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義反應神速,早在偵察員進入後院之前,悄悄地溜走了。


    甄榮森來到泳池邊,和家人匯合在一起。


    高龍這次襲擊,除了在甄娜脖子上留下寸許傷口,甄榮森膝蓋有點擦傷,一家人安然無恙。


    老喬上前向甄榮森匯報,他已在希頓酒店訂好了一整層的總督套房,今晚要不要全家都去那裏休息。


    甄榮森望著滿室的狼籍,正自猶疑不定,袁重和吳傳鋒同時製止。


    袁重說:


    “家裏黑龍幫已經襲擊過一次,今晚最安全的地方,反而是這裏。”


    吳傳鋒說:


    “甄先生,我收到上峰指示,今晚將留駐大量人手保護您和您家人的安全。”


    甄榮森望著受傷的黑西裝們相互扶持,一瘸一拐地走來走去,臉上有些掛不住。


    沒想到他重金聘來的保鏢團,麵對匪徒襲擊,脆弱得像農田裏的稻草人。


    飛虎隊長說:


    “我們將以甄氏莊園為中心,向四麵輻射排查匪徒行蹤,把參與過今晚暴行的嫌犯逐一捉拿歸案!”


    甄榮森對吳傳鋒和飛虎隊隊長點點頭,說聲“謝謝”,這時手機響起來。


    “秦處長。”


    老甄拿著手機走到旁邊。


    “多謝關心……言重了,言重了……”


    秦正軍顯然已收到風聲,正通過電話向甄榮森表示歉意。


    於是一家人簡單收拾,迴到各自臥房休息。


    呂文彬最為尷尬,甄家沒有留宿客人的傳統,何況他身份敏感,是甄娜不受待見的未婚夫,以老甄的脾氣,不可能因為今晚的事破例。


    最後在兩名刑偵的護送下,呂文彬離開了甄家莊園。


    袁重捱不過吳傳鋒的邀請,跟他多聊了一支煙的工夫。


    “還記得張誌嗎?”


    吳傳鋒問。


    袁重默默吸煙,眼神閃爍,沒有作聲。


    吳傳鋒一副提醒的神情說:


    “四個月前,你從馬鞍石大橋車禍中,救出了甄家的司機張誌。


    “當天半夜,你躺在安泰醫院病床上,遭遇了張誌的刺殺,失手——你說是失手嘛,將張誌打落窗外。


    “第餓天,你老豆來了,和王澤興一唱一和,拿出張誌的死亡記錄,聲稱張誌早在所謂行刺發生之前,就已經咽氣了。


    “雲重,你別告訴我你不記得這事了啊。”


    袁重撓撓頭,傻笑道:


    “有這事嗎?我沒印象了啊。”


    “喂!你真跟我裝傻是不是?”


    袁重扔下煙蒂,打了個嗬欠。


    “啊啊太困了,上去休息了。下次聊。”


    “跟你說正事呢,裝什麽裝?”吳傳鋒望著袁重的背影,氣急敗壞地說:


    “你雞不雞道你的演技很拙劣啊?打個嗬欠都不會打!”


    經過甄娜臥室時,袁重聽到嘩啦啦的水聲特別響亮,那女人似乎把所有的水龍頭都打開了。


    迴到自己臥室,袁重躺在床上,思緒起伏,腦海裏掀起驚濤駭浪。


    四個月前張誌行刺一事,讓吳傳鋒吃了個啞巴虧。


    當時袁重隻覺得老甄財大勢大,讓安泰醫院的大夫做了假記錄,跟王澤興串通起來演吳傳鋒。


    畢竟,人死而複生這種事,說出去誰會相信?


    可是,今晚高龍也複活了。


    和張誌一樣,同樣展開了對自己的刺殺,勢頭比上次更強百倍。


    袁重不得不承認,四個月前,老甄並不是因為護犢子,才夥同王澤興欺騙吳傳鋒,妨礙執法。


    他們的說辭、證據,很可能都是真的。


    張誌、高龍都死而複生,並向自己展開了行刺。


    可是,為什麽?


    鬧鬼了嗎?


    就算鬧鬼,高龍是我殺的,他做鬼也不放過我,我認了。


    張誌呢?


    他的命是我救的,他為什麽恩將仇報,要取我性命?


    袁重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腦中迴憶著今晚莊園裏發生的一幕幕,像放電影一般,一遍一遍審視著種種細節。


    有兩點反常。


    首先是,高龍追殺甄榮森。


    高龍和征榮沒有恩怨衝突。


    征榮集團是強龍集團的大甲方,說直白點,征榮是強龍的衣食父母。


    作為強龍集團的ceo,高龍應該跪舔甄榮森,絕沒有理由對甄榮森下手。


    可他差點殺了老甄!


