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華在灰撲撲的洞穴中艱難地走著。


    走一會兒,她就要摸一把背上的狐狸,確認還是熱的、還活著。


    就沒見過這種上司。


    事情要從山體崩塌的那一刻說起。


    她和雲麓被吞入山腹中後,本以為會是灰頭土臉,窒息被埋,不想下方竟然是萬丈深淵。


    深淵中飄滿綠色鬼火,氣息詭異莫測,與此同時,頭頂並沒有石頭砂土落下。


    這不合常理,她試圖運起靈力上浮,卻發現靈力凝滯,居然不能用了!


    難道要被摔死嗎?


    她正不甘心呢,就被一隻手給拉住了。


    雲麓撐著他的那把多情寶傘,鼻青臉腫,唇角浸著血,拉住她的同時,還不忘甩了一下散落到臉上的碎發,臭美得很。


    就,滑稽又很悲慘。


    殊華不合時宜地想笑,又努力忍住:“多謝隊長。”


    “應該的。我說過隻要做了我的人,我就會護到底。”雲麓拽拽地哼著,握著殊華的那隻手心裏卻浸出了汗。


    他生長在上清境世家,見多識廣,對這種情況倒也能說出個一二三。


    “傳說是真的。蒼梧境由神樹所化,蟲尾山體與神樹樹幹相連,我們應該是掉進樹芯裏了。”


    殊華直唿不妙:“既然神樹樹幹是連接三界的通道,我們會一直掉到幽冥界以下去吧?幽冥界以下是什麽地方?”


    雲麓被為難住了:“我不知道,沒聽長輩說過。”


    “那不行,必須想辦法停下!”殊華想到生死難料就很難過,再想想已被二人重傷的蟲魄、以及一百積分就這麽飛了,簡直難過得不行。


    她抓起一把細碎晶砂,此物既然是至寶,說不定能幫她恢複靈力。


    誰知還沒來得及下手,就見雲麓將手中寶傘反轉過來,寶傘頃刻間化作一朵旋轉的碧桃花,托著二人向側上方飛去。


    “你說得對,性命攸關,我也隻好動用秘術強行催動靈力了!靠近樹壁的地方,說不定能找到合適的地方托住咱們!”


    雲麓氣喘籲籲,口鼻間鮮血狂飆:“我隻能支撐一炷香的時間,後麵必須靠你!”


    殊華看他狀態,猜著多半又是燃燒真元、甚至是壽元之類的瘋狂秘術,不由暗道一聲好上司,然後迅速將晶砂塞進口中。


    不能催動靈力,就不能弄碎晶砂,就沒有靈力出來。


    她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把這東西吃下去。


    至於可能帶來的後果,此刻是真顧不上去想。


    雲麓氣息奄奄,眼神還挺好:“你在吃什麽好吃的?”


    殊華肉疼地塞了他一顆春榮丹:“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還是給你補補吧。”


    雲麓笑起來:“關鍵時刻,你還挺大方。本君從不欠人情,等出去,我送你一顆更好的仙丹!”


    殊華控製不住地打了一個飽嗝,她的胃脹得厲害,有無數不知名的東西在裏麵瘋狂亂躥亂鑽。


    她難受得厲害,卻無力控製,隻能看著無數閃著淡綠色熒光的根須從她體內鑽出來,張牙舞爪,把她變成了一隻可怕的章魚怪。


    這些根須先在雲麓臉上、身上試探地碰了一下後,擰成一股前端帶著鉤子的繩索,狠狠砸了出去。


    片刻後,繩索繃直,將殊華緊緊拽住,顯然是找到了附著點。


    殊華火速拉緊雲麓,低喝:“收起靈力!看我的!”


    雲麓的杏仁眼瞪大到不能更大,他傻乎乎地看著殊華,一動不動。


    殊華從他清亮的瞳仁裏看到一個閃著綠光的怪物。


    看到自己的隊友突然變成這樣,是有點難接受吧?


    她很能理解,接著就嗅到了一股特別香濃甜美的水蜜桃味,於是瞬間唾液狂湧,想要吃掉小仙君的念頭油然而生。


    好餓,想補充靈力。


    她艱難地咽下口水,努力壓下這個念頭,然後就看到自己身上冒出來的那些根須,不受控製地在雲麓臉上摸了又摸,又試圖去摸他的脖子和腰,仿佛在找哪裏更方便下嘴。


    “你……你……你幹什麽……”雲麓虛弱地小聲說著話,仿佛隨時可能暈死過去。


    “我不是故意的!唉,不是,是這些根須不受我控製!我也不知道怎麽迴事!反正我真不是有意要這樣對你的!”


    殊華複生以來,就沒這麽尷尬過,她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隻好默默唿喚小雨滴:“你醒了嗎?給我收斂些!”


    小雨滴沒有任何迴應。


    殊華隻好轉移注意力:“抓緊我,拿穩你的傘,走了!”


    繩索用力一收,將兩個人拉到了一個洞穴內。


    “唿……”殊華長出一口氣,鬆開雲麓:“你調養,我探路。”


    雖然是石壁,但確實看得出來有樹木的紋路,由此可以判定,他們的確是掉進了神樹的樹芯裏。


    “這邊有個通道,看起來像是什麽東西打的洞,要不,走了試試?”


    殊華一直沒聽到雲麓迴話,隻好走到他身邊麵對尷尬:“你還好吧?”


    “你剛才說,你不是故意的,那些根須不受你控製。”雲麓抬起頭來看著她,“那它為什麽能把咱們送到這裏來?它是聽從誰的指令?”


    殊華愣住,所以,還是被懷疑不正經、占人便宜啦?


    但她又不能說出返生樹和晶砂的事,更不能說,她確實想吃掉他的靈力。


    “怎麽不迴答?你是不是樹妖?根須是不是你的?”雲麓用力抹一把臉上糊著的血,生氣極了:“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我真不是……唉,這可叫我怎麽說!”殊華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百口莫辯的滋味,同時還莫名生出了幾分羞愧。


    仿佛她是什麽始亂終棄、不敢負責的渣渣一樣。


    她想了又想,索性低頭認罪:“如果你真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都是我的錯。”


    雲麓遲遲沒有作聲,殊華很忐忑,但又真的很急:“我們趕緊走吧,這樣下去不是事。”


    然後就看到,雲麓漲紅著臉,很小聲地說:“我不行了!”


    一隻淺粉色的小毛狐狸可憐兮兮地趴在地上,眼睛濕潤潤的,有氣無力地看著她,顯然是靈力透支過度,內腑受傷了。


    殊華愣了片刻,掏出一塊破舊的包袱皮將它包起背在身後。


    雲麓嫌棄地扒拉兩下包袱皮,放心暈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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