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邈白了楚瑜一眼自顧走到床榻前檢查起來,他聽著聲音眉頭越皺越深,這骨頭分明都被震碎了,內髒早已破裂出血,怎麽可能還活著?他將這坨翻了一麵繼續聽診,心跳微弱卻平穩,雖傷勢嚴重但卻堪堪保住了一條命。


    薑芷詢問:“它怎麽樣了?還能痊愈嗎?”


    “沒死就不錯了!恐怕還要在這兒調養一個月…”林千邈提筆配上藥方交給唐年,命令道:“你,先去後院煎兩副藥。”


    唐年應聲。


    見人走遠,林千邈才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我倒是好奇,你和唐年是什麽關係?”


    他從小看著唐年長大,那地主家的傻兒子看起來好說話的很,但與他做朋友的有多少是真心的,真正能攀附得上他的人少之又少……很顯然他們現在並不是很熟,但唐年卻願意賣這丫頭一個人情。


    薑芷抿唇一笑,“林大夫支開唐公子,應該不是為了問八卦這麽簡單吧?”


    見人如此直爽,林千邈倒愈發對這個小丫頭好奇了,他言歸正傳:“姑娘是修真之人,理應知道血魂丹並不是萬能的,可那靈寵卻奇跡般活了下來,不知姑娘用了什麽法子?”


    薑芷從乾坤袋裏拿出另一顆血魂丹,垂眸道,“林大夫,這是我支付的報酬。”


    血魂丹可令持有者重傷瀕死之際滿血複活,但也並非每一次都萬無一失,每一次都能令人起死迴生。


    林千邈拿起桌上的珠子仔細端詳一番,它通體的琉璃之色,雜質眾多,品貌還差強人意,味道也有些刺鼻,一看煉丹之人就是個低階新手。


    他絲毫沒顧忌楚瑜的眼光,用長匙刮了些粉末放進瓷碗裏,將其摻進了其他藥水,資曆頗深的他卻還是發現了一絲端倪,他擰著粗眉問道,“你這丹藥除了加了些臭烘烘的玩意兒,應該還有別的東西吧?”


    薑芷起身拘了個禮,“林大夫不愧是修真界第一丹修,楚瑜佩服!”


    這下饒是林千邈對她也有些刮目相看了,他都躲在這犄角旮旯的地方退休幾十年邋遢成這模樣了還有人認得出來他的身份?!他哼了一聲,“那小子跟你說的?”


    薑芷搖頭,“唐公子從未提過。”


    林千邈點點頭,“也是,唐年那臭小子怎會跟人提這事兒!唔,不過你若是知道他是玄天宗的弟子也能猜到幾分……”


    薑芷:“其實,楚瑜有一個不情之請。”


    林千邈:“那就別提!”


    薑芷:“哦。”


    林千邈見她乖乖不做聲自己反倒坐不住了,她也沒提那一味藥引是什麽啊?!他心中癢癢,哼唧了兩聲,“你還加了哪味藥引?”


    薑芷幽幽歎了口氣,“不提也罷。”


    “行行行,你說吧!”林千邈終是敗下陣來,他瞪著眼看向楚瑜,隱隱有一種預感,準沒好事兒!


    薑芷見他鬆口,直截了當:“我想跟您學煉丹。”


    “不行。”林千邈一口迴絕。


    “……”


    兩人陷入尷尬的沉默中,似乎兩人從一開始見麵就沒給對方好眼色過。


    薑芷自然知道自己提的要求有些強人所難,一個玄天宗的天才丹修怎會將自己的畢生所學交給其他宗門的弟子?


    “我林千邈不收徒的規矩,你應該清楚。”林千邈率先打破沉默,“況且,我早已不是丹修,現在住在臨川城內隻不過是一介藥修罷了。”


    薑芷疑惑:“誰說我要當你徒弟了?”


    林千邈納悶:“不是你說要和我學煉丹嗎??”


    “師徒關係是要您奉上畢生絕學,受業解惑,而我想做的是您的合作夥伴,”她眸光明亮,“我知林大夫在煉丹上天賦異稟,極具造詣,可在天玄宗時被有心人當做進階升境的跳板,您一貫不喜拘束因此甘願在這小小醫館當一介藥修……”


    見林千邈的神情有所鬆動,薑芷便知道自己猜對了一半,她趁熱打鐵:“可大丈夫當雄飛,安能雌伏?我可以去替你尋這世間最珍貴的靈草藥材,助你煉製獨一無二的上品丹藥,我們不僅為修士求存更為凡人立身,到時候您林千邈的大名就不僅僅響徹於小小的修真界,而是……名流千古!”