    第二點,高龍叫劫持甄娜的匪徒放下刀,不要傷了甄娜。


    要知道,當時袁重投鼠忌器,之所以不敢輕舉妄動,全因為匪徒挾持著甄娜。


    匪徒一旦放棄人質,高龍本人都極可能死在袁重的鐵拳之下。


    這兩個疑點,袁重想破了頭也想不出來。


    他很累,很困,卻實在睡不著,想找支煙抽,卻發現衣袋空空。


    推門下樓,找吳傳鋒要了支煙,麵對吳的提問,他隻是搖頭。


    “吳隊長,我迴答不了你的問題。”


    袁重鬱悶地抽著煙,迴到臥室。


    經過甄娜的房間,他沒有再聽到水聲,隔著房門,隱隱傳來女人的抽泣聲。


    這也難怪,甄娜是金枝玉葉,哪裏經曆過被人持刀威脅的險境?


    袁重往自己床上一坐,心中忽有所感。


    拿起手機,看向了那個監控app。


    剛剛進入甄家時,甄娜高度懷疑袁重的身份,用身上的三顆痣位置來測試他。


    為了在甄家站穩腳跟,查清老爸的冤案,袁重請鍾科做了個監控,放在甄娜的浴室中。


    看清三顆痣的位置後,袁重就沒再打開過app。


    甄娜第六感作祟,反鎖了房門,袁重再沒機會拆除監控,隻好放棄。


    如今,那個監控還在甄娜房間浴室的通風口裏,默默工作著。


    袁重記得鍾科說過,監控器采用高壓縮鋰電池,可以連續工作半年。


    app既可以適時查看監控,還可以自動儲存近一個月來的監控。


    袁重打開app,裏麵按時間先後順序排列著一個月的監控視頻。


    而最近的一條,就發生在半小時前。


    袁重點開,視頻中出現了甄娜梨花帶雨的臉。


    女人沒有脫衣服,而是將浴室花灑、麵盆水龍頭全部擰到最大,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從高清攝像頭的視野,袁重可以清晰地看到通話者的備注:


    【呂】


    甄娜是想通過水聲掩蓋她和未婚夫的通話內容。


    “對不起?對不起有什麽用?!”甄娜對著電話咆哮:


    “你知不知道,剛才我差點被那個畜生殺了!……


    即使有水聲幹擾,甄娜激動起來,嗓音又尖又利,配合視頻中她的口形,袁重毫無阻礙地聽清了她的話:


    “呂文彬,你根本不在乎我,你隻在乎征榮集團!……


    “我不要聽你解釋。四個月前我就不該幫你激活張誌……”


    甄娜望著鏡子裏的自己,大哭:


    “幸好張誌失手了,沒有殺死我弟弟……


    “幸好那輛輝騰裏坐的是甄爽那個冒牌貨,刹車是你動的手腳吧?不然安全性那麽高的車子,怎麽會筆直衝向橋下?出事後,安全氣囊也沒有彈出來……


    “別抵賴了,除了你還會有誰?


    “當然了,我不支持他難道支持你?今晚要不是我弟出手,我現在有沒有命都不知道……”


    甄娜的一番哭訴指控,袁重聽得腦瓜子嗡嗡的。


    敢情四個月前那場車禍,看似意外,實則是早有預謀的暗殺。


    張誌、高龍的詐屍,也是同一人的手筆。


    ——呂文彬。


    如果張誌、高龍代表的是他,一切都能解釋了。


    用車禍將甄家唯一的繼承人抹掉。


    車禍不行,那就暗殺。


    張誌失敗,還有高龍。


    袁重推測,今晚高龍大張旗鼓突襲甄氏莊園,兵鋒所向,的確是自己。


    但呂文彬被甄榮森拉一踩一的態度所激怒,決定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和老甄一起幹掉。


    一旦成功,甄家在征榮的勢力就剩下三個女人,他上位的難度就大大地降低了。


    “這把算盤打得好啊。”


    袁重冷笑自語。


    隻是,呂文彬是如何操控死屍的呢?


    甄娜說她四個月前曾經幫呂文彬激活張誌,這是什麽意思?


    死人真的可以被激活?


    袁重的思維來到他所不熟悉的領域,下意識打開微信,尋找該領域的專家——鍾科。


    微信有四個紅點,正巧是鍾科的消息。


    消息的發送時間是下午五點多,那時晚宴尚未開始。


    當時袁重忙著跟家人團聚說笑,手機扔在一旁沒管。


    【重哥,我破解了“鞏維嘉”的秘鑰,發現呂文彬的一項秘密研究。】


    【你之前跟我說過,甄家的司機死而複生,半夜跑來刺殺你。】


    【有這事吧?】


    【鞏維嘉跟這個有關。】


    袁重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快步走出房門。


    吳傳鋒一臉狐疑地看向他:


    “去哪裏?”


    袁重大步走向車庫:


    “加班。”


    “現在是淩晨一點半,你加班?加什麽鬼班啊?”


    袁重頭也不迴,故作輕鬆道:


    “反正睡不著,去公司學習學習。”


    “神經病啊。”


    吳傳鋒望著保時泰駛出車庫,升上半空,啐了一口。


    他毫不擔心袁重的安全。


    他知道對方的實力。


    事實上,他和袁重在一起,總覺得自己才是被保護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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