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坑裏兩個小孩瞪大了眼睛,不敢出聲。


    在下河街,打架一點都不稀奇,每天都能看到。


    就連才住一個星期甄爽都知道,在這裏,打架隻可能有同夥幫忙,沒有人來勸架。


    甄爽怕自己被這三人打死,急中生智,大喊:


    “搶劫!搶劫!”


    果然,三人慌了。


    “撤!”金葫蘆沉聲說:


    “一會兒把街坊叫來了麻煩,我在這邊治安局有底子。”


    手下兩人停下拳腳,甄爽還抱著頭大叫:


    “搶劫!搶劫!”


    三人走向199,已經拉開車門了,金葫蘆一咬牙,一迴頭:


    “搶!”


    手下兩人:


    “?”


    “這小子提醒我了,咱不能白來一趟啊。現在油價多貴!”


    甄爽一瘸一拐地沿著下河街上坡,他頭發淩亂,眼圈青腫,鼻血滴滴點點灑落在背心的前襟上。


    價值188萬的名表就換來了800塊,也不知道夠不夠醫藥費。


    “啊!”


    走到電機廠宿舍樓下,正在外廊晾衣服的鍾秀見此情景,不禁尖叫起來。


    甄爽走進樓道,聽到咚咚咚的腳步聲自上而下,女孩上前一把攙住他,說:


    “重哥,你被誰打了?”


    “滾!”


    甄爽咆哮一聲,甩開了鍾秀扶他的手。


    他看得出來,這女孩喜歡他,可他對她一點感覺都沒有。


    土裏土氣的,還生活在這種地方,能有什麽好貨?


    還“早晚在一個鍋裏吃飯”?


    謝特。


    他才不想和這裏的人有任何瓜葛。


    甄爽仰著頭,捂著鼻子往樓上走,鍾秀跟在後麵,眉心若蹙,小手擰著衣角。


    來到三樓,她緊走幾步,來到甄爽前麵,把剛洗淨的白毛巾攏成團,上前給他擦臉。


    甄爽一把扼住女孩咽喉,把她抵在牆上,目露兇光。


    “離我遠點!聽到沒有?”


    鍾秀的眼淚撲簌簌流下。


    ……


    前方約兩百米就是下河街口了,垃圾坑已赫然在望。


    袁重把懷檔扳到下降位,開始著陸。


    下河街裏台階多,又窄,停不了車。


    有餘錢買車的街坊早已不住這裏了。


    他知道附近有棟老樓凹進去一塊,正好可以停車。


    停好車,袁重提著三個黑口袋,沿著公路走向下河街口。


    三輛旱馬一輛接一輛在身邊著陸,配合著他的行走速度,慢慢行駛。


    後麵車流被阻斷,喇叭聲此起彼伏,汽車紛紛借對向車道超車,司機搖下車窗大罵:


    “飛行車在地上裝什麽13呢?”


    “滾迴你的天上去!”


    他們罵的是旱馬,罵辭卻鑽進了袁重的耳朵。


    他忍不住朝旱馬喊了一聲:


    “離我遠點!”


    為首一輛車窗搖下,陳兵探出頭來,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


    “少爺,這附近不好停車。”


    火鍋店被羞辱之後,這老家夥老實了許多。


    “我去看望老同學,不想讓他看到這麽多人跟著我,你們離我遠點!”


    “少爺,您覺得多遠夠遠?”


    “50……不,100米。”


    “是!”


    袁重已經走到垃圾坑邊,地上的斑斑血跡引起了他的注意。


    兩個髒兮兮的小孩坐在第一級台階上,抱著一袋什麽東西在吃。


    “嗯嗯,真湯姆好吃。”


    “是好吃。老子沒吃過這東西耶,你吃過嗎?”


    “沒有,管塔瑪的呢,有吃的就行。”


    一邊吃,一邊交談。


    發現袁重走近,兩個孩子抬起髒兮兮的臉望向他,眼睛都直了。


    袁重的眼睛也直了。


    他發現兩人吃的東西居然是麻糍!


    他拾級而上,沒走幾步就在台階上發現了一把水果刀。


    這刀和他家飯桌上的那把一模一樣,刀柄是木製的,現在已經很少見了。


    刃口上還沾著血,刀柄上赫然刻著【袁家刀】三個字,字跡歪歪扭扭,是袁重上小學時的手筆!


