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月圓不想走了,而是門口一個結實的身體,擋在了門外,攔住了她往外的腳步。


    兩個人之間明顯的體格差距,讓月圓不由分說的往屋裏退去。


    “你是誰?為什麽會在這裏?”壯漢說著走了進來,將手裏提著的小籠放在牆邊。


    壯漢的聲音有力卻不強勢。


    月圓深吸了一口氣,答到:“我路過,看到這兒有間屋子,就過來歇歇腳。”


    “你這是要去哪裏?”看著這小青年怕怕的樣子,壯漢語氣又隨和了些。


    “噢,我往北邊去。”


    “那你可就走岔了。”壯漢又往月圓身上掃了一眼,“是從那片林子過來的?”


    “嗯。”月圓點了點頭。


    “那還是好好在這歇歇,多備點幹糧在離開。”


    月圓哪裏敢強硬的說出要走的話,小心恭維道:“謝謝大哥了,您真是個好人,您一定會平平安安的。”


    那壯漢不再說話,坐在小桌旁邊的小凳子上,拉過牆邊的小籠,開始收拾裏麵的菜果。


    月圓有點想上去幫忙,增加好感,又怕發生些什麽,就怯怯的坐在了小桌的另一邊,心裏犯嘀咕。


    “這個人到底是誰?裏麵那位的家人?要是家人為何迴來先不進去看他?好生奇怪。到底是好的還是會壞的,我要提出離開,他會不會立馬翻臉?”


    月圓還在胡思亂想,那壯漢又問了一句,“外麵那匹馬是你的吧?”


    “嗯...嗯”,月圓支支吾吾。再要說話時,裏間傳出了聲音。


    “哥,哥。”


    原來這壯漢,是那人的哥哥。


    壯漢遲疑了一會兒,猛的起身,腳把那籠踢得轉了小半圈,也沒有管它,走了進去。


    月圓感覺他有點生氣,沒敢亂動,靜靜的坐在小凳子上。


    好長時間的沉默。


    “你他媽是不是有病!要不是你,能有今天的光景?你怎麽還不去死呢?你要是想贖罪,你自己去啊!你他媽的找我幹嘛?!”


    這聲聲怒吼,如同悶雷滾滾,震得月圓陣陣心驚。


    她在腰間摩挲了一下,便起身小心翼翼的往外走,這個地方,是真不能留啊!她可惜命!


    剛跨出門,又聽到悶悶的一句,“哥,他要跑了。”


    “咚”的一聲,那壯漢隨之跑了出來,月圓還沒解開馬繩,他便追了出來。一把抓住月圓的衣領,把他提溜進門,隨手關了門。


    “你要幹什麽?”月圓依舊壓著嗓子說話,裝出一副男子的模樣。


    壯漢默不吱聲,提著他進了裏屋,隨後鬆了手,自己則站在了門口,擋住了出去的路。


    “哥,你信我,她真的是個姑娘家。”炕上的男子說道。


    聽到這話,月圓心裏一驚,她是何時被識破身份的呢?


    “就算是,又能咋樣?”壯漢掃了一眼月圓,又瞪著床上的人。


    “你留住她,和她好好過日子,也算我贖罪了。”


    “贖你個腿,這能一樣嗎!”


    月圓是越聽越嚇,萬一這壯漢要是被弟弟說的心動了,強迫她留下,那就棘手了。


    “能有多大區別,她長的也不賴,無非你多看著點,別讓她跑了就行。”


    “你說的倒好聽,我是找老婆,還是看犯人。你咋就還不去死呢?”


    炕上的人,沒再說什麽,喘著微弱的氣。


    月圓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從他們的對話裏也聽出了個大概。這個做弟弟的,不知道怎麽搞的,把她的嫂子弄沒了。而這哥哥,即使再痛恨這弟弟,卻也沒想著要了他的命。


    月圓舒了一口氣,還好,至少性命無虞。如何脫身,在找機會吧。


    整個屋子都安靜下來。各自想著心事。


    炕上的男子,突然使勁往裏邊湧動,雙臂不斷的往起撐著,想要撐起整個身體,往那邊挪,可是折騰了半天,也沒移動多少。


    壯漢歎息了一聲,走過去右手將人一推,左手伸到炕麵,抽出來一片爛墊子,滴滴答答的往下流水。


    原來是尿炕了。


    壯漢往外走,月圓也跟著走出來。


    兩人來到後院,月圓看那壯漢,將那墊子扔到一邊的破木盆裏,又將旁邊的木桶提起,給裏麵倒上水,讓它泡著。


    “需要我幫忙嗎?”月圓問道。


    那壯漢默然不語。從頭頂的鐵絲上,重新拿起一個幹的爛墊子,進了屋。


    月圓則蹲在那裏,開始洗盆裏的墊子。


    那壯漢再次出來,看著月圓嫻熟的樣子,呆呆的站在她身後,就那樣看著,仿佛看的就是那年,他那個準備過門的媳婦。


    三年前,他終於攢夠了一定的積蓄,準備去村東頭那家提親。他和那家的姑娘,彼此都看對了眼,也說好了要一起好好過日子,但前提是,需要一定的彩禮,管住丈母娘的嘴。


    可誰知,當他第二天準備去送彩禮時,他攢的所有的錢卻不見了。


    家裏就隻有他和弟弟兩個人,又沒有遭賊,除了弟弟,還能有誰。


    他質問弟弟,可弟弟卻矢口否認,還信誓旦旦的說,要努力打零工,幫哥哥一起攢錢。他沒有證據,聯想到弟弟平日的性情,也沒再多想。隻能暫且穩住那姑娘,讓她再等等。


    還沒等到那姑娘心灰意冷,他弟弟倒是先出了事,還是見不得人的事。


    弟弟先是拿迴來一包包的中藥,天天喝、頓頓喝,卻始終不告訴哥哥,他的得是什麽病。


    他心生疑慮,弟弟又始終不說,隻好另尋他法。


    偷偷跟著弟弟來到了藥堂,軟磨硬泡,才知道弟弟得的是花柳病。


    他知道後簡直是怒不可遏,強忍著迴了屋,質問弟弟,這病到底是如何得的?


    軟硬兼施,磨了好長時間,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原來,他丟的那些錢,的的確確是讓弟弟拿去,花在了煙花之地。而弟弟為何會生出這樣的想法,卻是偶然間看到了他和那姑娘的溫情時光。


    哥哥將未來嫂子抵在牆角,在她的臉上亂啃一氣,嫂子臉上那意亂情迷的神色,讓弟弟著了魔。


    為了給弟弟治病,也為了逃避村裏的流言蜚語,他賤賣了屋子,帶著弟弟隱姓埋名的逃到了這片荒野之地。


    月圓洗完,站起來往鐵絲上掛那墊子,有些高,夠不著,雙手在空中一晃一晃的。打斷了靠在門檻邊壯漢的迴憶。


    他接過月圓手裏的墊子,掛了上去。


    掛完低下頭看著她,問道:“你願意留下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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