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那四人的麵貌時,我真想當做從沒和他們打過照麵扭頭就走,然後迴到旅館大被蒙頭睡一覺,說不定一覺醒來這個世界就能恢複原樣了呢?


    我下意識去看凱恩的反應,隻見他不敢置信地大睜著雙眼,相信也抱著和我同樣的想法,而溫莎妮婭則顫抖著手指指著對麵的人,好像差點就要發出尖叫。


    “沙利文!”


    溫莎妮婭的嘴動了動,終於是叫了出來。


    這個名字我聽著有點耳熟,想了半天才想起這是溫莎妮婭給自己的男性姿態取的名兒。


    ——我覺得她的腦子裏就是因為裝了太多這種沒必要的玩意兒才會越來越遲鈍的。


    溫莎妮婭的叫嚷成功地吸引了對方的注意力,那四個人本是側對著我們,現在一起轉過身來讓我們看得更加清楚,打頭的女戰士穿著和我身上這件一個款式的戰士服,栗色的長發柔順地披散在身後,她似乎一點也不意外我們的出現,反而熱絡地扯了扯身邊男性魔法師的袖子看著我們嘀咕說:“喂,羅伊,他們來得好快啊。”


    被叫做羅伊的魔法師有些無措地看了看拉住的袖子,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看到這一幕我有些火大。


    除了發色是淺藍外,這個羅伊無論是外觀還是他害羞的表情都和凱恩沒有絲毫分別,他的法袍製式和他手裏的“伊爾塔之光”都像是仿照凱恩的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贗品,假貨,模仿者。我在內心罵道。


    更令人憤怒的是,類似的模仿者還有四個。


    栗發的女戰士簡直是喝過變性藥水的我的翻版,她旁邊的藍發精靈獵人如同溫莎妮婭的性轉,和其他人離著半米距離的灰布盜賊不注意看還以為他是換了個穿著口味的迪特本人。


    很早以前就設想過一個可能,如果世上還有另一個我,我是絕對不可能和他和平相處的,性格相似的人本就無法走得太近,更別說完全一樣。現在的局麵就是如此,我們八人互相僵持,誰也沒和“另一個自己”說話,其間蠢動著的是名為“敵視”和“警惕”的情緒。


    我嚐試唿喚引導者,發生了這麽匪夷所思的事,他的迴答卻還是老樣子,定式的幾句話比最低級的人工智能還不如,或許我永遠喚醒不了真正的他了。


    地麵忽然綻開幾塊深色的圓點,隨即腳邊的風也大了起來,天空以可見的速度變得陰沉,很快就從烏雲裏飄出了連綿的雨絲。


    對麵的四個人不再和我們對視,掉頭接連踏入了水之洞窟的元素門,我和凱恩等人互看了幾眼,不等雨勢加大也跟在後頭闖了進去。


    一進入水之洞窟的領域,我就被裏麵陰寒的溫度和邪風激得打了個抖,冷氣直接灌到了心尖上。


    一邊聽著水滴到地麵的聲音,我們一邊繼續和另外四個先進來的“不速之客”對視,女戰士的眼中閃過麻煩的神色,揪了把頭發揉了幾揉,羅伊見狀摁住她給她幾下理順,我不由得又去看凱恩,我要是女人的話我倆的相處方式估計也和他們差不多。


    有梅洛狄說的那席話作預防針,這四個“克|隆體”是什麽來曆我也猜到了個大概,不就是我老不拉著小夥伴幹實事還幫倒忙,造物主怒了就搞了個改良版來激勵我們嗎?


    這麽一想,我打量過去的目光便越發不善,任誰憑空多了個失散多年的雙胞胎心中都不會多麽舒服,這意味著我的位置和我應享有的資源都受到了威脅,我的人際和我的財富都有被對方奪走搶占的可能性,尤其是那個羅伊,我可以容忍世上多一個我,但無法容忍世上多了一個模仿凱恩的不倫不類的家夥。


    而且連我們的相處模式都要複製過去,該說是造物主太過細心還是什麽?我是確確實實被惡心到了,這四個人給我的感覺比艾比斯上門查水表那次還要惡劣,不過是偽冒產品,也敢學著正品擺出煞有其事的姿態,實在是教人膈應。


    看上去我的偽物對我們亦無好感,她耍了會兒腰間的佩劍,踩著長靴走過來道:“我本來不想幹自我介紹這種麻煩事的,為了早點進入支線爭奪賽姑且犧牲一下吧。我是格蘿瑞絲,這個遊戲的‘備用主角’,作為原主角阿爾西斯的鏡像被所謂的造物主召喚過來,身邊的羅伊是你們那邊凱恩的鏡像,另兩位一個叫埃利艾特,一個叫韋恩,埃利艾特與你們那邊的溫莎妮婭對應,韋恩與你們那邊的迪特對應,不要問我們到底知道多少,你們知道的就是我們知道的,你們經曆過的我們也‘曾經曆’,你們可以理解為我們移植了你們的記憶。”


