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隻是件私事,吉姆卻打著要進行商務考察的名義找了大會組委會,這下可不得了了,不出所料引起了上麵的重視,不但幫著聯係陶都那邊有關單位,連出行路線、交通工具都給規劃好了。


    誰說老外不懂人情世故的,玩潛規則這一塊,全世界通用。


    羊城商業局派專員全程陪同,直接把李國慶和吉姆送進了羊城白雲機場航站樓。說是陪同,其實有“押運”的意思。


    吉姆所在的公司是一家國際大公司,如果能從吉姆手裏拿到采購訂單,對上上下下都是很大的政績。


    當然,如果因為吉姆跟別的城市搭上線,導致訂單花落到別的城市,上上下下都得跳腳。


    商業局總共派了三個人過來,年齡大的叫馮和平,四十多歲,還是個科長,下麵一個叫王大偉的幹事,還有一個女翻譯叫林麗。


    登機時間還早,馮和平帶著吉姆去參觀白雲機場了,翻譯林麗陪同,王大偉和李國慶坐在登機口外麵等待。


    “小李啊,以前坐過飛機嗎?”王大偉是羊城土著,還是他們副局長的外甥,一張嘴就是滿滿的優越感。


    “沒……沒有……俺是鄉下來的,上大學之前隻坐過大隊的拖拉機,第一次坐火車還是去大學報到,火車票都是找縣招生委員會預支車船費買的,要不然硬座火車票俺都買不起。”


    “看看吧,窗戶外麵就是咱們要坐的飛機,大不大?能載客一百多人呢。知道這飛機叫什麽名字嗎?”


    “不……不知道。”


    “它叫三叉戟,這名字霸氣吧?”


    “三叉?是糞叉子的一種嗎?俺老家挑麥秸稈、挑糞,都是用三個齒的糞叉子。咋叫這麽難聽個名字呢,這飛機上麵會不會很臭啊?”


    “什麽糞叉子不糞叉子的,三叉戟是古希臘神話裏麵海神潑拉東的武器,希臘你應該知道吧?歐洲的一個國家。”


    “嗯,這個俺知道,那地方的人喜歡跑馬拉車,拉的還是鬆樹。”


    丟雷老母啊!


    王大偉看著李國慶,心說:“這小子什麽來頭啊,整個兒一鄉下二傻子啊,居然能上大學,還跟外賓混到一塊去了。難道這家夥跟我們單位的小趙一樣,也是某個老幹部遺留在鄉下兒子的孩子?”


    “知道為什麽叫三叉戟嗎?”


    “不……不知道。”


    “這飛機有三台發動機,兩台位於機身後兩側,另外一台置於垂直尾翼根的前部,所以叫三叉戟。”


    “哦,原來是這樣啊,聽起來好厲害的樣子。這飛機應該賣得很貴吧?一輛飛機的錢能買幾輛拖拉機啊?”


    “飛機是論架,不論輛。”王大偉都快被李國慶這個“二傻子”整無語了:“不過你說得沒錯,這飛機的確是不便宜。”


    “1972年8月,華夏機械進出口公司與豪克·西德利飛機製造公司簽訂了采購6架“三叉戟”的合同,每架售價312.4萬英鎊,英鎊你知道是什麽嗎?”


    “知道,這個我知道,就是牛牛國的錢,他們一塊錢能換咱們好幾塊。咱們要是也能印他們的錢就好了,印完換成咱們的錢花。”


    你他麽一說到錢,就不傻了?


    “6架飛機交貨時間,從1974年5月開始,第一架252號、第三架258號三叉戟,交付給民航羊城管理局執管。”


    “1975年12月,再次從豪克·西德利公司采購15架新型三叉戟,每架售價325萬英鎊。這批三叉戟中的兩架,也是交付民航羊城管理局執管。”


    “從1972年開始,到1978年,我國總共引進了37架三叉戟客機。這些客機一部分由空軍部隊執管,作為領導人的專機;另一部分由民航執管,作為民航客機。”


    “三叉戟到停產前,總共生產了117架,差不多三分之一都被咱們國家民航買了。”


    “王同誌,你知道的真多。”李國慶眨巴著大眼睛對著王大偉放電,就差眼大珠子裏閃小紅心了。


    “那是,我老竇就是民航羊城管理局的領導。”


    “老豆?王同誌,老豆是什麽?老了的豆子嗎?”


    “你個撲街,就是爸爸的意思的啦,不是豆子的豆,是姓竇的竇。”


    “哦?你姓王,你爸爸姓竇,你不是你爸爸親生的唄。”


    “不是的啦,全羊城人叫爸爸都是叫老竇的啦。”


    “你們羊城人都是一個祖宗傳下來的嗎?第一個老祖宗姓竇?”


