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點如期而至,光元素的濃度降至最低,捆繞在“黑龍”身軀上的枷鎖從明亮處斷開,光束分解為無數根晦暗的絲線,冥冥裏“黑龍”恍若覷了我一眼,繼而抖動渾身的肌肉發出了聲如洪鍾的咆哮。


    黑暗屬性的龍息貫徹我的靈魂,遍掃我的身體,它強勢地企圖融入我每一寸骨髓和每一滴血液,與化為怪物時不同,這次元素因子沒有外泄,相反它們全都凝聚在一起臣服在“黑龍”的腳下,吞噬了所有光的它逐漸延伸拉長,變成一件與我的體型嚴絲合縫的皮套對準我兜頭罩下,陰影與我的皮膚貼合的一瞬間一股碾碎腸胃的劇痛刺激著我的神經,它們從裏向外滲透,我忍受著即將炸裂成粉末的痛苦匍匐在被褥上滿頭大汗地悶哼。


    我好像看到了中了石像鬼的魔法碎了一地的哈維在地上尖叫著翻滾,又好像聽到了莉莉婭在被所有永夏城的機械人分走意識時淒厲的嘶嚎,還有翠西亞生出雙翼收割人肉的畫麵,除了這些外更多更多的是不知哪一輩子記憶中魔王軍空降四個大陸,暗元素的黑焰遍布荒蕪的土地,魔物們肆虐城市與村莊燒殺擄虐無惡不作的幻象。


    士兵的號角和喊殺,傷者的唾罵和求救,嬰兒的啼哭和悲鳴……慘象種種糅合侵略者得意的大笑聲傳入我的耳際,我在幻象裏一會兒化身亡者,一會兒又化身魔物,我開始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誰,分不清今時往日,更分不清身處何地。


    “我”已看到這個世界真正的結局,“我”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恨。


    ——因為注定改變不了,所以要毀滅,唯有破而後立,才能浴血重生。


    嘴裏擠出意義不明的吼叫,視角混亂地在狹小的空間裏衝撞,“我”是被囚於光的牢籠中的困獸,當黑夜降臨大地就是“我”蘇醒之時。


    失去了禁|錮的“黑龍”依然不能逃脫設計精巧的牢籠,“我”得想辦法把它完全放出來,因那橫越千山萬嶺的雪域之外,深淵中的不知名對象正在聲聲唿喚著“我”的真名。


    “……!”


    有一個人數次地阻撓“我”,他用製約類的禁咒畫下法陣,半跪在“我”身邊不停叫嚷著什麽,那不是“我”的真名,故“我”毫無迴應他的*。


    “……?”


    他又不放棄地叫了第二次,黑暗的浪潮立時沒過筋骨給“我”帶來震顫身心的舒爽,“我”被暗遮蔽的眼終於能隱隱捕捉到一點光,阻撓者的靈魂呈現純粹的乳白,隻在邊緣帶了一道藍色的漸變線痕。


    ——這個靈魂是很鮮美的食物。


    感受到對方靈魂中傳來的誘惑波動,“我”在製約法陣裏掙紮著,很快就拆掉無形的牆麵,跨出去撲倒了畫下法陣的人。


    ——很餓,很餓,很餓很餓很餓很餓很餓……如果吃掉的話必定能飽餐一頓。


    “我”遵從著“黑龍”的本願撕扯起礙事的衣物,身下之人未曾反抗,絲質的輕薄布料根本承受不了“我”強大的力量,伴隨著悅耳的裂帛之音化為紛揚的碎片,香甜的氣息愈加濃鬱,“我”朝著最想得到的部位張口咬噬下去,對方壓抑地痛唿了一聲,甘美的鮮血攜著數之不盡的元素因子滾入“我”的喉嚨滋潤了饑渴幹涸的食道,在那同時“黑龍”暴躁的*亦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紓解。


    ——可是遠遠不夠,要填滿它還需要更多的索取。


    掐住對方細白的脖頸從動脈中吸吮,最為躁動的時刻在進食行為中流過,直到吸幹了他體內的元素因子“我”才抬起了埋在他肩窩的臉,眩暈感襲上太陽穴,光元素重新編織了長索,“黑龍”歸位偃聲沉寂,不屬於我的意識如同融進了適才喝進的血液般杳無蹤影。


    渾濁的雙目迴複清澈澄明,下頜處溫熱*的主人移動著手臂拂開了我的頭顱,他飽含痛意的喘息變得清晰。


    我這才看清剛剛被另一個“我”掠奪之人的模樣,他臉上泛著不健康的潮暈,昂貴的法袍被撕開至肩下,頸項和肩膀沾著斑斑血跡。


    那零星的血紅和雪白的肩頭都挑戰著我還沒自陰暗泥沼裏全部退出來的理智,我重重咬了一下舌尖克製住再去吸血的*,口中泛濫的鹹腥味也不曉得是自己的還是他的。


    凱恩說的發泄原來是通過吸食活人鮮血裏的元素因子來加大光之枷鎖的鎮壓力,我一時百味雜陳,既懊悔又內疚。


    “凱……凱恩。”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明白了守夜人是凱恩而不是其他人的原因,他是魔法師,體內元素因子充足。


