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因為先有光進而才有了暗。


    辨不清是誰的聲音在輕言呢喃。


    ——光與暗原本一體同胞,神說光是好的,於是分開了它們。


    他平靜無波地以古老的語言述說著充滿遙遠氣息的故事。


    ——光與暗從此對立開來抗爭了上千上萬年,而光取得了勝利,從此暗屈居於陰影中,被光永恆壓製。


    故事的結尾總是敗者為寇,勝者為王。


    ……


    夢中有人連續不滯地把光元素注入我的靈魂,他的手法溫和細致,每一絲暗元素因子流都被光的力量破開,白色的光束如細絹穿插|進黑色的疏流,主動圍繞著中心螺旋狀絞成了穩固緊密的線,線又編織成堅硬的枷鎖,將體型比以前大了不少的“黑龍”牢牢製約住,“黑龍”仰頸龍鳴,我如被浪頭拍上海岸,一個激靈醒轉過來。


    如在渾噩中又迴了趟造物主把我召喚來時的那個虛無空間,我帶著做了一場數個世紀長夢後的疲憊感睜開雙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頭頂大帳篷的篷頂,身上軟綿綿的觸感是保暖的被褥。


    帳篷內的光線倏然一明一暗,眼角飄過一片黃邊白紋的衣袂,我下意識轉過頭去,卻隻來得及看見對方抽身離開的背影,這個背影的輪廓與我前世迴憶裏出現的魔法師有著極高的相似度,我略吃一驚,打算揭開被子起身去追,不巧的是,壓在胸口的重量阻礙了我的動作。


    我低頭一看,凱恩闔目伏在旁邊,半邊身子趴在我的被子上睡得正熟,他唿吸均勻,我不忍心吵醒他,天人交戰一番後決定暫時放棄尋找前世好友的念頭,幹脆躺迴去閉上眼陪凱恩一起再休息幾分鍾。


    我喚出引導者詢問,得知當前時分為晚上十一點,日期是打敗銀之魔女後的第二天,也即我在變成怪物秒殺翠西亞後差不多睡了一天一夜。戰鬥的經驗獎勵是按照50級boss結算的,現在我的等級是32級,旅人城鎮的聲望為65點,這場支線任務爭奪賽以我們的勝利告終。


    我檢查了身體裏幾大元素的分布情況,發現流失的元素因子都已自動填補迴來,而“黑龍”因被光元素管製的關係狀況安分了許多——它乖了不代表我就真的以為它以後都是病貓,能輕鬆捉住50級boss的家夥少說也有個六七十級,何況我始終感覺它的潛力不止於此,這道殺手鐧也許將一直用到魔王跟前。


    其實這麽強大的力量不能隨便用我還是有那麽點遺憾的,別說滅boss,就是平時在傭兵工會裏嚇嚇那群高級傭兵也很有趣,外加“黑龍”可以被捏成任何形狀的事物,某些情況下還可以拿來幹點壞事,就因為容易暴走被擱置,實在是暴殄天物啊。


    透過帳篷能隱約看見外麵篝火的火光,百無聊賴的我借著微弱的光線觀察起凱恩的睡顏,他額前的金發歪斜著覆蓋在半邊額頭,露出另半邊光潔的肌膚,高挺鼻梁下的嘴唇從裏泛出一點粉紅,俊美得如同不染塵埃的天使。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去摩挲他柔軟的唇瓣,心裏想著昏迷前見到的一幕,蘇貌似是動用了空間位移魔法驀然出現抱起了翠西亞,翠西亞的真正父親是墮天使德威特,在德威特墮落前和別的天使產的蛋或許就是蘇,閑暇時在凱恩的書架裏找小說翻閱曾見到過墮天使能被淨化這一說法,不知道她們姐妹相聚後蘇會怎麽對待自己這個化為了魔物的妹妹。


    “嗯……”


    兩瓣唇瓣間泄出輕微的哼聲,我急忙撤迴手指,裝作若無其事地看著凱恩揉著眼角爬起來。


    他雙眼無神四處打量了一陣,在發現我時藍眼一亮,凱恩將我扶起來喂了杯水。


    喂完水他坐到一旁猶豫了會兒道:“克裏斯汀神官……給我們解釋了你那股力量的來源。”


    “神官?”我一愣。


    難道不該是魔法師嗎?不過克裏斯汀這個名字,開頭也是k呢……


    “就是幫溫莎妮婭和迪特找出結界‘缺孔’的那位裁決之司。”凱恩低下頭習慣性地咬了咬大拇指,“也是《探索水之洞窟》的製作者。”


    我感到疑惑:“那還真是名人啊,他怎麽說的?”


