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聞,黃府。


    這幾日張燈結彩,小小熱鬧了一番。


    那平日裏摳門至極的黃員外,破例給下人們都發了一個銅板。


    因為黃府最近有三大喜事。


    一是遠在長安的黃府二公子黃玉男,在翰林院蹉跎九年,終得“一言毀神道”的帝朢欣賞,賜封“侍詔翰林”,可喜可賀。


    第二嘛,自然是黃府大小姐帶外孫迴家探親,喜上加喜。


    於是黃員外辦了個酒席,抱著小山君,小小炫耀了一番。


    “先祖在上,子孫敬拜。”


    府內,黃員外正樂嗬嗬地剛拜完先祖靈位。


    不知怎地,他覺得牌位上,那“瀾江冬官水正之神位”九個字,似乎比以往亮了許多。


    “嗯,想來應是先祖有感,近幾年我黃家諸事皆順,是要門楣再起了。”


    黃員外心情好極了,想了想,又對先祖靈位鞠了一躬,口念“萬望先祖庇佑”雲雲。


    黃玉瑤的閨房中,她正在與娘親閑談。


    “嗬嗬,閨女呀,如今你二哥高升侍詔翰林,大哥在連雲郡為官,雖說各自青雲,卻都不在身邊,娘親也隻有你能親近親近,常迴家看看就對了。”


    黃母一手拉著黃玉瑤,膝下是吃糕點的小山君,臉上雖有“兒行千裏”的擔憂,卻很是滿足。


    兒子出息,女兒孝順。


    這便是天倫之樂。


    “娘親這是擔心大哥二哥了?”


    不過,女兒家心思畢竟細膩,哪能看不出黃母的憂心?


    黃玉瑤捧過黃母的手,笑吟吟地問道。


    “是啊。”


    黃母微微歎了一口氣,道:“娘親是女人,不懂外麵的事。不過聽說如今京城裏那位皇帝,驅使神官殺了很多人,而且性情大變,百官上朝,戰戰兢兢。都說伴君如伴虎,你二哥如今為侍詔翰林,雖說隻是個詞臣,但終究是皇帝眼前之人,娘親自然擔心。”


    “還有你大哥,在連雲郡為官好多年沒迴家了。前些日子聽聞陳氏一位公子正在攻伐連雲,也不太平,為娘的也不放心。”


    黃玉瑤聞言,秋水杏眼中也閃過一絲憂慮,但很快便恢複笑意,安慰黃母道:“娘親,勿要多想。大哥二哥與女兒不同,兩位兄長自小聰穎,明辨是非,皆是遠近聞名的才子,自當官運亨通,娘親隻等享福便是。”


    “你這小嘴,淨說好聽的。”


    黃母聽了,喜笑顏開,如小時一般,捏了捏黃玉瑤的小臉蛋。


    “外婆、娘親,桂花糕沒有了,小山君還要。”


    這時,小山君吃完盤中糕點蜜餞,朝兩人撒嬌。


    “不能再吃!會長蛀牙!”


    黃玉瑤頓時擺起臉色,一臉嚴厲。


    “幹什麽?!不許兇孩子,來,外婆帶你去吃桂花糕,小山君真乖。”


    不料,黃母卻不幹了,一把拉過小山君,護在懷裏,斥責黃玉瑤。


    “娘親,你別慣著他啊!”


    黃玉瑤氣結。


    “哼!一邊去,這是我外孫,與你何幹?!”


    黃母仰頭冷哼。


    一時間,家裏長短,親情融融。


    與此同時,府外有客來訪。


    “高山君廟雲俠,恭喜黃二公子高升!恭喜黃大小姐迴府!”


    幾年過去,大牛生得黝黑壯實,正在黃府門前看門。


    這時,一個衣裳破破爛爛的乞丐潑皮走了過來,遠遠地就作揖高聲賀喜。


    “二狗蛋,你是不是皮又癢了?”


