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地裏的凍已經開始化了,村裏人也逐漸地安排壯勞力開始上工,先得把地裏的土塊用草叉挖了,再慢慢地用鋤頭碎土,這樣的話等種糧食的時候才能更好地吸收地裏的營養,小麥也更容易存活。


    就在這種忙碌中,沈安寧家來了一個客人,是她怎麽都沒想到的客人。


    這天剛吃完早飯,沈安宸拿上工具就去上工了,家裏的活兒他早就幹的差不多了,當兵的可能都有點強迫症,一點都閑不住,沈安寧想著也可以讓二哥去地裏幹些活掙點公分,反正都是算在她頭上,這樣也省的有的人看她們過得太好眼紅。


    沈安宸剛上工不久,弟弟妹妹還沒到上學的時候,沈安寧正帶著她們把被單被罩換了,最近這幾天天氣好,也開春了,還是要講究講究衛生的。


    所以當大栓嬸子帶著人上門的時候,幾個人都有些驚訝。


    “安寧啊,安寧在不在家啊,你家來親戚了,這一大早就到村口了,,,,”大栓嬸獨特的大嗓門隔著老遠沈安寧就聽見了。


    剛走到院子裏,沈安寧就看見大栓嬸帶著一個裹著頭巾的女人,第一眼沒看清臉,所以她也不知道是誰。


    “安寧,你出來就行,你家親戚嬸子給你帶來了奧,我還得去給你大栓叔送早飯呢。”


    “哎,嬸子慢走啊,辛苦啦。”


    看到拿下頭巾,露出臉的女人,沈安寧第一時間愣住站在原地。


    “沈安寧,好久不見。”


    再見林怡,沈安寧也不知道怎麽去形容自己的感受,三年沒見的人,穿著東北這邊特有的土布,包著頭巾,儼然已經和周圍的一切融為了一體。


    “先屋裏坐吧。”沈安寧縱然對林家沒有好感,但讓人在院子裏站著算怎麽迴事,想了想,她還是讓林怡進了東廂房。


    兩個人相對坐在炕上,直到沈安宣抱著希希進屋才打破了這一份沉默。


    “大姐,我和小哥要上學了,希希剛剛早飯沒怎麽吃,她現在說餓呢,要不要給她拿塊小餅幹啊?”沈安宣一邊說一邊和沈梓希很是小心地看著沈安寧的臉色,因為平日裏對於零嘴沈安寧的管控還是很嚴格的,尤其對於希希,怕蛀牙,營養跟得上的前提下很少給零食吃。


    “林怡姐。”沈安宣看清自家姐姐對麵坐的人後,十分地驚訝,不過從小培養出來的教養,她還是張嘴喊了人。


    “安宣都長這麽大了,好久沒見你,長高了也長漂亮了很多。”


    幾年前林怡和沈安寧還是好朋友的時候,她對沈家的雙胞胎很是不錯,每次遇到了都是買吃買喝,花的都是自己的零花錢,從不心疼。


    所以沈安寧也沒攔著妹妹。


    “林怡姐姐,好久不見,那個我還要去上學,時間快趕不及了,,,”


    “沒事,快去吧,上學要緊。”


    看著沈安宣出門,林怡看著沈安寧懷裏的小女孩,“這是你二哥家的孩子嗎?”


    “林怡,都過去了。”


    林怡愣了愣,低下頭苦笑了一聲。


    林家如今也落魄了,牆倒眾人推,當年林家對沈家做的事情雖然與她無關,但兩家終究是對立的關係,林家違背諾言在先,沈家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終是他們的錯。


    “安寧,你知道嗎?每個壞人都是有報應的,曾經我爺爺為了讓林家更近一步,做了對不起你們家的事情,如今,三年過去,林家也惹火上身了 ”林怡很平靜地說著林家的遭遇,像個外人一般,沈安寧從她的臉上看到了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那你現在也是在芳山鎮嗎?”


    “不是,我在隔壁的薑屯鎮,前幾天趕大集的時候看見了你和你哥哥,問了一圈人,才打聽到原來你就在這裏下鄉。”


    看著和自己裝扮不同的林怡,沈安寧開口問道:“你,你過得怎麽樣?”


    “苟且活著吧,林家出事後,第一個被放棄的人就是我,他們為了能過得更好,把我許配給了革委會主任的遠房侄子。”


    沈安寧不知道怎麽安慰,也不想安慰,她知道沈家的事情不是林怡做的,她最多也就是觀望者,沒有站出來為姐妹說話罷了,但這畢竟是兩個家族的事情,林怡享受了林家給她提供的一切,也應該承受林家破敗後的一切。


    林怡看著曾經的好朋友,心底的話終究是沒有說出口,她的家人現在都在牛棚裏接受勞改,她嫁給了比她大將近十歲的男人。


    前幾天在人群中看到沈安宸的時候,她仿佛看見了救贖,問了好多人,才打聽沈安寧的情況,終於在今天她迫不及待地上門,一方麵希望能見一見,另一方麵就是她還對未來存有一絲希望,沈安宸畢竟是當兵的,她結婚但沒有領證,,,,,,


    現在一切都不可能了,一切她也隻能是她想想罷了。


    沈安寧她也不是傻子,林怡表現的太過不正常,她有什麽目的沈安寧也猜了了大概,所以在沈梓希等我手背上悄悄撓了幾下,這是她們慣用的信號,怕沈梓希忘記在外麵喊錯沈安宸,她們約定了這個動作。


    接收的信號的小丫頭全身都動了一下,一整個大激動的狀態,被自家姑姑壓著這麽久不能講話可是有些憋著了。


    “姑姑,爸爸什麽時候迴來啊,寶寶今早起的晚,沒有看見爸爸呢,他去哪裏了?”


    林怡不敢相信地看著沈梓希,她這時候才發現小女孩的長相的確有沈安宸的影子。


    沈安寧好笑地捏了捏小家夥的鼻子,“你爸去給你掙好吃的去了,你看你早上還不好好吃飯,下次可不許這樣了聽見沒,仗著小姑姑心疼你是不是,每次都讓小姑姑來說啊,你這個機靈鬼。”


    沈安寧打開炕櫃拿了小半包槽子糕出來,“林怡吃點吧,家裏也沒有什麽別的可以招待你的。”


    最終林怡什麽都沒吃,一口水都沒喝就離開了望土村,來的時候她拎著一個布包,裏麵裝著兩雙鞋,但最後也沒有送出去。


    沈安寧看著她遠走的背影,如果林家沒有落井下石,她們還會是很好的朋友,可能少女的暗戀也會成真,但現在終究不一樣了。


    有時候不說出口才是對彼此最後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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