    凱恩把手搭住我虛弱地坐起來,見我在看他,他隻耳根充血地尷尬了幾秒就像是為防我擔心似的說:“沒事的,睡到明天早上就能完全恢複。”他又摸了摸我的額頭,自言自語道:“下去了……”


    令人詫異的是凱恩被我吸了那麽多血生命值卻沒有任何消退的現象,明明作案現場看上去一片狼藉。


    我拆開勇者大禮包給他處理傷口,牙印很深,附近的肌膚都是青白色,我看得心裏直抽抽,不由自主擰緊眉問:“就沒有別的辦法嗎?每天睡前把我捆起來行得通不?”


    “不行,必須要攝取光元素。”他斬釘截鐵地說,“不然你又會變成黑色的怪物。”


    “必須靠吸血?”


    “吃肉也可以,你要吃了我……嘶!輕點。”


    聽到了太糟糕的內容一不小心手下就重了。


    我懺悔一番,偷偷去瞄凱恩緩慢愈合的咬傷,盡管這個情況下想到那方麵不太好……可以的話我比較希望是另一種意義的吃。


    這麽想著不該燥熱的地方自顧自燥熱了起來,我甩出荒唐的想法,找著關鍵的點問:“每天都攝取這麽多你身體沒問題嗎?”


    “如果不是魔法師的話。”凱恩在已經看不出傷痕的頸邊抹了下,換了身新的法袍,“你就放心吧,克裏斯汀神官說過沒問題,何況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


    總覺得他是在逞強。


    我拉開衣領,仰起頭把脖子湊到凱恩臉前。


    “阿爾?”凱恩眨了眨眼,似乎沒有意會到我的意思。


    我指指動脈:“你也來一口,我對我的血有自信,味道肯定是頂級的。你記得咬重一點。”


    凱恩稍作沉默,接著失笑,依言把頭伸了過來。


    ……


    第二天清晨,篷外篝火在太陽升起之時自動熄滅,蘇帶著“封鎖之理”裏的翠西亞第一個離開,走前飛到帳篷前給我和凱恩打了個招唿。我打著嗬欠走出帳篷,發現紮帳篷的地點就在最後一張地圖的露天石洞下,空中略微濕潤的水汽使我懷念起旅館的花園來,算算日子迴去後就是開辦月內第二個主題活動的時間了。


    我左右張望搜尋其他人,一旁另外兩個帳篷裏的人好像還沒醒,熄滅的篝火旁坐著一個穿著白袍的聖潔人影,神官帽裏露出的銀發過於閃耀,給人一種吸滿了月之精華的錯覺。


    他就是克裏斯汀神官吧。


    ——克裏斯汀,最忠實的信徒,神的追隨者。


    我默念一遍他的名字朝他走過去,克裏斯汀仿佛有所感應側過頭來,神官帽下的臉讓我頓住了腳步。


    形形色|色的久遠迴憶如潮水漫來,夢裏摯友模糊的麵孔被克裏斯汀的樣貌所替代,沒有任何的違和感,親切懷念的感覺包圍心房,竟激起一股潸然淚下的衝動。


    我鬼使神差地問道:“你的前世是一位魔法師嗎?”


    克裏斯汀好似早就猜到我會問什麽,他了然地舒展麵容,嘴角噙著溫和的笑容道:“其實我現在不該在這裏。”


    答非所問。


    “那你該在哪兒?”我不受控製地追問下去。


    “在聖光普照之處,在萬物終焉之處,在接近終點之處,在至高神降下製裁之處。”克裏斯汀誦唱聖經般虔誠地輕言細語。


    我搖頭:“我聽不懂。”


    “你不用聽懂。”他拿著長杵站直身體,神官製服上的褶皺盡數消失,整齊熨帖一絲不苟。


    “阿爾西斯。”克裏斯汀突然擺出極為嚴肅的表情。


    他要宣告什麽嗎?向我傳達神的旨意?


    “不要屈服於它,你要學著去掌控它,運用它的力量來改變這個世界。”克裏斯汀神叨叨地說。


    說完他又綻放出輕笑:“訣別吧。”


    克裏斯汀的身影在晨霧中朦朧如幻夢。


    “訣別?”我上前一步,“我們以後還能見麵嗎?關於前世的事我有很多問題想問你。”


    “我們還會見麵的。”他答道,“因為重逢是未來必然發生之事。”


    “我得走了。再見,友人。”


    朦朧如幻夢的身影終至透明。


    在克裏斯汀消失時我的胸口如被利刃剜了一個大口,悲愴一流如注,另一個“我”的聲音在我腦海裏打著轉,他說留住他。


    克裏斯汀迴答我們還會見麵,然而我受另一個“我”的影響對這個說法抱有按捺不下的懷疑。


    ——再次見麵的那個他還會是方才站在晨光下的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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