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兔落,金烏起。


    朝陽明明,光和萬物。


    吱吱!


    好多花栗鼠。


    這天早晨,小鬆山上漫山遍野的花栗鼠,它們圍著山上最古老的那顆鬆樹,每一隻都捧著一顆鬆果。


    樹下,是一個長著圓耳朵、蓬尾巴的稚童。


    “謝謝大郎。”


    “謝謝二郎。”


    ……


    “謝謝一百九八郎。”


    十八郎接過每一隻鬆鼠送過來的鬆果,一句一句道謝,沒有絲毫不耐煩。


    他的眼前,是一座鬆果堆成的墳。


    “母親,原來蠍子精的琵琶山來了一尊虎師,他講經說法,教了孩兒很多很多。你看,孩兒變血境了,孩兒能化形了!母親您看到了嗎?”


    十八郎開心地在墳前轉著圈圈。


    “母親,您看到了嗎……”


    轉著轉著,他明亮清澈的雙眼裏,淚珠簌簌而落。


    他咬牙,忍住不出聲,眼淚卻越忍落得越多。


    在他孤獨的鼠生裏,母親給他的慈愛,是他心中永恆的溫暖。


    吱吱!


    突然,有花栗鼠拉他的褲腳,不明所以地望著他,又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悲傷。


    “咯咯。”


    十八郎心頭一暖,破涕為笑。


    是啊,他並不孤獨。


    況且現在……


    “母親放心,虎師和其他妖都不同,孩兒能感受到,虎師絕對不會害孩兒。”


    “母親,還記得您和孩兒說過的妖師嗎?大家都說虎師就是妖師,但虎師不讓我們說。孩兒也覺得虎師就是妖師,隻有他會教我們這麽多,而且一點都不兇。”


    “對了母親,虎師會寫字。孩兒聽說人族墳墓都有墓碑,待孩兒向虎師學會寫字,便給母親立一個碑。”


    “還有母親,那個逼迫孩子每日煉太陽珠,非常非常壞的大雀妖君也臣服虎師了。哈哈,聽八戒哥說,他被虎師暴打一頓,連羽毛都被燒光。”


    “哼!活該!”


    轟轟轟!


    突然,就在十八郎對著鬆果墳喋喋不休時,有隱隱的轟隆聲傳來。


    “呀,是虎師醒了,在練習術法。母親,孩兒得走了。虎師說了,防人之心不可無,所以凡修道者,大道為根,但不能不修護道之術。”


    十八郎對墳三拜,又摸了摸身邊幾隻同類,隨後把手按在老鬆樹上,一道青煙閃過,便消失不見,留下一地懵懵懂懂、不明所以的花栗鼠們。


    “少將軍,人到齊了。”


    雷州府營,中軍大帳。


    韓複小心翼翼地提醒正在背對著所有人在研究廣南地圖的陳賢霸。


    帳中,包括韓複在內的五名軍司馬,十名軍侯一一在座,個個氣質悍勇,皆是如狼似虎之輩,此時全都神情興奮、眼神期待地盯著陳賢霸的背影。


    他們是陳賢霸多年培養出來的骨幹,多少知曉一些時政,對陳賢霸的野心更是心知肚明。


    對於他們而言,什麽鳥朝廷與他們何幹?


    他們要的,是那人人羨慕的榮華富貴!


    而陳賢霸,無論是身世、能力、心智,毫無疑問是一位亂世雄主,即便他有殘忍嗜殺的缺點,但是瑕不掩瑜。


    縱觀曆史,哪個君王沒缺點?


    “既然都到齊了,那就開始吧。”


    陳賢霸轉身,手持降龍大戟,目光如龍,掃視了一圈麾下眾將,最後停留在其中一名臉上有疤的虯髯軍侯身上。


    “少將軍……”


    異變突起,陳賢霸一步踏出,仿佛縮地成寸,在場眾人隻看到金光一閃,那虯髯軍侯便被陳賢霸一戟捅穿,高高挑起,殷紅的鮮血噴灑。


    灑在陳賢霸冷笑的臉上,也順著大戟流過陳賢霸的手臂,滴落在地。


    “少將軍!”


    “司馬刻!”


    眾將紛紛大驚,不明所以。


    這好端端的,少將軍怎麽會暴起殺人?


