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幾個人嘰嘰喳喳,又有人說道:「這些年周鐵柱還是靠著人家姑娘發的財,都說給衣食者如父母。這麽虐待父母,那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呀!」


    這話說得頗有水平,蘇若錦用眼角的餘光看到混在人堆裏的趙逸趙秀才,赫然想起前些年,她被逼得被辦法,衝到趙秀才跟前說的那句話。


    斷人衣食猶如殺人之父母,是會遭天打雷劈的。


    當時他愣了半晌,她還以為他沒聽到。沒成想,他不止記住了,而且還記得這麽牢。


    怨不得趙逸嘴角還帶著笑呢——這個看戲不給錢的混蛋,侮辱斯文,委實侮辱斯文。


    旁人嘰嘰喳喳,嫣紅隻冷冷地看著,越聽越皺了眉頭,隨即忿忿地等著袁氏,揚聲道:「周奶奶這麽對一個官家小姐,若是我迴頭去稟報老太太、太太,我倒是要看看,周奶奶如何交代!」


    「我家的事兒,哪裏需要你們這些人嚼舌根!」袁氏見眾人指指點點,臉上失了顏麵,那張大餅臉一橫,擋住了半個門,對著外頭吼道:「都給我散開,有什麽好看的!」


    「嬸娘,我怕……」蘇若錦聲音雖弱,可字字句句清清楚楚,眾人止了腳步。


    嫣紅攙起蘇若錦安慰道:「二小姐不怕,嫣紅在這裏,誰也不能欺負你。即便嫣紅護不住主子,還有蘇家,總有人替你出頭做主的。」


    蘇若錦搖了搖頭,慘白著臉對嫣紅說道:「今兒周雄說家裏撞鬼,就連我的湯婆子無緣無故也漏了水,還有春喜姐姐,吃的雞蛋裏竟然還能有刺兒。嬸娘,咱們是不是要叫道士迴來做做法術?」


    「胡說八道什麽!」袁氏大怒。蘇若錦暗裏低聲對嫣紅說:「姐姐去我屋裏將昨日漏水的湯婆子拿來。」


    嫣紅會意,轉身迴屋去拿湯婆子。那頭春喜見著她娘被人這麽指著鼻子罵,遷怒於蘇若錦。見嫣紅出來,她伸腳便想絆她。


    怎知這種伎倆早被嫣紅識破,嫣紅就勢鬆開手,往前一鬆,那湯婆子直直往袁氏的方向飛去,不僅正好砸在她的臉上,那湯婆子裏的水更是順著口子澆在她的臉上,順著她的臉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春喜見狀連忙去看袁氏是否傷到,撿起地上的湯婆子望了一會,蹙著眉頭嗬斥蘇若錦道:「你這賤蹄子竟然當賊!這分明是我的湯婆子,上頭還有我做的標記!」


    「啊?」蘇若錦往前湊了湊,果真見那湯婆子底下刻著一個小小的周字。周雄近來進了私塾,學會寫字兒後,被袁氏指使著,在他自家的物品上都做了標記,不成想,周雄養成了習慣,這小小的湯婆子都要弄上個標記。


    「既然這是你的,那我家小姐的那個上哪兒去了?你昨兒晚上用的又是誰的?」嫣紅蹙著眉往袁氏:「總不能是周奶奶見著自家女兒的湯婆子壞了,舍不得換新的,便把我家小姐的借去用,又把周姑娘那壞的放到我家小姐的房裏去了吧?自家的孩子受不得凍,他人家的閨女便是泥人做的,冷熱無感不成?你就是這麽照顧我家小姐的?」


    「你胡說什麽!我那分明是我娘給我新買的!不信我給你看!」春喜撇了撇嘴,袁氏想拉都拉不住。


    待到春喜拿出那湯婆子,往地上一丟,嫣紅拿起那湯婆子,嘴角一彎,當著眾人的麵將湯婆子的底部露出來,對著袁氏道:「周奶奶怕是不知道,我們蘇府的管事兒為了物件便於盤點,也有個習慣,便是每件物件都會做上標記。隻是做得隱晦,奶奶隻怕沒注意到,這底部,便有個印記,‘蘇’字,這字雖小,可卻看得分明。」


    什麽叫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袁氏便是!防著她跟防賊似得,還真當她不認識字兒呢?!


