,眼可識妖物,還沒欣喜自己終於可以剖白心意,便被那一番勸誡話語傷心冷意。


    狸子原本不想讓雲卿知道自己是個狠心妖精,誰料還是被對方知道此事,羞憤交加一氣跑走,不想兩人因此錯過百年。


    今時今日,雲卿與山行已經結束,他那些荒唐心事沒必要繼續隱藏。


    畢竟雲卿情願詐死逃離山行,連他的名字都不願聽見,二人怕是早已分崩離散。


    “阿卿,我今日看見桃樹結果子了!”雲驍興高采烈,指著院裏的樹,又道:“你說幾月份能吃上桃啊?”


    雲卿接過餅子吃一口,答道:“六月底吧。”他隨手撥掉窩在肩上的狸子,低聲抱怨道:“我好累。”


    真的累,他又想睡覺了。


    “阿卿你累了?”雲驍瞬間看向雲卿,關切道:“你怎麽了?臉色好差。”


    雲卿忙笑笑,搖頭道:“沒什麽大問題吧,昨天喝雄黃酒了,似乎有點不舒服。”


    “你幹嘛喝雄黃酒啊?你可是蛇!”雲驍不由分說推雲卿迴去休息,“你臉色真的很差,像一夜沒睡似的,真是的!明明是蛇還敢喝雄黃酒!”


    雲卿聽著他的小聲埋怨,嘴邊卻蕩起笑意,阿驍是個好孩子。


    “我錯了,不該一時貪嘴,你別兇我了。”


    “你都活這麽多年了,怎麽還跟小孩一樣。”雲驍忍了忍才沒再訓話,隻道:“我給你煮點粥會管用嗎?要不要請人來看看啊?你別隻顧著笑,你說話呀,怎麽樣你才能舒服點啊?”


    雲卿還是笑,搖頭握住阿驍的手道:“不用找人看,你給我弄點粥吧,我喝點熱的壓一壓,再歇一歇就好了。”


    雲驍站起來,走出兩步還是不放心雲卿,迴頭確認問道:“真的不用找人看一看?”


    “真的不用。”雲卿笑著擺擺手,“去吧。”


    雲驍這才離開。


    狸子爬到雲卿膝上,翻身露出肚皮,“阿卿,你說謊了。”


    “我沒有。”雲卿摸它的肚子,“我真的喝了雄黃酒,我也真的不舒服。”他可沒有篤定地說難受是因為喝了雄黃酒。


    狸子恍然大悟,又催他給取名字。


    “可是我真的想不出來,還是叫你南枝吧,你不許在阿驍麵前說我過去的事,一個字都不許提。”


    雲卿說完撤去兩人周圍結界,閉上眼睛靠在床頭,心裏默默思量事情:自己怕是要養上十天半個月,不過米麵油是夠吃的,早前種的韭還翠綠,蕹菜也能吃了。


    就是小公雞該抓去賣了,但阿驍不喜歡和人打交道,隻能等自己身體養好了再說這事,那就再多喂些時日吧。


    六月初一是小年,該買些白糖給阿驍炸糖糕吃,孩子喜歡吃甜的,再買些蜂蜜,給他做糕點,可惜沒那麽多錢,否則還要給他做糖酪。


    母雞該下蛋了,攢雞蛋拿去換錢。要不買對兔子?兔子生的快,兔毛還能賣錢,但兔子愛打洞,要買鐵籠才能養呢。


    六月十七是阿驍的生辰,應該煮個雞蛋在他頭上滾一圈,雖然螣蛇不會有凡人的病痛,但阿驍現在隻是凡人。


    雲卿盡量不讓自己去想七年後會發生什麽,他現在隻想過好眼前。


    不能關心那人過得如何,也不想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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