    大牛定睛一看,頓時嘴角抽了抽,將手中的水磨木棒敲了一下地麵。


    什麽高山君廟雲俠。


    不過是徐聞出了名的騙子,城外一間破廟裏的無賴。


    “原來是大牛兄弟,今日黃府喜慶,賞口飯吃嘛。”


    二狗蛋的嘴角也抽了抽,露出一個尷尬的笑。


    最近他眼神不好,大牛今日又換了新的家丁短打,遠遠一下子沒認出來。


    要是認出來了,他肯定不來。


    隻因他前些日曾經訛過大牛他娘,被大牛追到城外溪邊淺灘好一頓暴打。


    不過來都來了,他又沒臉皮,且肚子正餓得咕咕叫,此時天色已晚,再不吃點東西,今夜怕是難熬。便繼續開口討吃,隻是腳下後退兩步,離大牛稍微遠些。


    “小馬,你一個人看一下,我解決些私人問題。”


    大牛轉頭,麵無表情地對旁邊另一名家丁吩咐道。


    說完,拎起木棒,看向二狗蛋。


    “哎哎哎,大牛兄弟,沒必要,真的沒必要,我就討口吃的。”


    二狗蛋拔腿就跑。


    “有種你別跑!”


    大牛拔腿就追。


    “沒種!”


    一追一逃,很快沒了蹤影。


    “哈哈,這潑皮,也就大牛哥治得住。活該,訛誰不好,訛大牛哥娘親,不知道大牛哥是徐聞出了名的孝子嗎?今天這頓打是免不了咯。”


    大門前,家丁小馬在幸災樂禍。


    “咦?這是誰?陣仗如此大,莫非是姑爺來了?”


    不一會兒,家丁小馬正百無聊賴時,沒見大牛迴來,反倒是遠遠地看到一隊兵馬徑直朝黃府奔來。


    黃昏下,軍旗獵獵,馬蹄踏踏,兵甲森然。


    當先一人,身軀雄壯異常,座下六足赤血妖馬,手持一杆大戟。


    那背光的剪影,若黑暗中走出的,極具視覺衝擊。


    家丁小馬隻覺得一股兵戈殺氣撲麵而來,如墜冰窖。


    “不,這不是姑爺……”


    他瞳孔收縮,剛覺得不對勁,便覺得自己飛了起來。


    輕飄飄的,旋轉著。


    然後他看到了血,還有一具熟悉的無頭身體,脖子斷口處,血如噴泉一般。


    “真是久違了。”


    六足赤血在黃府門前停下,一蹄子踩爆家丁的頭顱,座上那個雄偉男子露出一抹邪笑。


    “圍起來,今夜我要這裏一個不留!”


    “哈哈哈,虎妖!等著,下一個便是你!”


    這一夜,整座徐聞縣城都籠罩在血腥和慘叫之中。


    百姓們躲在各自家中瑟瑟發抖,縣衙大門緊閉。


    那城隍廟中的神像,又閉上了雙目。


    隻有主位上的城隍,試圖睜開過,但最終還是閉上了。


    ……


    “來!”


    “坤主,這是你的法器,此劫由你來同受!”


    午夜子時,講經山上空星辰閃耀。


    講經台上,李伯都雙目不斷朝一顆懸浮的橘黃火珠射出道道射線。


    射線中,似有一個個符篆在閃動,被打入火珠之中。


    火珠在不斷膨脹,如同一顆橘黃烈日,照亮了整個講經山。


    昴日珠!


    這是李伯都在重煉的坤主的昴日珠。


    “陰極陽生,以陰啟晨!”


    “就是此時,來!”


    隨著最後一道法訣打入其中,李伯都猛然跳下講經台。


    “來了!”


    幾乎是同時,坤主激動地一躍而上,化出本體。


    隻見一頭龐大神禽,紅冠豔豔,翎羽五色,周身燃著朵朵橘黃火焰,以遮天的雙翼,攏住了膨脹的昴日珠。


    轟隆!


    也是這時,西方天空白虎七宿星辰微微一亮,虛空生雷,轟然劈向昴日珠。


    “咯咯!”


    坤主見此,不驚反喜,以龐大的身軀護住昴日珠,硬生生受了星雷一擊,整個身軀都布滿電光,發出淒厲的尖叫。惹得遠處桃源穀中無數家雞跟著齊鳴,穀中村民以為天亮,睡眼惺忪地出來後,看著星空直罵娘。


    而白玉講經台,已瞬間被一團劫雲籠罩。


    “三辰器劫!”


    “虎師,這便是天靈器誕生時的劫難的嗎?”


    眾妖圍在講經台邊,均是羨慕。


    一道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封靈劍器,突然有些嫌棄。


    “哼!便宜了這走地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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