    凱恩為難地看了我一眼,張口說了一連串堪比高等數學理論的艱澀詞匯,明明每個字都是人話,組合到一起卻跟天書似的,因此等他說完我才理解了他開頭一眼的意思:跟你說你也聽不懂。


    在我的強烈要求下凱恩尷尬地咳了幾聲:“淺顯地講,就是你的靈魂是吸引並培育暗元素因子的上好溫床,和暗屬性的親和力比銀之魔女還要好,所以製作結晶塔用的暗元素因子才會舍棄原主的召喚跑到你的身體裏。”


    不明……覺厲。


    “那麽,那個克裏斯汀對我的身體又做了什麽?”想起“黑龍”的變化我好奇地問道。


    “他……”凱恩罕見地支支吾吾,似乎不太想迴答這個問題,他含糊不清地轉移話題說,“你不問問別的嗎?比如格蘿瑞絲他們,還有翠西亞和蘇。”


    空氣裏彌漫著一股酸味。


    “凱恩,你吃醋了。”我直截了當地揭穿他。


    凱恩動作一僵,快速眨了兩下眼躲開我的目光反駁:“你的錯覺。”


    我將手搭在他的肩上湊近他的臉:“克裏斯汀對我很了解,所以你吃醋了。”


    他目若深潭地斜睨我,突然狠狠撞過來吻上我的唇報複性般輕輕啃咬,我抱住他的肩加深這個吻,循序漸進占據了主導權,凱恩顫了一下,推開我收迴舌尖從我的嘴裏退了出去。


    我和他四目相對,凱恩像是要望穿我的內心一樣說:“他接住倒下的你時你們間的氣氛就像一對久別重逢的至交好友,我從沒見你對誰露出過那種滿心信任和熟稔的表情。阿爾,他就是你前世認識的那個魔法師嗎?”


    我想了想,總歸不能瞞著他,隻好點了點頭。


    “果然嗎……”凱恩顯得有些悵然,他皺起眉揮開了我的手。


    凱恩變得冷淡了,而我不明所以。


    前世是前世,現世是現世,聖秋神節那天我有說過他比任何人都重要,他現在是怎麽迴事?出結界後在銀之魔女那兒他不也沒擔心過被鏡像四人擄走的我麽?老實說在這些方麵上我認為沒太大計較的必要。


    凱恩接著坐正道:“阿爾,這個力量你不能再用了。”


    我撓撓頭:“問題是這個力量不受我控製啊。”


    “克裏斯汀給你下了禁|錮術,除了每天午夜零點需發泄一次躁動的黑□□望外其他時候你都是安全的。”凱恩說到這裏停了下來,臉頰微紅,語氣不自然地繼續,“……我、我會守著你不讓你亂來的。”


    我聽出了點旖旎的味道,探過頭追問:“什麽是‘發泄’黑□□望?”


    凱恩往後躲去:“你別想歪了!”


    ——到底是誰的表現讓我想歪的。


    他不願說清楚也無妨,現下距離零點也沒多長時間,到時候總會知道的。


    心裏暗暗數著時間,我讓凱恩給我說了說他剛沒能轉移成功的話題。


    格蘿瑞絲四人撤得很快,勝利判定結果一出他們就腳底抹油沒了影,考慮到水之洞窟前他們放的那些厥詞,恐怕他們的結局好不到哪兒去——作為與他們比賽的正主我當然是幸災樂禍更多一點。


    再說翠西亞和蘇。


    當時蘇由於位移魔法不夠成熟來遲了一步,好在翠西亞還留了一口氣,蘇說看到翠西亞的樣子就知道她們的爸爸是同一個,遂問翠西亞願不願意認她這個姐姐,翠西亞認了,姐妹團圓皆大歡喜。


    ……扯談的,翠西亞還是魔物,怎麽可能皆大歡喜。


    凱恩說完朝帳篷外叫了一句:“蘇,阿爾醒了。”


    ——話了說了一籮筐才想起叫人,凱恩你是故意的吧。


    蘇啪嗒著翅膀鑽進來,聖光填滿帳篷的每一個角落,屬性以暗元素為主的我被這光照得莫名難受,順勢往凱恩身後移了移。


    蘇一撲進來就感歎:“醒得真快,克裏斯汀的治療效果很不錯嘛,看來不需要蘇再做鞏固了。”


    蘇體貼地收了翅膀,聖光於是消弭大半,她彎彎繞繞地說了些有的沒的,一會兒說那四個和我們很像的勇者連靈魂構造都與我們極為雷同,唯獨我的靈魂比起那女戰士來說還多潛藏了些許讓她忌諱的氣息(大概是“黑龍”),一會兒又問我們什麽時候到奧丁聖殿去冒險,她一定會為我們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麵對蘇儼然和引導者拍我馬屁時如出一致的勃勃熱情,我腦中飄過“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幾個字。


    蘇像被人摁下了話嘮開關,口若懸河嘰嘰喳喳吵得我頭痛,一雙發光的大眼離我越來越近,我按住她差點貼過來的一頭金毛,不勝其煩道:“你直說吧,要啥。”


    “給我‘封鎖之理’!”蘇握拳道。


    哦,打的這個主意。隻是用“封鎖之理”裝翠西亞一點也不像是蘇想得出的辦法。


    我狐疑地瞅向凱恩,他靜靜地避開視線,小聲說:“我們也用不著。”


    我也小聲說:“可以賣很多錢的,而且這是亡靈a的家。”


    “他迴不去。”凱恩一本正經。


    “阿爾西斯……”蘇也搖著我的手臂火上澆油。


    我對這倆偽父女的夾攻著實是束手無策,就當溫莎妮婭從沒釣起過這個箱子好了。


    “拿去吧。”我取出“封鎖之理”扔給蘇,蘇雙手捧過,心情大好地給我唱了一番聖詩道謝,可惜這好意我受不了,當我察覺到血條在降後立馬跟趕瘟神一樣叫凱恩把蘇連人帶箱子提出了帳篷。


    躺迴被褥,我重新和帳篷的篷頂兩相遙望。


    零點快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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