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在陰暗的角落許多年,直到有一天,有人打開上頭那扇窗,幾許陽光灑入,領略到溫暖的滋味,他才發現,他一直很孤單。


    除了江晚照,她是第一個,他想伸出手、試著相信的人。或許還是會有背叛,但他不想再蹲迴那個冰冷、陰暗,隻有一個人的角落。


    「但是,為什麽是我?」當時,她問道。


    「因為你是唯——個,對她沒有惡意的人。」


    那個「她」是誰,彼此心照不宣。


    他的原則跟底限,隻有一條——無論何時,永遠不要對江晚照出手。


    思及此,忍不住打量眼前、這個名義上他們要叫二嫂的女人。


    「他不像是那種人。」


    「哪種人?」江晚照眉心深蹙,目光沒離開過病床。


    舍己為人、犧牲奉獻的那種人。


    「我一直認為,沒有利益的事他不會做。」所以一開始,便主觀認定他們之間是利之所趨的結合,從沒想過,他會真心對一個人好。


    但似乎真的是。


    他所做的,已經超出他所得到的。


    一紙股東授權書,不值那個價,他幾乎要把命都搭上去。


    若不把三哥的爛底往死裏挖,及時扳倒他,下一個遭殃的就是江晚照。


    所以要挖到見肉見骨,動靜大到引起股東們關注,連爸都無法裝聾,但這挖的工程中,免不了流彈碎石什麽的,一個挖不好,也會成為自己的葬身窟。


    這坑,已經大到不是三哥想收手就能收,其中還牽扯到太多人的利益。愈往深處挖,他們就愈明白。


    他成了別人最礙眼的擋路石,同時,卻也是某人最安穩的擋風牆。


    那麽,江晚照呢?這個被他以命相護的人,又是怎麽想的?


    「小姑,你忙一天了,先迴去休息吧,醫院我來顧,順便跟爸說一聲,讓他安心。」


    趙之荷不置可否。「那我明天再來看他。」


    第七章 芝蘭之室


    趙之荷走後不久,呂豐年就來了。


    估計他一時半會還醒不來,兩人便移步到病房外談。


    「怎麽老往我這兒報到,這小子最近是攤上什麽事了,你知道嗎?」問他,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幹脆從旁打探。


    「他最近很常受傷?」


    「最近一次,是五天前,在巡工地時,被上頭落下的磚頭砸到肩膀,血光頻頻到我都懷疑他今年是不是忘了安太歲。」


    「他沒說。」


    那天夜裏,帶著額頭的傷來找她,輕描淡寫說「小車禍」,她想,那應該也不僅僅隻是「小車禍」吧?


    可是他永遠隻說:沒事,交給我。


    這一個月不再來找她,是怕把麻煩帶到她身邊吧?如果不是今天弄到進醫院,他依然一個字都不會對她說。


    我保你平安。


    她不知道,會是這樣的保法,趙家這口深井比她想像的還要可怕,像隻吃人的巨獸,一旦掉進去,會被啃到連骨頭都不剩。


    「舅舅,我好像……懂了。」懂你當初說的話。


    之寒這孩子,不壞。是環境,逼他必須變成如今這模樣,等你真的看懂他,會發現——這裏會疼。


    舅舅指著心口,對她說。


    她現在懂了,懂他說那種——心疼到想哭的感覺。


    趙之寒是笨蛋。


    但是一開始,她以為他是混蛋,所以選擇了用利益交換的方式,換取他的護衛。


    後來,自己心裏有愧,想著為他做點什麽,來讓自己良心能安。


    一碗粥。


    一頓餐。


    一點陪伴。


    一些些關懷……


    到後來發現,他隻是孤單,想要人陪,想要一點點溫暖而已。


    她給的那麽、那麽的少,而他,卻用盡全力來還報,無負於她。


    呂豐年歎息,對她說:「你知道為什麽趙家那群小崽子裏,我獨獨對這孩子另眼相待,無法放下他不管嗎?」


    說穿了,趙恭的兒子,跟他有個什麽鳥關係?


    可之寒對他而言,早就不是趙恭的兒子,而是呂靜玢的孩子、之恆與之航的兄弟,他的——外甥。


    「之恆有沒有告訴過你,有一年,他病勢洶洶,引發肝衰竭,狀況很危急。經過比對之後,之寒與之鴻符合捐肝條件,而之寒的符合性更高,排斥性也小。之鴻當下沒有表態,之寒卻是二話不說,簽了捐肝同意書。」


    人心,從那關鍵的一秒,就決定了。


    但是事後,呂靜玢的迴應卻是——我不會讓你白白吃虧。


    她將名下僅餘的公司股份,過到之寒名下,當時市值超過十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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