    他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起來。


    迴過頭去,兩個小孩提著麻糍,已經沿著公路跑得很遠。


    他可以追上他們問個清楚,但他沒有。


    這種不知底細的流浪小孩,下河街到處都是。


    他們就像流浪貓、流浪狗一樣,對陌生人戒心極強,對危險十分敏感。


    為了自保,他們滿嘴謊言,很難從他們嘴裏撬出真相。


    袁重走迴路邊,皺著眉頭,朝旱馬招招手。


    為首一輛原地調頭,在他麵前停下,車窗搖下,陳兵探出頭來。


    “少爺,有什麽吩咐?”


    這是袁重史上第一次給他的保鏢打招唿。


    他什麽也沒說,把陳兵臉上的蛤蟆鏡取了下來,戴在自己臉上,轉身拾級而上。


    陳兵開門下車,一招手,黑西裝們從旱馬裏魚貫而出,隻留下駕駛位的三個人。


    袁重大步朝電機廠宿舍走去,要不是手裏還提著東西,他直接用跑的,手腳都在顫抖,心跳激烈得像關西大鼓。


    跑過農機廠那條斜巷時,他下意識一瞥,不由得長出一口氣。


    一個瘦小佝僂的老人背對著巷口,頭戴一頂洗得發白的紅帽子,身上穿著綠色的清潔工製服,簸箕放在腳邊,掃帚靠在牆上。


    即使忽略那幾縷從帽沿漏出的銀發,單看老人反過手揉背的動作,袁重也能一眼認出是自家奶奶。


    奶奶今年69歲,早過了做清潔工的法定年齡。


    社區法外開恩,念她膝下無子,又沒有養老工資,便給了她這份工作,還把她負責的區域劃得比更年輕的清潔工小了很多。


    社區負責人有點良心,但不多。


    把奶奶的責任田劃小後,工資也把上麵撥下來的2000元減到了1200元。


    即使如此,奶奶還是叩謝天恩,覺得城裏人真好。


    “奶奶,我迴來了。”


    袁重摘下墨鏡,摟著奶奶,用手大力揉著她的左背部,她心髒不舒服時,這裏就會跟著作痛。


    奶奶的心髒病從年輕時就有,12年前獨子袁國良橫死街頭後,她慪氣太久,病情加劇。


    如今年老體衰,心髒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哎哎,還是我孫兒有勁兒!”奶奶笑著大喘氣,喘勻了,才抬眼看袁重:


    “重兒,出去啦?”


    “啊……嗯。”


    袁重愣了一下,心說兩周前去五龍嶼前不是告訴過奶奶嗎?


    她的記憶力減退得這麽厲害嗎?


    “奶奶,上周工作太忙,沒給你打電話,輔酶有沒有按時吃?”


    輔酶早上8點,晚上8點各一次,袁重在她的手機上設好了鬧鍾。


    “唉喲,奶奶老了,腦子不好使嘍!”奶奶在馬路牙子上坐下,掏出老年機給袁重看:


    “這玩意兒,時響時不響的,這幾天又啞巴了。我吃沒吃藥啊?我也記不清了。”


    袁重接過手機一看,側麵的靜音鍵又被撥上了。


    以前也出現過這種情況,老人把手機放兜裏,在哪兒不小心一擠,就開了靜音。


    這種老年機的靜音一開,不光來電不響,連鬧鍾都不響。


    “我一會兒找鍾科弄一下,把這個靜音功能直接取消了。”


    袁重把手機放進自己褲兜。


    “好,好,聽你的。”


    “奶奶,以後你不吃輔酶了,吃德國藥。”


    “德國藥啊,等你找到工作再說吧,不急,奶奶撐得住,奶奶還要活到你結婚生子,抱重孫兒呢。”


    “我……那個,我找到工作了。”


    “唉,你就別瞞著我了,”奶奶說:


    “眼下這年景不好,好多年輕人都找不到工作,不差你一個。


    “沒關係,慢慢找,那個電腦網上啊,你多投些簡曆。”


    袁重苦笑:


    “奶奶,我真找到工作了,都上班一個星期了。”


    “你這一個禮拜都在家裏蹲著,哪兒都沒去,上啥班呀,別糊弄我了。”


    袁重一驚,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冒牌富二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李二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李二鬥並收藏冒牌富二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