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淮的眼神裏的情緒極其複雜,999完全無法分析,隻能在提醒了一句之後盡快消失了。


    藏起來的999其實也不明白。


    它發現人類的複雜度在這個世界達到了新高度。


    人類的可憐和無可奈何的程度也在這個世界達到了新高度。


    就在招標前,它明明看見這位宿主去他母親的墓碑前說要放棄那塊地了。


    用很痛苦和隱忍的語氣問他母親,這樣會怪他嗎。


    ........


    *


    hazard迴國當天。


    蘇怡硬是拖著馮棲元和他們一起吃了頓飯。


    飯桌上提起hazard的父母的時候,hazard操著一口流利的英文,很無奈地表示他們家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和國內不一樣,他們不太關心父母的生活,父母也不太關心他每一天在做什麽。


    說完,他略傷心地看向蘇怡,說她才迴國一個多月,就不了解遠在異鄉的他了,他好傷心,心裏好痛。


    蘇怡哼了一聲,故意把那支女士香煙的煙霧吐在他麵前。


    “誰知道你在國外招蜂引蝶沒有?”


    hazard坐得離她近了些,“怎麽會,我隻招你這隻蜂。”


    蘇怡又拍他一下,“去你的,老娘是蝶!”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他們表麵上很純情,和你在一起的時候眼裏滿滿的都是你,恨不得把你捧在手心怕化了,卻轉頭就能和別人親昵。


    模版似的真情在他們那,可以用在很多人身上。


    hazard就是這種人,蘇怡和他好過一陣,後來因為受不了這種虛假而分開。


    好在這種人的優點就是不走心,分手了他們依舊是很好的朋友,甚至hazard還能時不時地用那雙湛藍色的幹淨瞳孔勾引她一兩下。


    曾經蘇怡以為馮棲元也會變成這樣,也猜測hazard是不是也經曆過很多非人的痛苦經曆。


    後來發現那些什麽受過傷才變得花心的說辭都是屁話。


    比如馮棲元,他經曆再多心裏依舊隻有一個人,可惜她就遇不到。


    hazard舉著酒杯讓兩人都喝點,為他接風洗塵。


    又說他爸的生意越做越大了,他這次迴國要幫他爸看看這邊的發展如何,考慮投資。


    扯著扯著,話題又繞迴最初。


    馮棲元一直淡笑著的神色突然正經了幾分。


    他晃著酒杯想了一會,鄭重地對hazard說:“我大概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hazard把杯子放下,對馮棲元眨眨眼,爽朗地笑道:“美人,沒問題,多贍養你一次也是可以的。”


    蘇怡也放下酒杯,看向馮棲元。


    “大概兩周後,我想讓你陪我演一場戲。”


    .........


    十分鍾過去。


    包間的氣氛變得沉重。


    蘇怡驀地想起他們在國外相遇的那一天。


    那是個大雪天。


    她和hazard剛從華人超市買了一車食材,開車迴家的路上,他們的車突然熄火,下去等拖車的時候,兩人在拐角的鐵樓梯下麵看見一個縮瑟著的男生。


    男生用很蹩腳的英文對他們說能不能救救他,能不能帶他到車上,說他跑了很遠才跑出來。


    國外很亂,任何沒有依靠的普通人都可能成為槍擊案下的孤魂野鬼,也很可能被突然出現的不懷好意的人賣到邊界。


    蘇怡永遠不會忘記。


    男生一進屋子就對著他們兩人磕頭,說以後會報答他們,說他在國內還有很重要的人,他一定要迴去,為了這個,他做什麽都可以....


    這天晚上。


    三人像從前在國外的時候一樣,喝得酩酊大醉。


    暈乎乎的蘇怡看著馮棲元,突然想起一句話:當你明白溝通是無法解決所有問題的時候,你就成熟了一大半。


    馮棲元的抑鬱症一直很嚴重,他們都知道。


    也正因如此,再想起這樣自殺幾率極高的人,在為了某個人拚命努力的時候,才更讓他們訝異。


    聚會結束,三人都到了馮棲元住的那棟別墅裏,喝了又睡,醒了又喝。


    喝到最後,馮棲元的臉就像在紅色的海裏泡過,癱在沙發上不知在想什麽。


    蘇怡的心難受壞了,她臉上的妝花成一片,問馮棲元:“寶貝,真的不後悔嗎?”


    馮棲元眼裏一片茫然,隔了一會,他突然揚著嘴角朝蘇怡笑起來。


    像個涉世未深的天真漂亮的男孩子。


    馮棲元指著那個雕塑,“很開心,我擁有過他了,我覺得值了。”


    “現在我真的覺得很值得,我終於成長到可以幫他一次了。”


    馮棲元一直在笑,笑著笑著臉上就劃下幾滴淚水。


    不知道是高興的,還是難過的,蘇怡也是醉的,她分不清。


    但她終於明白了。


    這盤棋下了這麽久,馮棲元竟然就是為了飛蛾撲火,為了徹底保全程淮。


    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傻逼。


    大傻逼。


    她哭著抱住馮棲元。


    *


    簽署那塊地上最大的遊樂設施合同時,要開一次新聞發布會,多方見證,所有賓客被安排在西城高層酒店裏。


    周五清晨。


    馮棲元剛從偌大的酒店套房醒來,他隨手披了件浴袍,眼下帶著濃重的烏青。


    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一個有些粗獷的男聲傳來——


    “客人您好,我們是酒店的維修工作人員,剛剛接到客人投訴,樓下天花板在漏水,請問您方便我們進來查看一下嗎?”


    馮棲元的頭一直很疼,加上昨夜沒睡好,他拿起瓶子喝了口水,隨後聲音沙啞地說了句:“不方便。”


    “客人,今天在酒店的都是貴賓,能不能麻煩您通融一下?”


    “是啊客人,套房已經滿房了,我們也沒辦法調整,您看您——”


    馮棲元很煩躁,他把頭發用手全都撩起來,皺著眉頭深唿吸一秒,走過去打開了門。


    門打開的一瞬間,立刻伸進來一隻腳。


    那是一隻穿著深灰色運動鞋的腳,褲子卻不是工裝褲,馮棲元感受到了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但神經延緩一瞬,門已經被幾個人強行推開了。


    外麵並不是兩個人,而是四個人。


    馮棲元眼睛瞪大,他的嘴被捂住。


    屋內拉著窗簾,一片黑暗,門被最後一個進來的男人關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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