    格蘿瑞絲的說話語氣與我相同,可學得再像又如何,這並不能抹去他們身為鏡像的本質。我或多或少有預感,造物主弄出這幾滴新鮮血液不是真的要取代我們,他是想刺激我們乖乖聽話,恐嚇說沒我們他一樣有代替的勇者幫他完成劇情,我們不聽話的下場就是他會弄出四個克|隆體競爭者給我們添堵。


    造物主的行為荒唐可笑不說,還幼稚。然而他是一舉一動都影響這個世界的造物主,盡管還不知道格蘿瑞絲所說的支線爭奪賽的規則,假若我們真的輸給這四人導致造物主要滅掉我們的話我是完全不會質疑的。


    “支線爭奪賽是什麽。”


    凱恩個性認真,這類關鍵性問題他總是第一個注意到。


    解答這個問題的是溫莎妮婭的鏡像埃利艾特,他頂著雌雄莫辯的五官人畜無害地笑了笑說:“阿爾西斯真笨,就是字麵意思啦,你們就不奇怪為什麽跑來跑去都沒有觸發這次的支線任務麽?因為被我們搶先了啊,你們的引導者跳槽來了我們這裏,做任務什麽的可真是方便。”


    “你說什麽?!”溫莎妮婭急急地往前邁了一步,她還想再踏幾步,迪特冷不防拉住了她。


    埃利艾特語帶笑意拔高嗓門:“我說,你們原來的引導者現在在我們這裏,正在引導我們做這個叫‘光與暗’的任務,而在你們那邊工作的是最低級的npc。”


    即使猜到了這點,聽埃利艾特揭露謎底還是相當驚訝,所有的變動都在昭示我這個主角已經從造物主那裏“失寵”,凱恩他們因此受到了牽連,造物主收迴了我的部分特權,並製造出鏡像來架空我。


    ——當然,和引導者分別我壓根沒有難過,脫離他是天大的好事,早拜拜早輕鬆。


    “我們比你們更有優勢。”埃利艾特坦言。


    “造物主拋棄了你們。”宛如一唱一和,格蘿瑞絲接過埃利艾特的話說道。


    溫莎妮婭握緊了拳頭,身體繃成一條歪斜的直線,要不是迪特拉住她,她可能都衝上去拽著埃利艾特和格蘿瑞絲一頓暴揍了。


    “你們少在那裏洋洋得意!”她氣勢洶洶地說,“你們也隻是我們的複製體,複製體就別想著和本體叫板了,靠著有引導者的幫助奪走支線還沾沾自喜的話說明你們的能耐也就點水平了,就算那個鬼爭奪賽的最後勝者是你們,難道你們就覺得自己贏得很光彩嗎?”


    埃利艾特盯著和自己一樣的臉,做了個溫莎妮婭式的鬼臉道:“哦,你的意思是說你們才是最正統的主角和配角,而我們什麽也不算,對嗎?”他收迴舌頭清了清嗓子繼續,“可惜的是阿爾西斯根本不是什麽真正的主角,這也是造物主召喚我們頂替的原因之一,該當主角的另有其人,阿爾西斯是造物主暫時沒找到原定的人選才臨時抓來湊數的,否則造物主怎麽會選一個抵觸討伐魔王的人當主角呢。何況我們雖然是鏡像,能力比起你們也是有所改進的,格蘿瑞絲,讓阿爾西斯看看你的實力吧。”


    埃利艾特一說完,格蘿瑞絲當即拔出腰間佩劍以極專業的姿勢向著洞窟的石壁劃去,那一刻她的動作仿佛和負責訓練我的桑德拉重合在一起,劍刃劈進石壁發出尖銳的噪音,格蘿瑞絲輕喝一聲,運轉手腕沿著最初的劃痕畫了個標準的正方形,隨後她滿不在乎地收迴手,一塊完整的石板從石壁上掉落下來,砸到地麵裂成了四五份。


    格蘿瑞絲吹了聲口哨送劍迴鞘,炫耀似的踢了塊石板的殘骸到我腳下:“身為原主角的您好像是個沒有道具就參與不了戰鬥的廢材?很遺憾,我的身體素質和內在屬性都與戰士完美契合,你以前的引導者還稱讚我是天生的狂戰苗子呢。”


    特意用這種戰五渣的方式示威,還拿著一點長處就得意忘形……我什麽時候是這種德性了?這個程度的貨色沒資格和凱恩他們站在同樣的地方,更沒資格取代我們的位置討伐魔王,和跳梁小醜一般見識豈不是自降身價?造物主的意圖我差不多看透了。


    想罷我似笑非笑地問道:“格蘿瑞絲小姐,你很想當主角嗎?”


    格蘿瑞絲抱起雙臂:“廢話,誰不想當,也隻有你才不把這個身份當迴事,為所欲為心想事成慣了,就理所當然地認為這些都是靠自己的能力得到的了?”


    “那麽原話奉還給您。”


    我朝凱恩他們遞了個眼神,示意他們跟隨我走,他們沒有異議跟了上來,當我繞過格蘿瑞絲四人,在他們猜忌的目光中走到他們前麵時我撂下一句話:“有個叫阿爾西斯的偉人說過,要學幹脆就學個徹底,這個支線任務我會好好給你們做示範的,你們就認真看看什麽樣的人才最適合當主角吧。”


    主角這個定位從來就不是靠誰選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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