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嬛宮地牢內,幽暗腐臭。


    滴答滴答的聲音響徹在馮蝶耳際,她不知道在地牢內呆了多久,她也數不清牢內獄卒給她送了幾次飯。


    昏暗無光的牢房內,也隻有獄卒送飯來的時候她才能看到點光亮,聽到點人聲。尋常便也就是些鼠蟲肆無忌憚地在她周圍橫行。


    她偶爾動動腳上的腳鏈,叮當叮當的鎖鏈撞擊聲,引得他們四處逃竄也能令她嘴角起點弧度,至少那能證明,她還活著。


    剛開始的時候她也哭過鬧過,威脅過獄卒,可她眼淚流幹了,喉嚨喊啞了,得到的隻是獄卒一頓鞭笞,將她用鐵鏈牢牢地綁在木架上,在她即將餓暈的時候,給她點飯食。


    漸漸地,她神誌有點不清晰,可她腦中清晰地記著一個難解的問題,師尊為何會將她關到這裏?她明明那麽努力地將完成任務!為何師尊連麵都沒見就將她關到了這裏!


    她能想到的便是此次任務留了個活口,沒能完美地掃尾。


    可她認為,有許師姐在,師尊就算再生氣,許師姐也能幫她說話,將她撈出地牢。


    可是,她的腿都被打斷了,腐肉上也滋生出蠕動的蟲子,也不見任何人來救她。


    滴答聲中,一陣輕緩的腳步聲響起,馮蝶眼中的灰敗漸漸亮起!


    這個腳步聲她熟悉!與經常送飯的獄卒腳步聲不同!


    是她一直跟隨的師姐,許知意!


    “師姐!師姐!師尊讓你來放我出去了嗎?”鎖鏈叮當聲中,馮蝶迅速爬到牢門前,攀著牢門看向過道。


    遠處拐角處的燈光隨著腳步聲的接近也由模糊變得清晰。馮蝶的心也隨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跳得越來越快!


    馮蝶看著如同仙女提燈緩緩而來的師姐,突然間自行慚愧起來。


    腳停在了她的五步之外。


    臉上也不知是爬上羞愧的紅還是興奮的紅,“師姐,你來救我了是嗎?”


    “你怎麽才來呀!那些沒眼力見的把我的腿都打斷了,還不給我醫治!”


    “師姐,你一定要幫我報仇啊!”


    “哎!師妹,你怎能如此不懂事!”隨著許知意往旁邊移動了下,馮蝶看到了站在後麵的宮婢手中托著個托盤。


    一個酒杯,一把匕首,在夜明珠的映襯下,無端多出膽寒的冷意。


    馮蝶瞳孔顫動!


    “師姐?你這是……”


    許知意拿過夜明珠,打開門,蹲下身,仔細端詳著費力靠坐在牢欄上的馮蝶。


    看不出顏色的衣服包裹著皮包骨的身形,詭異彎曲的雙腿上偶爾有白點蠕動,淩亂的頭發不知多久沒洗,發出難聞的怪味。


    “還真是可憐呐!”許知意緩緩地說,眼中卻沒有什麽憐憫痛心的情緒。


    馮蝶不知道是真沒看到,還是假裝沒看到,“許師姐,許師姐!救救我!救救我!”


    “哎,馮師妹,你說讓我說你什麽好!”許知意無奈地搖搖頭,馮蝶卻覺得她將她內心剛燃起的小火苗給吹弱了幾分。


    許知意看著她愣愣的樣子,嘴角掛上一抹悲天憫人的笑,“馮師妹,你覺得你還能活著出去嗎?”


    “什麽意思?”馮蝶瞳孔劇顫,“言子睿本就是個無足輕重的人,他逃了也就逃了,不會影響到師尊的大局!”


    “如果,如果真的不放心,我可以將他找出來,把他殺了!”


    “屆時許師姐幫我美言幾句,這樁事也就過去了!”


    她不就是沒找到言府的漏網之魚嗎!而且,遜叔跟她說,那言子睿根本無足輕重!


    “師妹,我可是聽說,你以前就認識言子睿了?”許知意的語氣帶著絲恨鐵不成鋼,眼底卻沒有任何情緒。


    “怎麽可能!我不認識他!”馮蝶臉色煞白,矢口否認!


    如果這話傳到師尊耳中,那她會不會以為是她故意放走了言子睿!


    可她根本就不認識言子睿啊!她連他長什麽樣都不知道!


    “許師姐,你知道我的,我不可能認識他的!”她馮蝶要認識的人,不管男女,必定是能力比她高的,那種蠢貨根本就不是她結交的範圍!


    “不!你認識他!”許知意的聲音輕柔,但斬釘截鐵!


    “師姐!你……”馮蝶瞳孔微縮,全身似乎被泡在三冬冷潭之中!


    寒入肺腑!


    “你認識他!”許知意緩緩向前走了兩步,聲音放低,“不然,他從哪裏知道琅嬛宮要人祭這事呢!”


    “那不是……”馮蝶想反駁什麽,卻被許知意迅速截斷了話頭。


    “如若不是你與他說了這消息,前柳宮主的計劃也許能實現呢!所以,你覺得師尊會放了你嗎?”許知意眼底的快意清清楚楚地閃現在馮蝶眼底。


    “你,唔!”馮蝶未盡的話語再一次被打斷,看著穿透胸膛的匕首,眼中的不可思議轉為滔天怒意,“許知意!你,卑,唔!”


    許知意轉動手中的匕首,嘴角勾起微小的愉悅弧度,馮蝶忍不住悶哼出聲。


    她無視馮蝶目眥欲裂的眼神,靠近她的耳朵,“師尊給你兩個選擇,作為我最愛的小師妹,我覺著這樣對你來說太殘忍了,我便幫你選了。好師妹,願你一路走好!”


    馮蝶喉嚨發出一陣陣謔謔的聲音,組不成一個字!


    她終於知道師尊為何饒不了她了!


    都是許知意作的妖!


    人祭的消息是她偶然經過長廊,聽到一牆之隔的許知意與丫鬟閑談時說的。她那時並沒有放在心上,這種消息本就是無稽之談,再說,這種言論瞎傳,要頭疼也是柳宮主頭疼,跟她有什麽關係!


    後來人祭的消息傳遍參商大陸時,師尊將所有弟子叫了過去,因她是第二次聽到這個滑天下之大稽的詞,神情難免驚異,當時她便感覺師尊落在她身上的眼神過於犀利。


    後來,言子睿消失後,遜叔主動請纓前去捉拿。


    可遜叔是許知意的人!


    眼中流下悔恨的淚。


    沒想到真相居然是這樣的!


    她所以為的隨口閑談,卻是拖她下水的誘餌!


    可現在明白了又怎麽樣!她什麽都做不了!


    在許知意哀戚的聲音與得意的眼神中,馮蝶無可奈何地沒了氣息。


    她在死前什麽都明白了,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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