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哈哈哈,先登者賞!”


    廣南、桂南交界,潮平府城。


    兩軍攻守,殺聲震天。


    陳賢霸原有三府之地,然其逼死徐聞縣令,觸怒民心,陳氏之龍與陳氏之鷹趁機“大義滅親”,奪了他東浣、潮平二府。


    如今,他陳賢霸迴來了!


    他以周野為先鋒,親率四營八千兵,外稱兩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襲潮平。


    占據潮平府的陳賢侯,生性嚴酷,麾下兇頑,本就不得人心。


    對普通百姓來說,相比起來,甚至還不如陳賢霸。


    於是乎,怠戰者眾,甚至有人以為內應,試圖偷偷打開城門。


    陳賢侯惱怒,連屠潮平城十八戶人家。


    然而,敗局已定,他無力迴天。


    周野率領的神武營,結虎煞陣,以陣勢兵鋒攻破護城陣界,隨後悍不畏死地攀上城牆,與守軍死戰。


    “陳表!給你機會歸降,不然別說我陳外無情,殘殺手足了。”


    陳賢霸騎著六足赤血,在廝殺不斷地戰場中若信步閑庭,直唿陳賢侯之名,逼近城門。


    “歸降你?”


    “嘿嘿,二哥,我的好二哥,你看看你,逼死忠良,屠戮下屬,惡名昭著,哪裏有半分人主之相?!”


    城牆上,陳賢侯一槍將周野打落城牆,槍尖指著陳賢霸,冷笑嘲諷。


    “別做白日夢了,我就是投了大哥,也不可能投你,因為你實在是太蠢了。”


    “想死!成全你!”


    陳賢侯最後一句話,徹底激怒陳賢霸。


    當!


    二人同為龍恩寺弟子,一個修金鍾法門,手持降龍大戟;一個修迦樓羅秘法,使一杆大鵬破陣槍。


    於陣前激鬥,佛光、梵音不絕。


    同時,這也是陳氏豪傑的第一次正式交鋒,拉開了兄弟鬩牆的序幕。


    最終,這場攻伐以陳賢侯退迴桂南,陳賢霸奪迴潮平府告終。


    “恭喜主公,賀喜主公,重開西南門戶。”


    “加上如今我方有瓊瑤島以為補給,隻待韓複韓校尉歸來,便有大批兵源補充。還請主公示下,下一戰,是西進桂南,或是東出伐龍?”


    “伐龍?”


    麾下賀喜,有人問策,陳賢霸隻是冷笑。


    陳氏之龍,名聲而已。


    如今他陳賢霸才是陳氏的真龍!


    “不急。”


    “鞏固潮平,安民修城,等韓複歸來再行下一步。”


    很快,陳賢霸與謀士陳遠等人便定下了計策,麾下將官紛紛領命而去,獨獨留下陳遠一人。


    “賢令,虎妖蹤跡可有眉目?還有那鄭仙道,還沒殺嗎?”


    陳賢霸問陳遠,而“賢令”,是陳遠的字。


    陳遠聞言,露出一抹不可察的無奈,斟酌了一下,迴複道:“主公,鄭仙道乃一言觀觀主親傳,又是觀內當代第一,此時正在參加宗門大比,不是下手的時機,也不可能在觀內下手。還請主公稍安勿躁,等待此子出山,便可殺之。”


    陳賢霸不說話,目光若有所思。


    陳遠見他如此,停頓了一下,繼續道:“至於那虎妖,目前我們的人隻查到蛛絲馬跡,肯定是在羅浮之中,但羅浮廣大,又有飛雲山君坐鎮,如今妖氛暗湧,我族元嬰大能不好越界,隻能派金丹慢慢探查,也要些時日……”


    陳遠說到最後,有些不自然。


    他說的都是實情。


    之所以慢,非是陳氏變弱了,而是因為朝廷不行了。


    大康,不行了。


    人族內鬥,妖族自然崛起。


    若放在以前,他陳氏無需請命,即便是不合朝廷規定,越界入山。別說元嬰,就是化神真人,亦可大搖大擺地雲遊羅浮。


    飛雲山君再強,也要以禮相待。


    凡有一絲一毫閃失,不用陳氏上奏,甚至不需要證據,朝廷鎮魔司便會毫不講理地降臨,頃刻間鎮殺一切妖魔。


    但現在不同了,在他們這些朝廷蛀蟲兢兢業業的禍害之下,朝廷垮了,鎮魔司也被不斷削弱。雖然仍舊擁有震懾萬妖的力量,但早已對天下妖魔失去掌控,陷入疲於奔命,力有未逮的困境。