    林千邈直起身第一次正眼瞧她,不得不說這丫頭極會攻心,知他心懷仁義卻無人理解,知他躊躇壯誌卻無處可用,不過是寥寥幾句便點撥出他目前的困境,他確實苟存於這方寸之地太久了,久到連自己也忘了他也曾是修真界第一丹修。


    ……


    “師父,楚瑜呢?”


    剛剛煎好藥的唐年放下藥碗,四處找尋著,隻見他那師父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地發呆。


    “走了。”


    “哦…”聽聞唐年有些失落,心想好不容易碰上楚瑜一迴怎麽就不辭而別了,他還沒問符籙的事兒呢!他喃喃自語,“這裏那麽遠,楚瑜應該不會迷路吧?早知道我提前跟她說一聲……”


    林千邈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比起那丫頭會察言觀色的慧心,唐年這榆木腦袋還差的遠了,想追上她,再去修煉兩百年吧!


    哼!


    花言巧語。


    動搖人心。


    雖說沒有給人明確答複,但楚瑜有句話他也認同,即便是再厲害的丹修沒有齊全的材料也無計可施,他林千邈難道真的隻甘願做一個小小藥修嗎?


    不過,等後來吃了這張大餅的林千邈也悔不當初,竟聽人瞎忽悠了,他哪是什麽合夥人,分明就是一打工人!


    -


    待薑芷迴到客棧時發現天已經黑了。


    她剛進門,便看見雲清衡和李慕汐等人正圍著一張空桌子,不知在說些什麽。


    一見到她,李慕汐直直衝了過來,帶著難以掩蓋的怒氣:“你去哪了?不知道下午要迴宗門嗎?好大的麵兒竟然讓我和大師兄等你?”


    “……”自知理虧的薑芷張望了一圈,客棧內同門基本都走空了,隻不過她沒料到雲清衡竟然會等她。


    “楚瑜平安迴來就好,”雲清衡拿起桌上的佩劍,朝她走去,“你的行李紫璿師妹已經替你收拾好了,需要再去看看有落下的嗎?”


    李慕汐嚷嚷著就要拉雲清衡出去,“還看什麽啊,大師兄!她那副窮酸樣兒哪有什麽貴重東西?!一個人不聲不響地出去還讓我們苦等那麽久?!”


    本來留下明風明宇不就好了嗎,若不是大師兄執意要等楚瑜,她才不會留下等一個丫鬟呢!


    雲清衡掙開她的手,厲聲道,“師妹,注意你的言辭。”此時他的眼中隻有李慕汐的傲慢無禮,他不知為何從前的小師妹變的如此恃寵而驕?


    “大師兄!”李慕汐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她眼眶一酸,指著楚瑜說道,“你竟然為了她…第一次兇我……”


    薑芷適時出聲,她垂下眸,“師兄師姐不要為我吵了,都是楚瑜不好耽誤了時辰……”


    見她裝可憐的樣兒李慕汐更是直接將怒火發在她身上,喊道:“本來就是你!都是你的錯!!我師兄從來不罵我的!”


    “夠了!”雲清衡將楚瑜護在身後,他望著情緒失控的李慕汐,第一次覺得或許小師妹真的被他們慣壞了。


    他冷聲道,“楚瑜是為了那隻靈寵才耽擱這麽久,秘境中隻有楚瑜和師弟迴來救我們了……我們非但沒有感謝她,你還在這兒挖苦嘲諷,慕汐師妹,你太令我失望了……”


    李慕汐呆呆地看著雲清衡帶楚瑜上了飛舟,自始至終都沒再管她,她默默流著淚,以前大師兄從來不會說她一句重話的,隻要她身體一不舒服大師兄就不會再責備她了……


    可是,自從楚瑜出現之後就變了。


    李慕汐擦幹眼淚跟了上去,不,不會變的,大師兄身邊的位置一直是她的!楚瑜那丫鬟算什麽東西,也配和她相提並論?


    既然外門都攔不住她跨進來的腳,不如直接將她趕出宗門去!


    ……


    雲清衡偏頭看著楚瑜平靜的眼眸,她沒有抱怨,也沒有委屈,而是對別人的惡意照單全收。其實隻要稍微迴想從前李慕汐對她無端的惡意,同門師弟師妹妹對她的冷漠,不難猜出她在宗門裏的境遇……


    他有些抱歉,“楚瑜,我替汐兒的無禮向你道歉,一直以來……對你的忽視,我也道歉。”


    薑芷搖搖頭,“我早知師姐不喜歡我,不過我也習慣了。”


    雲清衡也知道,以李慕汐的性子一時半會兒無法能令兩人冰釋前嫌…


    “你,那時…為何會迴來?”他垂眸看著她腰間帶著斑斑血跡,雲清衡還是忍不住問了,他聽出自己的聲音裏有一絲隱含的期待,可是……他在期待什麽?


