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一男一女,左淮穀裏麵的兩個人可就沒有這麽舒服了,頭頂交錯從橫的枝丫擋住了月光,周圍是淡淡的霧氣,伸手劃過,卷起來一絲絲涼意。


    方佑澤繞過去一顆石頭,山穀中的風吹過來,臉上一陣發涼,讓他抬手拍了拍臉上霧氣貼上去的潮氣,麵前能夠看到舒朗空闊的山穀,他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扭頭向後麵伸出去一隻手。


    覃亦歌低頭看了一眼腳下,伸手拽住了方佑澤的手腕,借力將自己的身體往前帶了一下,然後在方佑澤的身邊坐下來。


    方佑澤看了一眼手腕,笑了笑收迴手道:“王妃想看什麽樣子的石頭?”


    覃亦歌從腰間掏出來一張絲帕,在月光下緩緩攤開,上麵漸漸顯現出來一絲絲綠色的線條,不過蛛絲粗細,漸明漸暗地布滿了整張手帕。


    “這是什麽?”方佑澤有些好奇。


    “煢青,大燕孤山獨有的植物,汁水做墨,可在夜裏發出熒光。”覃亦歌手指順著一條線滑動著,淡淡地解釋道。


    方佑澤點了點頭,想著覃亦歌今天白天在院子裏又是翻書又是寫寫畫畫,了然道:“原來你一下午都是在做這個。”


    “既然帶王爺出來,我總要做些準備吧?”覃亦歌說著,將手中的絲帕放在方佑澤的雙膝上,稍微拉得平緩一些後,伸手指著上麵的一個位置道:“淮安關居下,如果大雨連綿,山穀內水出,如果想要造成最大程度的傷害,山崩之勢則越高越好。”


    “但此處樹木居多,所以你認為最有可能出現突破口的地方,是這裏,是嗎?”方佑澤接著她的話說下去,手指在一處地方點了點。


    “對,大概往……”覃亦歌沉默了一下,伸手指了個方向道:“不遠就到了。”


    “看來王妃還分不清方向。”方佑澤笑了笑。


    覃亦歌來迴找了找頭頂一時間被烏雲擋住了的的月亮,停了一瞬悶聲道:“東邊。”


    方佑澤失笑,點了點頭站起來道:“嗯,是東邊。”


    山路並不好走,尤其她們還沿著一處高地的邊緣,腳下十丈之處便是嘩啦啦的水流,不過沒走出去太遠,地麵就和河岸漸漸交融。


    沿著河岸,覃亦歌盡量讓自己走在樹木的陰影中,越是往東邊,就越是小心,嚴格來說,這裏不光是兩軍交界之處,還是距離敵軍越來越近的地方,她有理由相信,他們會在這裏安排哨崗。


    耳邊的流水聲忽地變大起來,方佑澤停住了腳步,輕聲道:“到了。”


    覃亦歌停在一塊石頭後麵,側著身子向外看去,眼前是一處並不算高的河流,河水自一個足有三個成人高的坡上衝下來,流水的聲音變大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頭頂的烏雲散開,她看著坡頂的地方,層層黑暗交織,下垂的樹根,枝蔓在石頭上打上影影綽綽的紋路,她剛想湊近一些過去看看,手腕突然被人拽住,拉迴到了石頭後麵。


    方佑澤看著自己麵前想也不想地就率先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的覃亦歌,微微鬆了一口氣,鬆開了她的手在她的耳邊輕聲道:“有人過來了。”


    他警惕地看著自己所知道的傳來動靜的地方,心中對於之前所想的想法那種無比確定的預感更加強烈起來,因為周圍太過安靜,嘩啦的流水聲都被推遠,因為離得太近,他甚至能夠聽到身前的人有些緊張的唿吸聲。


    覃亦歌緩緩移開了自己的手,盡量控製著自己因為剛剛的停滯而不得不略微急促的唿吸,眼睛死死地盯著坡頂的地方,她的功力沒有方佑澤深厚,自然也沒有那麽快地感覺到周圍有人,但是既然方佑澤將她拉迴來,唯一有可能出現人的地方,也隻有那個坡上了。


    果然,沒過太久,能夠看到石頭上出現了映下來的兩個隱隱約約的影子,幾次唿吸就看到上麵出現了兩個男人,天色本就黯淡,他們又背對著月光,不要說看清楚他們的臉了,就連衣服顏色都不甚明顯。


    雖然很想知道他們有沒有說什麽,但是無奈河水砸下來的聲音是在太大了,隻能看到那兩個男人在坡上轉了兩圈然後從後麵離開。


    覃亦歌又等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他們,走了嗎?”


    “嗯。”方佑澤點了點頭,率先走了出去,順著身邊的樹木一步步向前走去,確定周圍沒有人之後,才衝著後麵招了招手。


    覃亦歌抬腳跟了上去,隨著方佑澤走到了山坡邊,伸手撥開了牆壁上的一片垂下來的枝條,伸手在石壁上細細地摸索著,腦海中不斷有什麽不對勁的感覺湧現出來,手指不小心碰掉了一塊極小的石子,她終於停下來了動作。


    “王妃覺得,是有哪裏不對呢?”方佑澤站在稍遠的地方,看著整一片的石頭坡,喝水的聲音實在太大,他不得已湊過來壓著聲音問道。


    覃亦歌動了動鼻子,湊到手心上用力聞了聞,眼眸微閃,抬頭看向方佑澤道:“不對勁的地方,恐怕和王爺想的一樣。”


    方佑澤皺了皺眉,伸手拿過來覃亦歌的手掌放到鼻尖聞了聞,上麵帶著水珠,沾著青苔和獨屬於山林的清香味道,但是仔細聞就能夠聞到,在石頭的冰涼鐵鏽味中間,還摻雜著淡淡的硝磺的味道。


    覃亦歌皺了皺眉,沒立刻將手收迴來,扭頭看著石坡道:“現在看來應該不會有錯了,過幾日大雨,山體鬆散之時,北漠若是以爆炸助力,定然會掀起山崩,到時……”


    “炸藥是藏在哪裏的?”方佑澤皺著眉問道。


    “什麽?”覃亦歌一時間沒理解。


    “這裏可都是水,把炸藥提前藏在石縫裏可不是什麽好辦法。”方佑澤一麵鬆開了覃亦歌的手一邊來迴看著說道,“這裏應該有一個能夠隱藏炸藥的地方。”


    覃亦歌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河水,摸了摸濕滑的石壁,抿了抿唇說道:“如果這裏有一個幹燥的地方的話,至少,不會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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