    蘇若錦見機站出來,柔聲問袁氏道:「嬸娘,錦兒出府時年紀小,可也學了幾個字。自家的姓更是不敢忘!我倒是想要問問嬸娘,我房裏的東西,怎麽就到了春喜的手上?」


    袁氏神色變了幾變,從屋裏出來的周鐵柱見著自家的媳婦兒話都說不上來,心知她定是又黑了人家什麽物件,連解釋道:「錦兒怕是誤會你嬸娘了。這不過一個湯婆子,許是東西拿岔了。」


    「拿岔了?」那這些年拿岔了的東西可真是多。蘇若錦唇翕動,險些爆發出來。想著屋裏的林氏還臥床不起,總歸還是要寄人籬下的。狗急了跳牆,若是袁氏動了什麽歹念,她的日子也不好過。隻得強壓下心頭的怒火,低聲道:「那既然是拿岔了,換迴來便是了。」


    事事總是一方想息事寧人,可另一方卻是見好不收。


    春喜這幾年哪裏受過這樣的氣,被人蹬鼻子上臉指著罵?一口氣沒出來,她越發惡形惡狀道:「不過拿你一個小東西,有什麽大不了?那就是我拿來的,又怎麽了?這些年你在我家吃著住著,若不是我娘給林姨娘端茶倒水伺候著,或許她早就去見了閻王了,還能有你好日子過!我家如此待你,你知恩不報,還帶了這一幫子人來罵我娘?賤蹄子!」


    若是正常的娘親在這種情況下早就拉著春喜迴房了,可偏偏袁氏欺負李婆子不在家,嫣紅左右就個丫頭,春喜這麽一罵,她心裏頭反倒舒服了,隻是輕輕拉了一把春喜,略略抬了下巴看嫣紅和蘇若錦。


    「春喜姐姐說的好!」原本打算今日氣一氣袁氏也就算了,可偏偏她自己選擇往槍口上撞。


    若是這會忍氣吞聲,那不是坐實了自己這個罪名,即便她人不認同,可是名聲傳出去,她和林氏都得被人說是軟柿子,任人捏,更何況身邊還有個嫣紅。若是她太軟弱,即便是嫣紅,都不會認為帶她迴府是個好主意吧?


    既然有人替她撐著,她不狐假虎威一迴,豈不是對不起自己?


    蘇若錦挺直了背,走到袁氏麵前,袁氏隻覺得眼前的蘇若錦似乎變了個人,眼神頗為壓迫人。心裏暗道一聲,不好,蘇若錦已然開了口,緩緩說道。


    「錦兒和姨娘的確是借助在嬸娘家裏養病,可那也不是白吃白喝的。」蘇若錦聲音柔軟,卻帶著股不容懷疑的力量,揚聲道:「每個月家裏都會給嬸娘十兩銀子,一來是給我姨娘治病,二來也是給我二人添置一些衣物吃食。初來時,錦兒年紀小,姨娘身子不好,那些錢全部交給嬸娘打理了。錦兒倒是問問嬸娘,五年了,周府給了嬸娘多少銀子?嬸娘花在我同姨娘身上又有多少?我初來時,嬸娘家裏是什麽狀況,如今又是什麽景況?若是嬸娘覺得這錢不夠用,那成,正好這迴蘇府裏來了人,不若就讓嬸娘同李媽媽將這個帳好好地算一算!」


    蘇若錦神色淡淡,又對春喜道:「這些年嬸娘同姐姐確然對我極好,教會了我不少家務活兒,就連姐姐的衣服,我也洗了不少。至於教養的問題,錦兒是姨娘生的,也是姨娘親手教養的,我的品行自有各位叔叔嬸嬸作證。姐姐要訓我教我都可以,可我容不得別人懷疑我的教養,因為,那是對我親娘最大的侮辱!」


    順勢往前走了幾步,剛揚起手,春喜以為蘇若錦是要上來打自己,臉偏了偏,蘇若錦不屑地笑,抓住她胸前的銀長命鎖狠狠一拽,長命鎖便落到她的手上,她掐著那鎖,對袁氏說道:「這長命鎖是姨娘在我百歲時給我打的,嬸娘兩年前說要要借去看看,兩年都過去了,想必嬸娘也看夠了。那錦兒便拿迴來了,順便謝謝嬸娘這些年將這長命鎖護得這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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