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


    路忻言抬頭,在一陣壓抑的氛圍中緩緩道,“今天的測試結果通過了,下班吧。”


    在場的人紛紛鬆了一口氣,開始收拾東西。


    他簡短的話裏帶著濃濃的鼻音,方晉擔憂地看了他一眼,“老大,你不去醫院看看嗎?”


    “嗯,”路忻言手上動作沒停,儼然一副還要加班的架勢。


    常裕樹在方晉拚命眨眼暗示下,猶豫道,“周末宿溪學長說要帶我們露營燒烤,一起嗎?”


    兩人在期待中聽見掃興的迴答:“不了。”


    “哦…”方晉有些苦惱,再這樣連軸轉他的身體可吃不消了啊,他可不想讓老大英年早逝啊……


    他邊收拾東西邊和裕樹搭話,“對了,聽說宿溪學長是以聯誼的性質舉辦的活動,人還挺多呢!”


    “那一會兒我們去超市買點食材,到時候露營的用具就去租一套……”


    出門前,方晉特意看了路忻言一眼,委婉地繞了個圈子,“你知道嗎,學長還邀請了周知哎……”


    聞言,路忻言的動作一頓,他剩下的半句話被關在門外,聽不真切。


    他神色怔了兩秒,周知,也會去嗎?


    如果他也去,他們是不是能再見麵了呢……可周知,還會想見他嗎?


    路忻言忽然想起那天她眼中冰冷諷刺的表情,陡然有一種心髒被浸在冰水覆沒的失落感。是啊,她那麽驕傲怎麽會允許別人將她的自尊心踩在腳底下呢?


    她大概再也不想看見他了……


    他也,不該去的。


    ……


    門在背後合上,常裕樹半信半疑,“這樣說有用嗎?”


    方晉搖了搖頭,有些無奈,“我也不知道,宿溪學長讓我們試試。”


    “……那她真的會來?”


    “想什麽呢,那天鬧得那麽難看,反正我是沒這個厚臉皮去找她的……”方晉白了裕樹一眼,木然道,“就是不知道學長有沒有這個臉了。”


    常裕樹沉默幾秒,皺眉,“那我們不是框他嗎?”


    方晉深深歎了口氣,“不然還能咋辦。”


    他看著學長這半年因為工作超負荷運轉幾次病倒進了醫院,那種極度封閉的社交和精神狀態令他整個人一點點失去生機。


    錢沒了就再賺,技術難關攻克不了可以靠時間和手段,實驗結果失敗了可以找準問題根源重新開始,可是一個消失的愛人,要讓她怎麽迴來?


    宿溪學長說的是對的,或許周知還能救他,可老大還把人越推越遠了……


    “等等——”


    隔著玻璃門看著追出來的人,方晉心裏咯噔一聲,和常裕樹相視一眼默契地低下了頭。


    -


    青城山。


    下午陽光正好,遠處是山,近處是河。


    炭火燃燒時,發出“啪吱啪吱”的聲音,方晉老老實實坐在燒烤架前,翻來覆去地烤手裏幾串雞翅。


    身邊的妹子圍在一起熱火朝天地討論著,“裕樹學長,你能用代碼敲出玫瑰花嗎?”


    常裕樹點點頭,“不難。”


    “那如果喜歡理工科的男生該怎麽表白啊?”女生說話時溫溫柔柔,眼神下意識瞥向坐在中間的路忻言,身旁的女孩笑著推搡她。


    而被關注的人隻是靜靜地坐在一旁喝酒。


    見氣氛有些冷場,方晉幹巴巴地應道,“發照片,發消息,約飯。”


    聞言,在場的女生發出嗤笑的聲音,“你好無聊哦!”


    方晉:“……”


    另一邊,草地上。


    “宿溪,你怎麽忽然想起辦場聯誼了?”


    郝建順口接過女友的話,“害,歡送一下咱寢室的大神唄,大學四年,孤家寡人一個,我們都替他愁死了。”


    林爽有些驚訝,“在場有他喜歡的人啊,林杉禾?”


    “哈哈,我把你的飛機吃啦,趕緊給我迴去!”郝建毫不客氣地把宿溪的棋子踢了出去。


    宿溪眼睜睜地看著四枚棋子迴了基地,氣到沒脾氣,幽幽吐出兩個字,“沒有。”


    “林杉禾那都是過去式了,你不是說樓昀書都在朋友圈官宣了?”郝建順手拋起了骰子,又是個“6”,他高高興興地將飛行棋挪了六步。


    宿溪手指一顫,“你聽誰說的?”


    “小爽呀,她有樓昀書微訊,”郝建吃醋地哼唧兩聲,“不知道什麽時候加上的。”


    林爽不滿地敲了敲他腦袋,“我們同專業,我還是班長好不好,你這人心眼比針還小……”


    宿溪眉頭一皺,沒有理會他們秀恩愛的打鬧,他知道樓昀書和路忻言之間是有過節的,那場由他起因的籃球比賽實則是針對路忻言一個人的。


    可據他所知,樓昀書去年才剛大一,專業,經曆都和他們沒什麽交集,可為什麽會無緣無故針對忻言呢?


    如果那個人是杉禾學妹,一切還情有可原。


    宿溪撓了撓頭,訕訕開口,“小爽,不好意思,我能看下那個人朋友圈嗎?”


    林爽默默掏出手機,有些不安,“就給你看一眼哈,別說是在我這看的……”


    聞言,郝建揉亂她的腦袋,寵溺道:“慌什麽,人家敢發,就不怕別人知道。”


    林爽點了點頭,好像是這個理。


    隨即她大大方方把手機遞給宿溪,“給你吧。”


    宿溪感激地接過,順手點進樓昀書主頁,三天可見的朋友圈恰好停留了一條動態。


    入眼的文案是一串英文,i am because you are.


    宿溪哼笑一聲,吸引人視線的是底下這張照片,藍色海邊,不遠處夕陽西下的照片,他指尖微微放大,看見一個穿著淺綠衣裙的女孩背對著鏡頭,沿著海岸線邊走去。


    他隱隱覺得背影有一絲熟悉,卻又記不起來在哪看過。


    林爽湊過來看了一眼,“咦,怎麽隻剩一條啦,之前明明還有好多建築的照片。”


    “你知道他在哪嗎?”宿溪捏著手機有些緊張。


    “巴黎呀,我還看到了埃菲爾鐵塔和塞納河呢!”


    不祥的預感瞬間落實,宿溪的腦海中火光石電,火速打開了周知的朋友圈,裏麵是一片空白。


    過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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