    所以如今他們這些世族對妖族反而不敢太過,真的派元嬰大能進入羅浮,先不說飛雲山君會不會阻攔,萬一被某個潛藏的妖王給吞了,他們沒有證據,也無可奈何,隻會平白損失一員仙道大能。


    “好,你下去吧。”


    陳賢霸出乎陳遠意料的沒有發飆,隻平靜地揮手讓其退下。


    待陳遠離開,本端坐的陳賢霸突然起身,對著虛空緩緩說道:“不知是哪位前輩在護持晚輩,請現身一見。”


    廳堂寂靜。


    “請前輩現身。”


    幾個唿吸之後,陳賢霸再次出聲。


    依舊是寂靜。


    陳賢霸沒有再說話,一動不動站在原地,目光平靜得可怕。


    就這樣,約莫過了半刻鍾,空氣中傳來一聲歎息。


    一襲白衣出現在陳賢霸麵前。


    “癡兒,你兼修佛法,當知貪嗔癡,乃世人執迷之根。”


    陳聖別,奉陳氏二族老之命為陳賢霸護道的仙道大能。


    “小輩,見過祖輩。”


    陳賢霸露出一抹微笑,簡單行禮。


    “……”


    陳聖別見此微微皺眉,顯然對陳賢霸的倨傲有些不滿,又道:“你其實天性聰慧遠超常人,然過分的傲,會使人天性被遮蔽,變得愚蠢,就如同千年前的霸王一樣,剛愎自用招致滅亡。”


    陳賢霸揚頭,不以為然,狂態畢露,道:“祖輩當知,我這一脈,先祖名為陳霸先!佛法,修身之術罷了,並不能爭天下。隻有霸王之道,才能使我陳氏光複先祖輝煌。”


    “……”


    陳聖別默然,眼中的不滿漸漸轉為滿意,最後同樣露出一抹微笑,道:“要殺鄭氏小兒以絕後患?”


    “是!”


    “要尋虎妖殺之使通達念頭?”


    “是!”


    “好!哈哈,好!心狠手辣大丈夫!便如你所願!”


    這一日,陳氏祖地走出飛出不少身影,散入廣袤羅浮。


    這一夜,身在講經台上的李伯都,看著跪拜在前,激動不已的大牛,久久不語。


    “徐聞,黃府……”


    白骨書生前些日子與他說,穀中新來了一位忠孝之子。


    說此人本是一處大戶人家的家丁,可憐一夜之間,這大戶人家被兵匪殘害殆盡,隻有這位孝子陰差陽錯幸免於難,觀其為人忠厚孝悌,一心求道自強,以報血親主人之仇,來請示他是否再開水門。


    然而,李伯都萬萬沒想到,白骨口中所說的大戶人家,竟然黃家。


    雖然幾年未見,當年的孩童已經長大成人,但他依舊第一眼便認出了大牛。


    那個曾從河邊撿起青石子,將他和八戒帶入徐聞縣城的頑童。


    “陳氏之虎,千年世族……”


    李伯都一番斟酌之後,並沒有去解開大牛身上的“天憲道禁”。


    那是道癲活佛施加在此間眾生身上的道禁,篡改眾生記憶,抹去關於黃玉瑤、陳賢霸之間的因果孽緣。


    李伯都曾以為,隻有他這個識海之中藏著“道化日月”的異類可以解開道禁。但是現在看來,他還是低估了這世界中千年世族的力量。


    “看來日月珠的煉製,要提前進行了,希望來得及。”


    李伯都雙眼亮了一下,金紅熾熱,卻極度冰冷。


    隨後,他看向座下漫山遍野的眾妖,正歡喜地接納通過七難之門考驗的大牛和二狗蛋。


    那歡聲笑語,無憂無慮。


    李伯都眼中的冰冷,又慢慢化開,陷入深思。


    許久之後,李伯都望月不語。


    隻聽輕吟:


    兩界有月月相似,萬界人心未曾變。


    一樣的惡。


    惡甚妖魔。


    “諸位,肅靜。”


    “今夜有新人入山,我便再講天經一遍,可願意聽?”


    “我等恭聽,拜謝虎師!”


    隨著李伯都的誦經說法,漫山學子,有妖有人,皆有所悟,漸入定慧之境,沉浸其中。


    隻有座下蠍子精薛寶女,若有所感,抬頭看向與往常無二的李伯都,心頭閃過一絲不解:


    “奇怪,為何今日虎師似有情緒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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