    殺的還是十軍侯中追隨少將軍最久,資曆最深,且境界最高,有著先天煉氣修為的老將司馬刻。


    隻有韓複冷眼旁觀,不為所動。


    因為就在昨晚,他與陳賢霸策馬站在府營三裏外的一個山丘上,親眼看著此人以“靈絡之術”傳出情報。


    而且,昨晚已經不是第一次。


    “你、你,什麽時候……”


    司馬刻口吐鮮血不止,臨死依然不敢置信。


    他接近陳賢霸,所有的安排都是精心策劃的,沒有一絲疏漏,甚至能查到的信息全都是真的,他如走馬燈般迴憶著,怎麽也想不出到底是哪裏做錯引起陳賢霸的懷疑。


    “大概,是最開始,你幫我擋刀的那一刻。”


    陳賢霸嘴角上揚,戲謔地說道。


    他看著司馬刻雙眼之下,那一道醜陋如同蜈蚣一樣的疤痕,眼中盡是冷漠。


    那時他十四歲,第一次上戰場,因第一次殺人陷入失神,險些被敵人一刀砍頭,命懸一線之際,是司馬刻救了他。


    那一刀劃破司馬刻整張臉,隻差半寸不到,就能毀去司馬刻的雙眼。


    “哈,哈哈,難怪,難怪……陳家人,狠!”


    司馬刻瞪大了雙眼,隨後一口鮮血噴出,在慘笑中死去。


    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麽他早早突破先天境,卻沒有被安排去蟠龍營。


    陳賢霸在他麵前毫無遮掩各種荒淫殘暴,甚至大逆不道的行徑,讓他以為陳賢霸隻是對他信任而依賴,故而留下他這名老將在身邊輔佐。


    然而,一切都是陳賢霸的假象。


    “諸位,接下來我要說的,是會掉腦袋的話。”


    陳賢霸毫不在意地甩飛司馬刻的屍體,棄如敝履。


    他接過韓複遞過來的濕毛巾,擦了擦臉上的血,盯著在場眾將,露出一口白牙,猙獰地笑道:“敢聽的留下,不敢聽的,也留下。”


    “屬下拜見主公!願隨主公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眾將麵麵相覷,心底發寒,忙齊齊跪拜。


    韓複也在其中,隻是他說完之後,總覺的有些不對味。


    “好。”


    陳賢霸撫掌而笑,露出滿意之色。


    隨後轉身看向地圖,冷笑道:“大爭之世,不爭,怎知誰是主,誰是輔?”


    “哈哈,一群老不死,代代相爭不休,到我這裏卻要我不爭,當陳裏的左右手。”


    “做的一床好夢。”


    “我陳外的道,便是無拘無束,我想做什麽,便做什麽!”


    他的身後,韓複等人聞言,皆目光炯炯。


    陳賢霸這一段話,雄心野望,已徹底暴露在他們麵前。


    這是在向他們明誌!


    “主公!”


    韓複起身,迫不及待。


    他比那些大頭筆更有誌向,他要的不止是榮華富貴,他還要青史留名,甚至是從龍入道,或不死神道!


    “嗬嗬,莫急。”


    “如今大康死而不僵,誰先出頭必是眾矢之的,徒為他人做嫁衣,給其他潛龍做踏腳石。”


    “韓複,即日起,複你長史之位,統管府營兩千兵馬,一切練兵標準,按蟠龍營的來。”


    陳賢霸迴身端坐首位,氣定神閑,顯然早已思慮多時,胸有城府。


    “諾!韓複必不辱命!”


    韓複領命,很是激動。


    “對了,我走之前往讓你查的事,查得怎麽樣了?”


    然而陳賢霸思維跳躍之快,還是讓韓複有些差點跟不上不過他乃是心巧之人,腦子一轉,便明白了陳賢霸所指。


    隻是……


    現在說這兒女情長的小事,是否太過不合時宜?


    韓複有些無奈,但還是恭敬地迴複道:“屬下已暗中查過,雖沒有確鑿證據,但黃府必然和虎妖所有勾連!”


    “證據?”


    陳賢霸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邪笑,起身道:“大爭在即,我的六足赤血終究是差了點。若那頭虎妖真如你說的那麽神異,當我陳外的坐騎正好。”


    “主公,您這是要……”


    韓複有種不好的感覺。


    “放出消息,七天後我陳外要親臨徐聞,迎娶九天玄女!哈哈,別讓我失望啊,美人,虎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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