    “叫老竇是個典故的啦。三字經裏麵就有記載,說竇燕山,有義方,教五子,名俱揚。因為竇燕山教子有方,我們羊城人就把好爸爸叫做老竇的啦。”


    王大偉也是被李國慶給氣狠了,本來說普通話口條都不怎麽順溜,這下“的啦”都帶出來了。


    火氣上來了,王大偉背對著李國慶抱起了膀子,不說話。


    等他們登機的時候,看到李國慶用熟練的英語跟吉姆交談,那談笑風生的樣子,讓王大偉更氣了。


    我他麽才是二傻子啊。


    一上飛機,穿著醜醜綠色製服戴著更醜帽子的空姐就遞給了李國慶一把折扇,都給李國慶整懵了,羊城室外溫度最高才20多度,這天也算多熱啊,怎麽就送扇子?


    還別說,送的折扇還挺精致的,一麵是桂林山水畫,空白的另一麵就寫著“華夏民航”和“caac”,還有一個民航的標誌。


    “同誌,你的扇子可不可以送給我?”走在李國慶前麵的一個女乘客笑著對李國慶說道。


    “送給你?”


    “是的啊,民航的紀念品,拿出去很有麵子的啦。”


    “不送。”


    你要麵子,老子就不要麵子的嗎?


    趕明兒老子也拿著這把扇子,跑到市中心大街人最多的地方,使勁搖,保證老子就是那條gai最靚的崽兒。


    老子坐過飛機,你們沒坐過吧?我跟你們說啊,飛機飛得老高老高老高,飛得老快老快老快了……


    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等了好長時間,也不見飛機開始啟動,這時候李國慶慶幸自己沒送扇子了,飛機起飛前怕費油咋地,居然他麽的不開空調,人一多,機艙溫度很快上來了,跟他麽一個大蒸籠似的。


    機艙內一片搖扇聲,嘩啦嘩啦的。


    滑行,起飛,這時候開空調了。


    冷空氣從座位上方的行李箱旁噴出一片白霧,溫度隨之下降,不少第一次坐飛機的乘客緊張得不行,甚至還有人喊著:“服務員,服務員,飛機是不是漏氣了……”


    還他麽服務員,你當你是下館子吃席呢。


    不是漏氣,飛機上餐車蒸的包子熟了,放氣呢。


    話說,空姐到底該怎麽稱唿啊?


    後世坐過不少次飛機,李國慶都不知道該怎麽叫空姐。


    “喂”?“哎”?這樣叫人好不禮貌;“小姐”?這可不是什麽好稱唿;“美女”?又顯得輕佻;“服務員”?這是最土的稱唿。


    李國慶一般都是直接說“你好”,不上稱唿。


    進入平飛以後,飛機開始提供客艙服務。


    送報紙、送茶水,可還行。


    飛機上居然還可以抽煙,每個座位扶手上都設置了盛放煙灰的暗格,乘客們甚至都不用抽自己的煙,登機的時候每個乘客還給發了一小盒五支的華子,不過這煙,乘客們一般都放起來,不舍得抽。


    到了飯點,係著藍色圍裙的空姐們開始推著小車派飯,不止一個乘客問空姐們這飯要不要錢,在得到“不要錢”的迴答以後,臉皮厚的乘客還向空姐多要一份兩份飯,被空姐笑著拒絕了。


    這年代的飛機餐食以冷食為主,有水果、蛋糕麵包和餅幹,也有水果糖、巧克力、大白兔奶糖等小食。


    喝的種類更是多種多樣,有茶水、有咖啡,更多的還是飲料,光李國慶沒聽說過名字的飲料都擺了好幾種,他心心念念的可樂倒是沒有。廚子李國慶可是個標準的“可樂老頭”,一天不喝就渾身難受。


    重生以後,李國慶也就在燕京的友誼商店買到過蝌蝌啃蠟,聽售貨員說中美建交之後的第三個星期,第一批蝌蝌啃蠟從港島經羊城運到燕京,可樂才重返了華夏大陸市場。


    4毛錢一瓶的價格,在這個年代已屬昂貴了,銷售對象還嚴格限製在來華工作、旅遊的外國人,


    李國慶跟人墨跡了老半天,人家才賣給他,財大氣粗的李大老板差點把人家的貨架給清空了。


    看到小推車上還放著台子,李國慶樂了,都說坐飛機發台子,這不就撈著了嗎?幾十塊錢的飛機票錢,花得也太值了。


    你個表臉的,飛機票錢你也沒出啊,你跟吉姆的飛機票錢還都是人家商業局給出的,你倆這是白色的瓢啊。


    “你好,可以發給我一瓶台子嗎?”


    “對不起,不可以的。坐飛機送台子是75年的時候我們民航跟台子廠搞得一項合作,目前這項合作已經取消了,現在的規定是可以免費供應,你要是有需要,我可以給您倒一杯。”


    得,又他麽來晚了,早知道就早穿個幾年了。


    為了領免費送的台子,你他麽居然要早穿,超市搶雞蛋每次你個老丫挺的都排第一名吧?


    “就一杯嗎?不可以續杯?”


    “您要是酒量好,喝幾杯都沒問題的,不過貪杯容易誤事,為了您的健康考慮,還是少喝酒為好。”


    能他麽無限續杯,傻瓜才不續。


    於是李國慶在空姐和旁邊乘客們驚詫的眼神中,一個人華麗麗幹掉了一瓶多台子,臉上也就微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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