    薑芷迴身望去,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大師兄為了救大家全然不顧自身安危,我怎麽可能臨陣脫逃呢!”


    “謝謝,”雲清衡不敢直視她那明亮的眼眸,他偏過頭,輕聲道:“不管怎樣,謝謝你迴來…”


    他神情溫柔,謙遜有禮,薑芷心想,人有時候還是得相處起來才知道,之前她帶著有色眼鏡看雲清衡總覺得他和雲鶴一樣是個偽君子,但在秘境裏薑芷對他其實是有改觀的,他不會在大難臨頭時拋棄同門,也不會因為旁人的臨陣退縮而心生怨恨,而是選擇迎難而上,撐起羽翼保護著所有人。


    他心懷正義,兼濟蒼生,的確是繼承雲影宗的不二人選,可培養出如此風光霽月的人為何偏偏是小人雲鶴呢?


    ……


    迴宗門的路上,薑芷能明顯感覺到女主對她抱有的敵意,可她分明都還沒做什麽呢?


    無法理解女主的腦迴路,她歎了口氣,倒是就這樣迴雲影宗多少有些不甘心,不過幸好有傳送符隨時都可以迴臨川城。


    忽然,半空中有一隻青藍的蝴蝶朝他們飛來,點點熒光落在雲清衡前麵,化為幾行字後便消失不見,是靈碟。


    見雲清衡眉頭緊鎖想來應該是雲鶴的消息,薑芷好奇詢問,“師兄,發生什麽事了?”


    “師父讓我下山一趟。”雲清衡也不避她,“此行頗為兇險,我先讓明風護送你們迴去。”


    “我不同意!大師兄怕不是要去七門村吧?”李慕汐聽見他似乎要走,她氣衝衝道,“那村長是什麽小氣德行我們又不是不知!怪事兒連連找那些小門小派又解決不了!現在好了又想到我們雲影宗!”


    之前她在秘境中就聽人提起過,七門村現在幾乎都沒人敢出來活動,恐怕那些邪祟也不是那麽好對付了!照她所看,村子裏的人也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不然哪能給魔修積這麽多怨氣?!


    “師命不可違,師妹還是先迴去吧。”


    李慕汐心裏明白,這也是她能夠好好表現的機會,她斬釘截鐵:“我和你一起去!人多力量大,況且師父沒說不讓我一起……”


    他們說的話令薑芷一頭霧水,她悄悄點了點0711,【怎麽迴事?】


    【一萬年前以神界和魔界為上界,兩派勢力水火不容,原本魔界的力量薄弱,可魔族長老卻善於利用人界中的七欲來增強力量。大戰,帝君長夜不懼神形俱滅力壓魔界於蠻荒之地最終隕落……而如今,那塊地方早已滄海桑田變成了人間樂土,而靠近封印最近的七門村便是最好的魔氣集聚之地,這裏隔三差五地就會發生怪事,但村長魯阿生隻肯出錢找些靈力低微的修士,不過沒起到什麽作用,最後還是請了月影宗的雲清衡幫忙解決,也就是在這個結點楚瑜的秘密進一步暴露了。】


    薑芷表情凝重地點了點頭,斬妖除魔這等大事兒怎麽輪得上她呢?


    在兩人爭執之際,她垂眸,委婉道:“楚瑜自知靈力低微,幫不上忙,此行便不一同前往了。”


    李慕汐一時也愣住了,她原以為楚瑜也不會放過這個和大師兄共處的機會,沒想到她卻如此有自知之明?她到底在打什麽歪主意?


    難道是為了襯托她的乖巧懂事嗎?是了,一定是,李慕汐咬了咬牙,自己在大師兄麵前撒潑耍無賴,而她就是乖乖聽話的好師妹,確實打的一手好算盤!可若她不去,又如何襯托得出自己的強勁實力呢?


    畢竟,人要有對比才能見高下!楚瑜不想去,她就偏要她去!


    “誰說你幫不上忙了?秘境的時候全靠你幫忙才打跑了獸群!”李慕汐打定主意,她央求雲清衡,“七門村情況複雜我們總該留個報信兒的,不如就讓楚瑜做些簡單的事,放放風之類的……”


    薑芷:“……”


    為了讓她一同前去,女主連誇她的話都能信手拈來…怕是想著沒對比沒傷害吧?


    雲清衡猶豫地看了眼楚瑜:“可是……”


    “既得到了師姐的肯定,楚瑜願盡綿薄之力……”薑芷算是知道了,女主就是喜歡跟她唱反調,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她也沒在怕的!


    李慕汐也扯起一絲笑,無論楚瑜到底是真蠢還是裝傻,在師兄麵前她不能再這麽莽撞衝動了,先假意和她交好再說。


    到了七門村保不準會出什麽意外,到時楚瑜也不一定有命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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